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人的澤絮山莊的絮語院裡傳出一聲聲沉重的嘆息，在靜寂的深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巫雲揚靠在樹站在一旁，看着庭中那望月而嘆的人嘴角不由抽動，再也忍受不了了，終於罵道：“你有完沒完？一個晚上你就嘆了三百七十二口氣了，你就不能安靜點？”
零微殘憶怔住，側過頭去，有些古怪地看着巫雲揚，“你怎麼知道我嘆了三百七十二氣？難不成你一直偷着數來着？”
巫雲揚被噎住，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零微殘憶的每一聲嘆氣都像是刀片劃過他的心一樣，那個數字更是脫口而出了。
“我過耳不忘，心算了得不成嗎？”巫雲揚偏過頭去，有些不自然地說。
“呃，”零微殘憶沒想到巫雲揚會這麼回答，“好好好，你厲害！”暗自白了他一眼。自戀狂！
看着天上越來越圓的月亮，零微殘憶嘆出了第三百七十三口氣，“巫雲揚，整個澤絮山莊我都逛了個遍了，怎麼楚銘還沒傳話來呀？他沒時間來見我，找安南傳個話也沒空嗎？他到底要把我關多久呀？難不成，他抓我的目的就是爲了把我關死在這？啊！我都要快悶死了。”
巫雲揚沉默，這兩天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的，確實有些乏味了。“你以前每天都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
“以前我都是和星魄四處遊山玩水的，每天都沒閒。雖然星魄沉默寡言，你不主動和他說話，他一個月也不見地能有十句話，可是呢，和他在一起，我還真就不會感覺悶或是無聊。真是奇怪！”
零微殘憶歪頭一想，好像，以前我的性子也是和星魄一樣淡漠，所以無論多麼無聊的時候，我也感覺不到無聊了。只是，爲什麼我現在心就靜不下來了呢？因爲擔心阿銳和自己現在的處境？好像也不是，在以前，就算是步入絕境，我的心也是一潭死水，不起絲毫波瀾的，可是現在呢？如果面對萬丈懸崖，我還能想那次一樣，毫不畏懼地跌下去嗎？好像，不能了吧，可這是爲什麼呢？爲什麼我不再向往死亡，想活着了呢？是因爲，北冥昊宸嗎？因爲，只有活着，我才能偶爾見上他幾面，以解心中相思？原來，喜歡上一個人，不僅會變成一個傻子，還會變得貪生怕死。
“你怎麼了？”見零微殘憶突然不說話了，巫雲揚問。
“你說，愛情這東西，東西是蜂蜜呢，還是毒藥呀？”零微殘憶呆呆地問。
“啊？”巫雲揚驚異，沒想到零微殘憶會問他這個問題。
零微殘憶回神，想到自己竟和巫雲揚討論這個問題，也覺得不可思議，甚至，現在能和巫雲揚這樣和睦相處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我在問你，愛情到底是蜂蜜還是毒藥！”零微殘憶又重複了一遍。
這裡沒有別的人可以和她說話了，那她就暫時把他當垃圾桶吧，隨意吐槽吧，難得現在他們兩個對彼此都沒有敵對的情緒。
巫雲揚愣了愣，也明白零微殘憶這是無聊到了極點，想和他聊天解悶，也就不在遲疑了，只是，
“愛情？”這個詞讓巫雲揚迷茫，“什麼是愛情？”
零微殘憶無力地扶額。她怎麼會問這個傢伙愛情的問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傢伙根本沒有喜歡過人嘛，問他，我還不如改天找星魄問呢。
“唉！”零微殘憶深嘆，自顧自地說着，“愛情，是甜的，像蜂蜜，可吃多了也膩得慌；愛情，是危險的，像毒藥，隨時會要了自己的命。可我覺得，愛情更像罌粟。起初，你在不知不覺中接觸到了它，感覺新鮮，味道美好，讓你漸漸地愛上這種感覺，想永遠得沉浸其中，不再醒來。後來，你知道了，那是罌粟，知道那是劇毒，會要人命的，所以你想遠離它，可是，你已經染上了毒癮，愛上了那種感覺，想戒也戒不了了，只能在掙扎與矛盾中存活，而無論你意志再怎麼堅定，再怎麼想遠離它，最後都會身不由己地再次去接近它，只爲擺脫毒癮發作時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然後呢？”不知怎的，巫雲揚感覺，零微殘憶描述的有點像自己對零微殘憶的感覺一樣。明知道不可以，可看到她好好的在自己面前，還是會莫名地安心，忍不住要偷偷地收藏她的一顰一笑，併爲之莫名地喜悅。
“然後？”零微殘憶不禁嗤笑，“然後就有兩種情況，要麼，自殺，這樣就可以徹底解脫，不用再承受那樣的痛苦了；要麼，就繼續去吸那罌粟，雖然可以得到一時的美妙，可你的生命也會在那美妙中喪失，最後，還是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
巫雲揚皺眉，“怎麼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是死？”
“愛上一個人的下場，不就是死嗎？”零微殘憶輕笑。
“就算不愛上，人也是要死的，”巫雲揚不能理解，“死亡與愛情又有什麼關係？難道無情無愛的人就可以不死了？”
零微殘憶驚愣，是呀，無論愛不愛，人的下場，都是死，只是，“如果不愛上，可以不用去承受那麼多的痛苦呀。”
“可也不能享受到那些美妙，那些快樂呀！”
“可一時的快樂的代價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是萬劫不復的死亡！”
“那又如何？”巫雲揚不以爲然，“只要值得，無論代價有多大，都該去嘗試。”
“只要值得？”零微殘憶喃喃自語。值得？北冥昊宸值得我愛嗎？以現在的情況而言，是值得的吧，可以後呢？以後，還會值得我愛嗎？未來，命運、多麼虛無縹緲的詞，它們能遂了我的心願嗎？不知怎的，曾經她大膽地說過，她的命運她做主，可現在她卻迷茫了，膽怯了。她真的能嗎？能讓她的愛情只是愛情，而不是毒藥嗎？
“你不敢你嘗試，是因爲你覺得不值得，既然覺得不值得，那就不要去嘗試了。”巫雲揚見她這般，突然道，“怕痛，那就做個無情無愛的人好了。”反正你有這麼多的人愛着。愛與被愛，應該是被愛快樂些吧。
零微殘憶苦笑，“可惜，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吸食了罌粟，並上癮了，戒不掉了。”如果戒得掉，她早就忘了他了不是嗎？
巫雲揚心頭刺痛，她是在說北冥昊宸嗎？她愛上了北冥昊宸？
零微殘憶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巫雲揚不由得笑了。“沒想到會有一天，是你來勸解我。”而且，貌似還讓我的心動搖了一點。“巫雲揚，你有喜歡的人嗎？”如果沒有，怎麼說起來頭頭是道呀？
看着零微殘憶那好奇的臉，巫雲揚臉色有些沉，悶聲道：“沒有！”
“沒有就沒有嘛！”零微殘憶不屑地撇了撇嘴，可心底還是很感激巫雲揚的。其實，他們也是可以像朋友一樣和睦相處的，如果他不姓巫，或者她不是冰希兒，那她一定會和他成爲像星魄一樣好朋友的。可惜，唉，天不遂人願呀！
擡頭看着夜空，明月隱隱，星辰點點，星光和夜空形成對比，白與黑交纏不休。
“爲什麼你總喜歡看月亮呢？”巫雲揚忍不住問，這些日子以來，每天晚上她都要看好久的月亮。突然想到楚銘現在也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看月亮，就猜想到可能是和她有關吧。
“因爲好看呀！”零微殘憶理所當然道。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一個破月亮嘛。”巫雲揚不屑道。
零微殘憶搖了搖頭，這個人真是沒有一點浪漫細胞。“月亮不僅好看，而且是獨一無二的。”
“太陽也是隻有一個呀，你怎麼不去看太陽？”巫雲揚擡槓道。
看太陽？零微殘憶嘴角一抽，她又沒傻。“如果你給我一副遮陽鏡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