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漸升,雲開天晴,水天間愈加熱鬧起來。
花草深處,奼紫嫣紅,一段簫,一曲笛,相互糾纏,相互縈繞,宛如熱戀中的男女,欲言又止,欲歌且罷,時而歡騰甜蜜,時而靜默無言,絲絲心動,縷縷情愫,瀰漫而飄散不開,似要蘊藏釀製成一汪酒泉,醉人心頭。
沈希白一襲白衣獨立花間,顯得格外醒目,而他不遠處的怪石之上卻倚坐着執簫而奏的冷箏。他們二人簫笛合奏,眉目對視,情之蹤影似無還有。
“啪啪啪!”一個鼓掌聲打斷了他們的合奏。側目看去,原來是北冥昊羽。
“你們吹得可真好聽,宛如天籟,連天上的神鳥都被引下來聆聽你們的樂聲了。”說着還指了指附近樹枝上立着的諸多雲雀等鳥類。
“二哥你過獎了,”沈希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笛聲很一般,是小箏的簫吹得好。”說完還看向冷箏。
“不過是引來了些小鳥,不足掛齒。”冷箏淡淡地道。
他們兩個謙虛憶番,倒讓北冥昊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出了他的尷尬,沈希白便道:“對了二哥,你怎麼會跑到這來?”這裡很僻靜,而且四面還有課隔音的巨石環繞,不可能是聞音而來。
“洛臻姑娘病了,露兒去給她採藥了,我一時無聊,就一個人四處走走。沒想到走到這竟聽到了你們的合奏,一時好奇就來了。”看了看沈希白和冷箏,一臉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呃,沒有!”沈希白不介意地笑了笑,“當然沒有!”
冷箏看了眼北冥昊羽,“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說完轉身便走。
“哎,小箏!”沈希白連忙叫住。
冷箏頓了下,回頭解釋道:“我真的想起有件事要辦,有什麼事,等吃午飯的時候再說吧。”
聽此,沈希白也不好再挽留了。
知道冷箏的身影已不見,北冥昊羽才衝沈希白很抱歉地道:“真對不起希白,我破壞了你和冷箏的獨處。”
沈希白麪上一紅,“說什麼破壞不破壞的,小箏說有事就一定是有事,不會因爲你的到來而有變,你不用介懷。”
雖這麼說,可北冥昊羽還是覺得他來的太唐突了。
“對了二哥,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找我幫忙?”北冥昊羽一愣,“我能幫你什麼?”
沈希白上前,在北冥昊羽耳畔低語了句。
北冥昊羽猶疑了一下,“這個,好吧,我陪你去!”
冷箏一路來到歡聚堂二樓。
歡聚堂共兩層。第一層有正廳、廚房和酒庫。而第二層卻又十來個房間,每個房間都存放着大量的物件,或衣裳首飾,或胭脂薰香,或文房四寶,或樂器棋盤,或醫書毒藥,或百樣兵器,或金銀玉器,應有盡有,算得上是百寶庫了。
冷箏推開一扇房門,映入眼中的便是各類樂器,笙簫壎箎,琴瑟箏笳,揚琴琵琶,世間所有樂器皆有。而冷箏卻不理會這些精緻的樂器,徑直走向最裡面的隔間,那裡全是箏。
精緻秀麗的,溫潤小巧的,平淡無奇的;木製的,鐵製的,翡翠的;雕花的,鑲玉的,銘刻文字的。這些樂器都是無憂的收藏,它們或出自名家,或出自鄉野,或價值連城,或一文不值,可卻都是上好的樂器,音色極佳。
此時擺在最後一排桌上的是一把看起來別無新穎,更無雅緻可言的長箏。它太過普通,放在這裡,更是渺小的不起眼,可冷箏,卻一眼看中。
撫拭了一下箏身,又撥動了下長弦,試聽出此箏音色極佳,便忍不住盤腿坐下,靜心撫弄了起來。頃刻,一段悠揚動人的曲子便迴響在了整個房間。
一曲畢,冷箏愛惜地細撫了遍所有的弦,眼中盡是喜愛。她很喜歡這把箏,甚至有立即拿回去的衝動。可她剛抱起長箏,就有張白紙飄落,似是原本就壓在長箏下的。
冷箏拾起一看,卻是熟悉的一行端正嚴謹的字: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已失滄海,那此箏便名爲雲水。如雲淡,如水清,平凡之物卻又撼動天地之力。
“果然如此!”冷箏微笑。她就知道,這世間能做出深得她心的箏的人,只有無憂。
之前那把與殺手相鬥時所毀的箏名爲滄海,也是當年無憂所制。如今他知滄海已毀,便又爲她製作了這把雲水箏。只是他卻不明着送她,而是放在這,等她來選新箏時自己發現,至於要不要,則是她的事了。
無憂從來都是個心細體貼的人,只不過他的體貼不僅是零微殘憶的專屬,對十二令使中的其他姐妹甚至是星魄,他都留有一份關懷。只是這份關懷卻是淡淡的,總不留痕跡,讓人在被關心後最多有點溫暖,而更多的還是像遙兮那樣,沒有感覺,也沒有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