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和穆行止早有婚約, 只不過因爲和北漠的戰事而被耽擱了,現下戰爭結束了,這樁婚事自然而然就被重新擺上檯面。鎮西侯府那邊當然是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 早在聽到風聲後, 就着手準備納彩了。太后和言睿哲就不淡定了, 言笙剛回京, 掏心窩子的話還沒說夠呢, 哪能這麼快就給嫁出去?按太后的私心,巴不得把言笙留到十八歲纔好呢。
“穆行止的病還未好透,等他痊癒了再定日子也不遲。”
穆家已經納過彩了, 只不過因爲言睿哲這一句話,硬生生把婚期給壓後了。言睿哲和太后心裡舒坦了, 言笙皺着的眉頭好幾天都沒撫平。
臨近六月, 穆行止的病症纔算徹底治癒了, 言睿哲也終於鬆口,和鎮西侯府那邊商量了, 把婚期定在十月。
婚期定了,這兩人的心也差不多定了。
那幾日京都喜氣得很,不僅僅是因爲聽說了穆小侯爺和鎮國公主婚期已定,也是因爲北漠有意與西孓交好,派遣的使團即日便要進京。
說實話言笙還是蠻好奇的, 那個可以爲了給母親和妹妹報仇, 大戰前能與敵國聯手的北漠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要不是他斷了豐佑亭的後路, 那場戰事指不定什麼時候能結束呢。
同樣對朱逸琛充滿興趣的莫過於太子了, 都是皇家子弟, 朱逸琛到底是有什麼手段,能在短短的幾個月中將動盪的朝堂穩定下來的, 現在居然還能親自帶着使臣造訪西孓?用太子心中對朱逸琛的形容來講,這個北漠皇帝不是人!主要是他自己沒這個手段,就算以後繼位,也不過是個庸碌無爲的皇帝,所以現在皇上纔不放過一切資源,爲他以後鋪路吧。
湊熱鬧的不少,大多是正值青壯年的漢子,婦孺們都躲得遠遠的,只因聽聞北漠之人長相猙獰。比起言笙凱旋迴京那日,街道上未免冷清了些許。
街邊酒肆的二樓,言笙和太子閒適地剝剝瓜子、喝喝茶,一邊吐槽這茶水太過寡淡,一邊伸長了脖子關注城門口的動靜。
“你說北漠人是不是都豹頭環眼身形似牛,打個噴嚏都能把人給掀翻啊?”太子剝了顆花生,擡手往上衣袍,仰頭不偏不倚地將那顆花生含進嘴裡。
言笙差點把剛喝的一口茶給噴出來,她搶座鎮定,可是還是把自己給嗆到了。捂着嘴巴咳了好一會兒,眼睛都憋紅了,這才鄙夷地對着太子說道,“你這都是哪聽來的傳言啊,人家是人好麼,怎麼聽你說得跟妖怪似的?”
太子點頭,可是坊間明明就是這麼傳的!他差點忘了,勞動人民的想象力是非常豐富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言笙嫌棄了,她擰着眉頭剝瓜子,思忖着該怎麼回殺她一局,突然看到樓梯的轉角處一個熟悉的人影,他無比幸災樂禍地問言笙。“你今天跑出宮來看北漠使團,穆行止不知道吧?”
“恩?”無端來這麼一句,言笙挑着眉狐疑地看向他。
結果太子戳着手指,將她的視線引向面色不是很好的穆行止。言笙心裡大寫一個囧字,心虛地撇開了視線,不過已經來不及了,穆行止顯然就是奔着她來的。
見他越走越近,明明天氣又悶又熱的,言笙卻感覺後背寒氣森森,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穆行止快要走到跟前了,終於不能再裝傻了,她“嗖”一下從座位上竄起,惡狠狠地趕走坐在她邊上的太子,然後狗腿地邀穆行止坐下。“行止哥哥,真巧啊!”
要是言笙尾椎骨後有條尾巴,這會兒一定是跟橘子見了雞屁股一樣,搖得讓人眼暈。
太子鄙夷地瞪了言笙一眼,氣呼呼地換了個座位 ,心裡暗罵一句:德行!
穆行止就着太子之前的位置坐下,言笙又是幫忙剝瓜子又是給倒茶的,結果穆行止光冷眼盯着她看了。
“我錯了。”在宮裡言笙可是名副其實的霸王啊,一到穆行止跟前就偃旗息鼓了。
太子假裝埋頭喝茶,眼睛滴溜滴溜地偷瞄着他們,看到言笙吃癟,他心裡那叫一個爽啊。誰叫她剛剛嫌棄他的,現在有人收管了。
“想看朱逸琛?”穆行止喝了口涼茶潤了潤喉嚨。
想!言笙心裡是這麼答的,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孑然不同的意思。“一點都不想,有什麼好看的!”
“那還呆着幹嘛?”穆行止站起身來,朝言笙招了招手。
太子心裡有兩個小人掐了起來。“臭丫頭骨頭這麼硬,不會屈服的。”“她見了穆行止哪裡硬氣得起來。”
他看着言笙愣着不動,正覺得她威武不屈呢,結果一眨眼的功夫,屁顛屁顛地跟着穆行止跑了,徒留他孤家寡人坐在窗邊,萬分孤獨。
想着一個人看熱鬧索然無味,太子最終也沒等下去,乾脆結了賬早點回宮算了。
聽說北漠使團此次進京聲勢浩大,光是帶的禮品都點數不過來,前頭的馬車已經進了宮門,後面還有在京都城門外的呢。言笙沒有親眼見到這仗勢,雖說有點小小的遺憾吧,不過穆行止已經補償她了。
想到他紊亂的氣息,以及鎖骨處一排淺淺的牙印,言笙都忍不住偷笑。
“阿笙。”穆行止將言笙惹火的手指收攏,俯下頭埋在她的頸窩中,鼻間噴出的熱氣吹在皮膚上酥酥麻麻的,言笙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身子,而後被穆行止更緊地控在懷裡。“不要對別的男人太感興趣,我會吃醋的。”
難怪他今天情緒不對,原來是吃醋了!言笙聽到這話樂得像是偷腥得逞的小貓,猛地在他臉頰上又印了兩個溼溼的吻。“聽你的。”
晚上,皇上在悠然殿設宴款待北漠使團,言笙和穆行止這兩個和北漠素有淵源的將軍自然是得出席的。
因爲跟穆行止膩了許久,言笙回宮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再加上梳妝和更衣繁雜,又耗了不少時間。等她匆匆趕往悠然殿時,盛宴已經開始了。
“小笙,過來!”正與身邊之人笑談的言睿哲看見姍姍來遲的言笙,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邊。
言笙垂着頭,提起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的裙襬,小心翼翼地往言睿哲身後挪去,心中暗暗祈禱可千萬不要有人注意她啊,不然明日貴婦圈裡又得多一個聊資了。
索性,大家都專心致志地臺上的舞女的翩翩舞姿。等她坐定,又管不住自己的視線,東張西望地尋找穆行止的身影,環視了一圈,沒看到他卻見一個陌生的男子,手持酒樽朝她微笑致意。
這人言笙不認識,不過看他坐在皇上下首第一位,衣着華貴,舉手投足也彬彬有禮的樣子,想必是皇上宴請的主角——朱逸琛吧。
“那是北漠皇帝,朱逸琛。”言睿哲微微側過身,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來者是客,言笙當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端起面前的酒樽小酌一口。對面的朱逸琛眼眸中笑意更深了,擡手飲盡杯中玉釀。
不過言笙並沒有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主要是朱逸琛氣度不凡,長得卻是極爲普通的,甚至戰死的豐佑亭都要比他英俊多了,實在不符言笙的胃口。
等菜餚上桌,言笙專心致志地和滿桌美味珍饈大戰三百回合,一旁言睿哲細心地幫她剃去了魚刺,纔將肥嫩的魚肉放在她的碟中。
“謝謝老爹。”言笙滿足地咬下一口魚肉,還是老爹貼心啊。
遲到的穆行止坐在樓宇蒞旁邊,將這一幕納入眼底,心裡默默地記上一筆:要爲阿笙挑魚刺。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了,那個北漠皇帝怎麼總是看向他的阿笙?
“久聞貴國鎮國公主英武善戰,不知本王是否有榮幸與公主切磋一二呢?”朱逸琛從許久之前就對言笙充滿了興趣,今日在席上見到真人,更是不由地心動。他如今初登大寶,若是和西孓聯姻,娶了他們的鎮國公主,想必朝堂上的那些老鬼都該乖乖閉嘴了吧。
皇上還未做聲,言笙就站起身來,面朝朱逸琛報以致歉的微笑,“言笙只是個不足掛齒的小女子罷了,您若與我切磋,豈不自降身份?而且,言笙已有婚約在身,按西孓的規矩,實在不便與您切磋。”
明着是自貶,實則毫不留餘地地拒絕了朱逸琛。言笙怎麼能看不出朱逸琛眼中的興味呢,不過是想借由切磋之名有更進一步的動作罷了,她怎麼能如他的意?她可是有行止哥哥的人。
朱逸琛訕訕地回了座,言笙已經說得這麼明顯了,他若是再糾纏,倒要叫人看笑話了。只可惜這樣的女子不能成爲他的,若是能嫁給到北漠,就是給她後位都未嘗不可。“是本王唐突了,還望公主見諒。”
言笙笑意盈盈地說道,“北漠王言重了。”
正好舞女退散,臺上衆位歌伶款款而來,在悠揚的歌聲下,將此事揭過了。
言笙本來對這場宴會的興趣在於朱逸琛,不過明顯朱逸琛本人和她想象中的相差甚遠,所以她的興趣只在於這些精緻的吃食上了。
一不小心悶頭吃太多,言笙感覺食物都頂到喉嚨口了,她湊到言睿哲耳畔輕輕地說了句。“老爹,我去消消食。”
說罷,就由紅豆攙扶着出去透風消食。
難得悶熱的夏日還有這樣的徐徐涼風,言笙拖了鞋襪,踩着石階而下,將白嫩的玉足浸入池水中。涼意從足底竄起,舒服得言笙眯起了雙眼。
“小侯爺。”紅豆本想去攔着言笙的,畢竟池邊溼滑,跌進池中着涼了就不好了。正要走過去呢,就被眼前身形頎長之人攔住了,擡頭一看,是未來的駙馬爺。
穆行止揮手示意紅豆退下,紅豆哪敢有所遲疑啊,馬不停蹄地溜了,要是公主和小侯爺做什麼羞羞的事情的話,可不關她的事。
“莫貪涼,明日該不舒服了。”穆行止輕手輕腳地靠近言笙,然後懶腰將她抱起。
嚇得言笙揮舞着雙手,差點尖叫出聲,待聽到穆行止的聲音,才安心地環住他的脖子抱怨。“你嚇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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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逸琛之後在西孓的行程均是由太子作陪的,他也有意邀過言笙一同去賞燈,不過都被言笙萬言拒絕了,他也不再自討沒趣。
此番來西孓,朱逸琛是抱着和親之心來的,看中的人偏偏已有婚約,最終離去是,與皇上定下的和親人選改爲了榆陽公主言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