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衆人隨溶月來到一個石海,其間怪石嶙峋,姿態各異,層層疊疊,足有幾人高。昂首看去,彷彿巨石聳入天際,直通仙界。
溶月開啓巨石之上的機關按鈕,“譁”的一聲,只見面前層疊的巨石如扇大門從中拉開,露出了一條足以容納兩人的小徑。
北冥昊宸和溶月等人穿行於這條石中之路,來不及多做驚歎,就見前路陽光涌來,似到了盡頭。
走出石中之路,北冥昊宸只覺豁然開朗,眼前一亮。幾十丈外有棟兩層高的屋宇,雅緻古樸卻有種內斂的氣勢。眼前的地面不再是泥沙石塊,而是用青石板鋪上的。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鋪地的青石板是就那麼一整塊放上去的而非無數塊石板鋪就而成。一側還豎着塊半人高的天然不規則碧色石碑,碑身通透如玉,上面用行書雕刻着“水天間”三字。
“好字!”北冥昊宸忍不住讚道,“真是入木三分、飄若遊雲呀。”看向溶月,“這可是詩儀姑娘的手筆?”
“纔不是呢,”遙兮搶先說,“這是憶用星魄的湛影劍揮寫而出的。”
“憶?”北冥昊宸一驚,再次看向那石上三字。原來,這竟是出自她的手筆,嘴角不禁揚起。
“小姐說,”溶月道,“當年她與樓主步入絕境,幸得上天垂憐,偶得了這方寶地棲身,如同天降甘露,容他們於天水一線之間,故此取名爲‘水天間’!”
“水天一線之間!”北冥昊宸喃喃自語,品味着零微殘憶說這話時的悲喜交雜的心境。這“水天間”讓她暫離厄運,得到了寧靜,那麼現在她又在哪?若脫險了,是否已經趕回了這“水天間”?不禁滿懷希冀地看向前處的屋宇。
明白北冥昊宸所想,溶月道:“各位請!”做了個請狀,便又在前引路。
北冥昊宸隨人意緩行,顧盼左右,發現屋前這片空曠的平地上除設有些石桌凳,便只在兩側擺放了列滿各類兵器的兵器架,想來這是個練武之所。
走到屋前,發現大門竟是關着的。溶月拾級而上,打算爲他們開門。而北冥昊宸無意地擡頭看了眼上面懸着的匾額。
“歡聚堂?”北冥昊宸死瞪着匾額上這三個字,有些恍神。
“就是歡聚一堂的意思,”遙兮笑着解釋,見北冥昊宸一直看着匾額,又補充了句,“這是詩儀寫的。怎麼,你很喜歡?”
北冥昊宸目光一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釋然了,嘴角不禁揚起。“原來,一切是這樣!”
鐵畫銀鉤的字跡與書無涯的一般無二,竟會是出自詩儀之手。想到詩儀的儀態芊芊和那身馬蹄蓮香,北冥昊宸終於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詩儀很像某個人了。原來不是像,根本就是她。書無涯,他的新科狀元、刑部侍郎,原來不過是易容改裝的詩儀,一個弱質女流。回想起詩儀的那聲“皇上”,北冥昊宸搖頭苦笑,難怪她會一眼就道出了我的身份。
看到北冥昊宸神色多變,又望了眼頭上的匾額,冷箏頓時反應了過來,不禁瞪了眼遙兮,怨她多嘴。這讓還懵懂着的遙兮只覺委屈。幹什麼嘛,君燁瞪我就算了,怎麼連小箏也這樣?我又說錯什麼了?
溶月打開大門,北冥昊宸等人正欲拾級而上,可看到廳堂裡的一切,卻全都愣住了。
堂中琳琅滿目,富麗堂皇。此時左右兩側卻端坐着數人,左側是一襲紫檀錦衣的楚銘,身後安南靜立,旁邊坐着個黑衣男子,雖面容陌生,可他的身影卻讓星魄與君燁都感覺熟悉。而右側則是一男一女。男子寬厚,正襟而坐,女子天人之貌,卻正充滿敵意地看着楚銘和那個黑衣男子。對此,楚銘卻仍是一貫的似笑非笑,鎮靜得很。
北冥昊宸已經認出了那正是昨夜的洛臻和司徒清遠,雖疑惑洛臻爲何這般敵視楚銘,可讓他驚愣的卻是那本高坐堂上,舉止端莊,而此刻卻欣喜地衝他跑來的嬌小少女。
“大哥!”米黃素衣,精緻如玉的小臉,紫薇體香撲面而來,正是他那多時不見的義妹巧瑜。“你們終於來了,讓我好等呀。”
北冥昊宸輕笑,伸手捏了下巧瑜的鼻頭,“還好意思說,明知道我要來離山卻偏偏瞞着我一個人先溜來了。”
巧瑜有點心虛地笑了笑,看到北冥昊宸身後的人,便一一打過招呼。“冷箏姐,希白,遙兮姐,君閣主,”看到星魄,愣了下,雖已經聽無憂介紹過此人,可她還是微笑着輕頷一首,生疏而客氣。
“沒想到你我的再次相見竟會是在這!”楚銘已起身,衝北冥昊宸微笑道。
看到楚銘,北冥昊宸不禁想起了失憶的顧影塵,心下雖百般不滿,卻也只能故作友好。“好久不見了!”
洛臻掃視了眼突然來到的衆人,目光在溶月身上停下,起身怒道:“溶月,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們會在這?”指着楚銘與那一直沒有開口的巫雲揚。
溶月笑了笑,恭敬道:“回水仙令使,他們是樓主的客人,是樓主親自下令請上來的。”
這話一出,不僅洛臻,連着北冥昊宸和君燁這兩個知曉楚銘身份的人也是一驚。
“你說什麼?”洛臻只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們是無憂的客人?”不禁嘲諷一笑,“這可真是我聽到的最大的笑話了。”頓了下,“難不成,他們在瑞陽武林大會上不打不相識,從此成了朋友?”
瑞陽?北冥昊宸眉頭微挑。
“就算這樣,那他呢?”洛臻指向巫雲揚,瞪着他,“雖然昨夜他戴着斗笠,可我絕不會認錯,他就是昨夜在山下想殺憶而且還與我和司徒清遠交過手的那個黑衣人。”
“你說什麼?”遙兮驚問。這個人想殺憶?不禁多看了巫雲揚幾眼。
君燁見了皺眉,敲了下遙兮的頭。“看什麼看?”瞟了眼巫雲揚幾眼,心下已經確定他就是那個黑衣男子。“又不是沒見過。”
我見過麼?遙兮心疑。
“原來是你!”北冥昊宸看向巫雲揚的眼中已有幾分寒意。不爲旁的,只因巫雲揚欲殺零微殘憶,更是導致她現在下落不明的罪魁。
冷箏看向巫雲揚,竟發現他無視衆人的敵意,依舊正襟端坐,好似一切都不存在。在發覺她在看他後,更是衝她投以一記淺笑,讓人摸不着頭腦。
“我想大家誤會了,”楚銘微笑道,“他不是那麼所說的那個人,而是我的同門師弟,雲揚。”
同門師弟?北冥昊宸皺眉,楚銘何時有師父?
“管你們是什麼關係?”洛臻怒道,“這不歡迎你們,立馬給我滾出離山。”
“放肆!”安南忍無可忍了,“你竟敢對我家主子如此無禮!”
冷箏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他是你主子又不是我主子,我憑什麼要對他有禮?”看向北冥昊宸,“看到沒?那是我們水月國的皇上,本姑娘照樣無視。他,”指着楚銘,“又憑什麼讓我好言相對?”
“你……”安南語塞。
楚銘卻微笑鼓掌,“洛女俠好性情,讓楚某佩服。”如此張狂,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哪怕是兩國皇帝也一樣,這恐怕也就只有她洛臻了。
對於楚銘的稱讚,洛臻卻是不屑。反觀身側一直靜坐不語的司徒清遠卻顯得沉穩得多。他的目光一直在楚銘和巫雲揚身上打轉,似要從他們身上看出什麼。
面對如此狀況,溶月暗歎。洛臻就是洛臻,她的目空一切真是讓人有些頭疼。不想再這麼劍拔弩張下去,便連忙衝楚銘和巫雲揚道:“二位貴客,離山風景尚值得一觀,不知可有意遊賞一番?”頓了下,“至於其他的瑣事,樓主已經有了安排,定讓幾位有個滿意的離山之行。”
話中似有對楚銘討好之意,這讓北冥昊宸等人皺眉,也讓楚銘疑惑。
楚銘與巫雲揚來到密道入口的山洞,不料巧瑜早在那等候,隨她上了離山,來到“水天間”,還未來得及驚奇這裡的一切,就有洛臻和司徒清遠尾隨而至。洛臻因武林大會上的事對楚銘難有好態度,何況她已經認出了巫雲揚。若非有巧瑜做和事老,洛臻又豈會只是端坐着敵視?
楚銘對這一切也都糊塗着,分明送他地圖與他接應的是那個冒充玉衡的人,可爲何選擇全成了無憂的安排?難道那個玉衡是無憂的人,甚至就是他本人?可若是如此,無憂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分明他與他,是站在不同的兩條線上的。
心中尚有疑慮,可面對溶月的邀請,楚銘也只好點頭應下。“如此也好!”他也不想再這與北冥昊宸發生正面衝突,而且,離山地形奇特,他們也正需要熟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