原本也就當言笙隨便放出一箭罷了,哪曾想攬月弓的威力竟大到這般這般地步,這百來年的青楊說射穿就射穿,何況射箭的還是嬌滴滴的小公主,誰會信?在場的衆人,皆搖頭表示懷疑,太子更是直接找言笙去求證。
“你能舉起攬月弓?”太子掀起衣襬的下端,坐到言笙旁邊的座位。
言笙放下小瓷碗,伸出粉嫩嫩的舌尖,舔去了嘴脣上一層乳白的液體,一點都沒有心虛的侷促。“三樓那把弓嗎,可以啊。”
四下傳來一陣抽氣聲,分明是不信的,偶有幾個交頭接耳,也是在小聲議論言笙的“謊話”,只有樓宇蒞和穆行止的的確確是驚訝,再轉而讚歎,別無其他的異詞。
“你要是能舉起攬月弓,那就拿給我們看看,不然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若是榆陽不抓緊,那她就是傻瓜一個了。
對於榆陽的魯莽言行,湖陽只是略微皺了皺眉,她和言笙並沒有多少交集,她也不是樂於尋事的性子,不過對言笙能不能舉起這攬月弓當真是好奇的很,畢竟攬月弓被傳得神乎其神,如今言笙的神力被月牙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倒也想開開眼。故而就是知道榆陽說話莽撞了,也未加阻攔。
倒是永寧板起了臉,不管言笙是否能舉起攬月弓,她都是一國之公主,哪能跟耍猴兒似的表演給人看,有損皇家顏面,這榆陽丫頭真真是不懂事。
言笙可半點不藏私,主要還是想借此出出風頭,畢竟她對那小馬駒的事還耿耿於懷,暗自下決心定要等小馬駒長大了,把它練成一匹威風凜凜的寶馬不可。當然這只是想想罷了,但是這舉起攬月弓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嘛。
當然,言笙是多麼精明的一個人,就算是想出風頭吧,還得順手撈點好處,“我若是能舉起來,有什麼好處?”
“給你帶一個月五香杏仁。”說話的是太子,怎麼也同窗幾月了,對言笙的吃貨本性也是看入了眼中,因此一開口,對言笙來說就是重磅一擊。
曾經紅豆跟言笙盤點過,哪個宮裡的什麼小吃是最好的,言笙多多少少都摸進妃嬪的宮裡蹭了不少好吃的,就只是皇后聖孝宮中的五香杏仁只聞其名未嘗其味,主要還是因爲先前跟皇后鬧了點不愉快,言笙可沒臉恬不知恥地上門蹭吃蹭喝。這會兒太子殿下自己提出這提議,言笙自然樂得接受,想想一碟一碟的五香杏仁,就口水直流。
“成交!”
穆行止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言笙根本抵擋不了美食的誘惑,如果不出意外地話,就是太子用一隻雞腿下注,她也能高高興興地應戰。
一衆的少男少女多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態來圍觀的,面上雖不能表現出隱隱的興奮,內心裡可是極度期待言笙出醜的。
結果可想而知,言笙輕輕鬆鬆地摘下攬月弓,還順手射了兩支箭出去,那些期盼言笙出醜的人,臉色差得堪比生吞了蒼蠅。膽子小點的世家女還小心翼翼地避開着點言笙,生怕她隨便一撞把她們骨架給撞散了。
這事還沒過幾天,就已經一傳十十傳百,傳得全京都都知道皇家有位天生神力的公主。有傳言說這位藺陽公主年紀小小貌如無鹽,也有傳言說藺陽公主面若桃花勝似天仙,更有傳言道言笙是高祖派來庇佑西孓子民的仙女……
傳言,也只是傳言罷了。
只是言笙不再是默默地在宮裡搗蛋的熊孩子了,而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聊資,好像誰能說到一星半點跟藺陽公主有關的事情,都是無上的榮耀。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懶洋洋地在大街上晃盪,馬上的少女膚色微微有些黑,濃眉大眼的,嘴角有一顆嫣紅的硃砂痣,一頭烏黑透亮的青絲被編成了無數細麻花,乍一看並不惹眼,再看時便能感覺到一股英氣。
容司駕着馬閒庭信步地往前去,一路上經過的茶水鋪和餛飩攤時,總聽見有人在說那力大無窮的藺陽公主,她倒是好奇得緊。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後邊一匹馬穿過人羣疾馳而來,差點踩爛了路邊阿婆賣的青菜蘿蔔,惹得衆人皆指着她後腦勺問候祖宗和雙親。
要不是尊卑有別,玖微真想衝上去狠狠地給小姐一顆爆慄,在平城時竟然偷偷扔下他們,一個人趕往京都,莫不是嫌他們礙事?要是被老太爺知道,他們這羣做丫鬟小廝的,少不得得自領十鞭。
容司偷偷地抹了一把汗,整個秣荊寨她容司還沒怕過人,就是面對爺爺,撒起氣來那也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唯獨是見了玖微就想逃,只因這丫頭纏人的本事天上地下獨一份了。瞧瞧,她才跑了兩個時辰不到,玖微就追上來了。
“容華呢?”容司也不再躲了,挺直了腰桿,道。
玖微緩了口氣,“少爺他們還在後頭呢。”
如果可以,容司特別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原因無他,就是因爲玖微那堪比河東獅的嗓音,都不必刻意大聲吼一吼,都能震得人耳膜生疼。
“走吧。”
中秋團圓節適逢太后壽辰,近日裡京都聚了不少從封地趕回來的王侯,唯一的例外就得數秣荊寨的容家了。
容家世代盤踞在旗山之上,做得是爲人所不恥的攔路搶劫殺人越貨的勾當。不過當初高祖舉兵推翻前朝時,容家先祖跟着一道浴血奮戰,是西孓實至名歸的開國元勳。國之初立,高祖也有意賜封容家先祖爲王,食邑六州十二郡,卻被他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寧願回旗山繼續當他的匪首。上頭有皇家罩着,哪裡還有不長眼的敢去秣荊寨剿匪?百年已過,秣荊寨絲毫沒有衰退的趨勢。
此次太后壽誕,皇帝邀請了秣荊寨容家,一方面是感念往日的情分,另一方面是對秣荊寨那三萬精兵垂涎已久,便想找個法子給他們鬆鬆口。
容司纔到京都沒幾個時辰,皇上那裡已經收到了消息,瑞公公使了個眼色。沒多久,容司就被皇后請進宮裡嘮嘮家常。
雖說是嘮家常,容司分明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迫,坐在上座的皇后娘娘撥弄着腕間的紅瑪瑙手釧,眼中閃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精光。四下的妃嬪倒是同她說得多一些,不過容司每回一句,都能聽到壓抑的嗤笑。
她也不是傻子,與其被嘲笑,她乾脆閉口不言,人家說什麼,她點點頭搖搖頭就罷了。要不是老爹和祖父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忍着點,按她的暴脾氣,可能隨時都能撕爛那些妃嬪水嫩的俏臉。
好在沒受多久冷遇,就聽聞雍華宮的蘭心嬤嬤來請她到太后那兒坐一坐,皇后哪裡能不放人?容司不着痕跡地掃了她們一眼,有些還未盡興的氣得嘴都歪了。
“多謝嬤嬤。”容司心思通透,哪裡看不出來蘭心嬤嬤實則來解她難處的。
倒還不笨,蘭心嬤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藺陽公主聽聞容小姐進宮了,想見一見您。”
藺陽公主?豈不是那個適才在聽到百姓誇誇其談的對象,容司可跟她不曾相識,好好的怎麼非得見一見呢?
不過蘭心嬤嬤看起來冷傲得很,傳言宮中有地位的老嬤嬤可頂半個主子呢,瞧她這目高於頂的樣子,容司感覺傳言還真沒錯。就是心裡有疑惑,也不開口問,就算她問了,蘭心嬤嬤大多也是三緘其口,並不作答罷了。
雍華宮中,言笙依偎在太后的身側,肉呼呼的小手握成拳,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太后捶腿,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把太后逗得直笑,在宮門口就聽到笑聲了。
“太后,公主,容小姐到了。”蘭心上前朝言笙和太后行了禮。
這可是宮裡最至高無上的太后娘娘,容司哪裡敢懈怠。“容司給太后娘娘,藺陽公主請安。”
“起來吧。”太后斂起了笑意,端出一副雍容華貴的姿態,擡手請容司起身。
前兩天就聽聞皇上和太后在說容家,據說容家的一子一女功夫蓋世,若是有一天奔赴疆場,必將挫殺三軍。言笙聽了直嚷着要見一見容司和容華,好不容易盼來人了,居然被皇后給拖去了,趕緊跑到太后跟前撒撒嬌,把人給搶來。
“容姐姐,坐。”言笙跟個人來瘋似的,扭着身子從太后雕花椅上跳了下來,直奔容司而去,拉着她的手,就坐上了下排的首座,轉頭又朝太后宮裡的芷雲道,“奉茶,要新熬的牛乳茶。”
眼前的言笙只是一個小小肉肉的糰子似的小人兒,和他們傳的一點都不一樣,容司瞧着,只覺得她可愛得緊。容司長到十六歲,除了一個雙胞胎弟弟以外,她孃親就沒再生過孩子,冷不丁被軟軟的小手握住,容司內心像炸開了花。好軟,想捏一捏糰子一樣的小臉。
不過太后當前,她得端着,盈盈朝言笙福了福身,“謝太后,謝公主。”
起初太后還擔心言笙和容司年紀差得大,會聊不來呢,結果發現是想多了。言笙可是跟好奇寶寶似的纏着容司,不知疲憊地問東問西,容司也有耐心,一一作答。兩人聊得高興,倒把太后老人家晾在一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