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五年四月十六,正是南疆七皇女聶心琳的生辰,也是南疆自攝政王於宮中謀害女皇陛下、陷害六皇女之後的第一件可喜之事。
按照以往的情形來看,聶心琳的生辰,是沒有大辦的機會的,可因爲這是南疆沉寂日久之後的第一件值得高興之事,再加上聶心琳又是南疆皇后最寵愛的女兒,女皇陛下便下了聖旨,准許七王府大肆操辦聶心琳的生辰宴會。
四月十五那天,七王府中派出衆多僕役,分別朝着南疆都城的衆多親王府而去,他們送去的正是聶心琳發出的請帖,說是生辰之際,恰逢府中培養多年的奇花盛開,邀請一衆姐妹四月十六這一天,前往七王府小聚,賞花閒聊,也算是圖個熱鬧。
“日前,姑娘曾經來找過本宮,說是要好生利用七皇妹生辰的機會,如今七皇妹發來請柬,連同姑娘也一塊兒算上了,不知姑娘有何打算?”聶心瑤示意身邊的烏沁將請柬遞到清塵手中,便開口問着。
“七殿下奉聖諭舉辦生辰宴會,此次去的人,想必不在少數,除了殿下和其他幾位皇女,朝臣中應該也有很多人會到場。”清塵說道,“這樣複雜的場合,我們不用做什麼,自然有人會幫着我們做,所以我們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推波助瀾一把便可。”
“姑娘莫非已經有了主意?”聶心瑤問道。
“主意倒是有,不過能不能用得上,還得看七殿下給不給這個機會。”清塵說道,“殿下不必擔心,明日若有什麼事情需要殿下配合,我必定會提前告知殿下,讓殿下有所準備。”
聶心瑤見清塵說的篤定,便也沒有多問什麼,只點了點頭,又和清塵商量了送禮的事情,便離開了。
旦日一早,聶心瑤便派人前來請了清塵,說是馬車已經在府門口等着。清塵也不再耽擱,帶上握瑜,便離開了院子,出了六王府的門,登上馬車,跟在聶心瑤的身後,去了聶心琳府中。
果然不出清塵所料,七王府來的人很多,除了皇女們,還有很多朝臣,以及朝臣的家眷,一時間七王府中環肥燕瘦,女子云集,各有特色。
見聶心瑤和清塵到來,七王府中的管家便將人引到賓客區,與其他皇女坐在一起,四皇女和五皇女是早就到了的,聶心語身體不好,素來出現的晚,聶心怡和聶心柔也都還沒有到。
清塵雖然收到了聶心琳的邀請函,但她的身份卻是聶心瑤的隨從,並沒有落座的資格,便只能站在聶心瑤的身邊,將所有人的表情收進眼底,心中已經有了準備。
“殿下,賓客衆多,又是爲七殿下慶祝生辰的,可是七殿下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人,着實有些奇怪。”清塵在聶心瑤的耳邊,低聲說着。
“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按照我七妹的性格,最是活躍,通常都是妝容精緻地早早出現,與一衆來客交談打趣,成爲整個宴會的核心,衆星捧月的對象。可是今日,她自己就是主角,可她卻沒有出現……”聶心瑤環視一圈,沒見到聶心琳,便也皺眉,疑惑地開口。
“殿下,二皇女和三皇女都還沒有來,可能七皇女是要等所有人都到齊了以後,纔會出現。”烏沁在一旁說道。
“且不管她。”聶心瑤說着,轉頭看向清塵,“沐姑娘,你可有看出什麼不對?”
“暫時還沒有,不過我相信,不管她們有什麼安排,應該很快就會知道。”清塵搖頭,說着。
正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三皇女聶心柔帶着寶蓮和蕭逸出現在衆人面前,三皇女在人前一向是謙和有禮的恭順模樣,讓朝臣很是喜愛,心中的天枰不由得向聶心柔這邊偏了幾分。
清塵看着面無表情的蕭逸,心中一時感嘆,自從那日蕭逸將她刺傷之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更不用說是在這麼光明正大的場合。
“本宮來遲了,讓各位久等,實在抱歉。”隨着聶心柔落座,七皇女聶心琳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張揚,口中雖然說着抱歉,可語氣中卻一絲抱歉的意思也沒有。
“七妹妹客氣了,今日是七妹妹的生辰,妹妹仔細打扮一番,來遲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衆位大人都是明理之人,並不會怪罪。”聶心柔率先開口打招呼。
清塵轉頭,看着聶心琳來時的方向,眼中閃過一抹震驚和疑惑,不由自主地看向聶心瑤,卻發現聶心瑤也是一臉蹙眉的樣子,看着聶心琳。
若說從前的聶心琳,只是一個性格衝動且被寵壞了的公主,那麼現在的聶心琳,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面紗一樣,讓人捉摸不透,因爲如今的聶心琳,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面容大改。
昔日雖然飛揚跋扈,卻充滿了靈動活潑,可如今,一舉一動儀態萬千,卻帶着皇家帝女不該有的嫵媚和妖嬈,就連妝容也與之前的清新脫俗大相徑庭,乍一看,竟頗有幾分像中原的青樓女子。
隨着聶心琳的出現,前來祝賀的賓客也都微微驚訝了一下,可能在朝爲官的,又有哪個不是演戲的高手?表情不過一瞬間的變化,便已經恢復了正常,來往恭賀聲一片,都是對聶心琳的溢美之詞。
所謂的宴請,也不過是尋常的程序,三三兩兩說說笑笑,給聶心琳送上生辰的禮物,等着七王府安排的節目,待時間到了,入席宴飲,杯酒幾盞,觥籌交錯。
清塵看着這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可是二皇女聶心怡卻始終沒有出現,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疑惑,目光從聶心琳和聶心柔的臉上掃過,卻見她二人面色如常,是不是還差人去問一聲,並沒有什麼異樣。
直到女皇陛下的到來,才讓清塵從這兩個人的臉上,察覺到了一絲與之前不同的氣息。聶心柔嘴角的笑意不改,眼中的算計一閃而過,可聶心琳卻在一瞬間充滿擔憂,眉頭緊蹙,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朕不過是聽說琳兒府中栽培了幾年都沒有盛開的花朵,竟在這兩天全部綻放,一時有些好奇,便來看看。”女皇衝着衆人說着,“你們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不用顧忌朕,朕和女兒們,也自有自己的娛樂。”
朝臣們給陛下敬了杯酒,便也沒再拘束,又笑着說開了。女皇與衆人寒暄了幾句,這才注意到聶心怡並沒有到,便開口詢問聶心怡的去處。
“母皇,二皇姐想來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七妹的生辰,母皇已經下旨說要慶祝,她又怎麼可能不來呢?”聶心柔說道。
“是啊,母皇,您就不用多慮了。我們來的最早,聽七皇妹府中的人說,七妹知道母皇要來爲她慶祝生辰,恰好近日七妹妹新學了一種舞蹈,要在自己的生辰宴上,跳給母皇看呢。”五皇女也接口說着。
果然,幾人閒聊並沒有多久,便見院中原本跳着的歌舞都四散開去,聶心琳自告奮勇地要獻醜跳舞,倒是讓衆人頗有些期待。
女皇也十分感興趣地看着聶心琳,卻見聶心琳跟衆人告了罪,便下去準備,沒多久便重新走了上來,身上穿着的,卻已經是和之前並不相同的衣服。
之前穿的是正經的常服,而現在穿着的,卻是一件舞衣。
穿着舞衣的聶心琳一走出來,場中衆人便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陣抽氣聲,看着聶心琳,眼中充滿了震驚。因爲聶心琳這一身舞衣,價值連城,竟是用難得一見的流雲緞和湖光錦。整件舞衣華美異常,讓人炫目,在春日微醺的陽光下,泛着流光溢彩。
“七皇妹身上的舞衣,倒是用了心思,想來是爲了這場宴會,準備許久了。”聶心柔看見那流雲緞和湖光錦製成的舞衣,眼中是說不清的神色,語氣也有些捉摸不透。
“朕前些日子聽說,琳兒經常去一家成衣鋪子,就連身邊的婢女也不許跟着,莫非就是偷偷地準備這麼一件舞衣,想在生辰宴會的時候出彩?”女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提起聶心琳去成衣鋪子的事情。
清塵暗自心驚,女皇看似久居深宮,不問宮外之事,可是一衆皇女的一舉一動,卻都落在她的眼中,雖然目前看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日子久了,難保女皇陛下不會查出點什麼來。這麼說,她和攝政王還有聶心怡接觸的事情,可能女皇早已經知道,只不過不說而已。
“七皇妹也真是肯花費心思,且不說這流雲緞和湖光錦有多麼難得,憑着咱們南疆的技術,一年也出不了一匹,即便是出了,這樣名貴的東西,也是要送進宮裡的。然而七皇妹竟然有這個本事,能弄到這兩樣東西做舞衣。”聶心柔看似感嘆,實則十分有心思地開口說着。
這話在別人聽來,只當聶心柔是在讚歎聶心琳的舞衣,可是清塵卻和聶心瑤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某種不一樣的理解。
這些連女皇陛下都捨不得用的東西,可聶心琳卻用它來做成舞衣,讓女皇的心中該怎麼想?更何況,原本應該送進宮裡的東西,此刻卻在宮外出現,又意味着什麼?
是生產湖光錦和流雲緞的人欺君罔上,明明有上好錦緞卻不曾送進宮中,還是聶心琳財大勢大,竟然有辦法拿到這些稀有的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