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昊宸來了,那我該將寶藏交給他嗎?不知怎的,她竟有些不想就這麼將寶藏奉上。得到了寶藏,他也該回皇宮去了吧。那以後,就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想到這,不禁自嘲。分明早就決定斬斷情絲的,怎麼還這麼捨不得?回去了也好,那我就真的可以忘記他了。
看向鏡中,卻發現無憂正用象牙梳爲她梳理長髮。“你幫我梳頭嗎?”話脫口而出,
無憂梳髮的手停了下,又繼續輕緩地梳了起來,好笑道:“我不幫你梳,難道你要自己來嗎?”
零微殘憶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的確,沒人幫她梳頭的話,她還真的拿她這頭長髮沒辦法了。想了想,不禁暗自一嘆。真不知道爲什麼,她可以將琴棋書畫,甚至是更高深的東西運用貫通,卻偏偏對女兒家最應該拿手的刺繡、下廚無可奈何,連梳理個簡單的髮髻也糾結個半天弄不出來。難怪無憂總玩笑說,她就不是個做小女人的命,生來就是該指點江山,成爲人上人的。
可是,看到自己的長髮在無憂的十指間跳躍扭轉,綰成各種形態,零微殘憶就更鬱悶了。與她相比,無憂可謂是無所不能。她會的,無憂都會;她不會的,無憂也會。別的不說,就這梳頭結髻的手法她就比不得。
“無憂,爲什麼你什麼都會,而且都做得這麼出色呢?”看着鏡中的自己,輕挽成凌雲斜髻,束以淡色垂羽流蘇帶,以一支流雲玉笄點綴,簡潔淡雅卻又不失爲高貴別緻。零微殘憶很是羨慕。“真是嫉妒你的這雙巧手。”無憂聰明過人,無所不能;楚兒天縱奇才,無所不知。難道,是遺傳基因的問題?
無憂輕笑,從首飾盒中取出雙小巧別緻的耳釘爲零微殘憶戴上。“只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零微殘憶癟了癟嘴。纔不是呢,如果真是這樣,那爲什麼我在專攻了廚藝和繡功那麼久,卻一點進步也沒有?
“好了 !”戴好耳釘,無憂站在零微殘憶到底身後,雙手輕放在她的肩頭,看着鏡中的她,微微一笑。零微殘憶從不塗脂抹粉,將長髮梳理好,也就算是番打扮了。“這個樣子的你,一定可以驚豔四座。”
無憂自信滿滿,而零微殘憶卻皺起了眉。
“你讓我以這副樣子出現,是想讓我故技重施,再次迷惑住楚銘,從而在巫雲揚那保全性命嗎?”
無憂驚愣地看着鏡中的零微殘憶,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零微殘憶淡笑,拿過象牙梳在手中把玩。“雖然剛纔巧瑜故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可我還是聽到了‘巫雲揚’三個字。看來,你已經將所有的事都向巧瑜透露了。”頓了下,“能讓你這麼做,除非是爲了讓巧瑜爲你辦事。昨晚我遇見了楚銘和安南,他們是爲了搶奪寶藏而來。我想現在,他們已經在離山做客了,也許還和北冥昊宸打過照面了吧。”
無憂沉默許久,看着鏡中的零微殘憶,嘴角微揚。伸手取過零微殘憶手中的象牙梳,又輕緩地直梳起了她的垂髮。
“你是聞到了楚銘身上,我留下的雪蓮香,所以猜到了當時我剛與他見過面,有所密謀嗎?”
零微殘憶深吸了口氣,故作輕鬆道:“在榆溪遇見了楚銘,一時好奇他此行的目的,便讓詩儀去查,結果卻很讓人疑惑。楚銘在紅塵綠意見的竟是玉衡,更奇的是,溶月與玉衡同行,似聽命於他。”
“楚銘早在豐源鎮就和玉衡勾結,在榆溪再次見面不足爲奇,可溶月在那幹什麼?又怎麼會陪着玉衡?我一直不明白其中含義,直到昨夜。”看着鏡子裡照出的無憂,“楚銘昨夜見的是你,榆溪的玉衡也是你。你以玉衡的身份與他合作,想必合作的內容就是,你爲他提供他急需的離山地形圖和密道分佈圖,助他登上離山,方便取得寶藏。事後,你與他共分寶藏。”
“當然,寶藏不可能是你的目的。如今寶藏就在我們手中,你又何必找個人來和自己分,而且還是楚銘。你大費周章,爲的不過是取得楚銘的信任。可是無憂,”轉過身來,直視無憂,“你要他的信任做什麼?你到底,想從他那得到什麼?”
無憂微笑,“希兒果然聰明,可你最後一句話說錯了,我爲的不是他的信任。”頓了下,“就算沒有我的幫助,楚銘也會登上離山,只是會多花他一番功夫罷了。我這麼做,沒有什麼目的,只是,我和楚兒都想看看,寶藏,到底會花落誰家。北冥昊宸與楚銘的暗鬥,最終誰會取勝,僅此而已。”
“看戲?”零微殘憶挑眉,“無憂,你以爲我會相信嗎?這也許會是楚兒的想法,可不會是你的。就算你要看戲,爲的也不是結果,而是這場戲背後的東西。”深嘆了口氣,“當初在洛城,你會突然出現,不是爲了來找我,而是因爲,你要假扮玉衡來與楚銘會面吧。”無憂一驚,“事實上,你成功了,而玉衡,不出我所料,想必也早就死在了你的手上了。”垂下眼瞼,心中苦笑。
無憂,你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你與遙兮她們都揹着我做了什麼嗎?想必,玉衡不會是死在你手上的第一人吧,你手上的血腥多的只怕連你自己也數不清了。只是,我真希望,從今天起,你手上的亡魂能不再增加了。
“從那個時候起,你就在和楚銘合作了,而那個時候,寶藏之事仍未泄露。試問,你怎麼可能只是爲了看這次的‘雙龍奪寶’的大戲而接近楚銘?”
其實,在你心底從來就沒有放棄報仇,從沒有放棄去奪回楚銘手中的一切吧。以前對我的應承,不過是在敷衍我。回想往日,零微殘憶才發現,無憂從沒有正面地說過一句‘我放棄’,只是用隱晦的話讓她以爲他有此意思。
“希兒,我……”無憂連忙想解釋,可話到嘴邊還是止住了。零微殘憶所說的都是事實,他若在解釋,也不過是在繼續騙她,倒不如不說了。輕昂起頭,無憂輕笑,“什麼都瞞不過你。”沉默了一會,“這樣也好,把事說開了,就不存在什麼欺騙了。”
欺騙?零微殘憶苦笑。是呀,無憂也會欺騙她,想到北冥昊宸的事,她只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也太可笑了。北冥昊宸不說破自己的身份,只是件小事,可她卻揪着不放。而無憂,他雖不會背棄她,可同樣會騙她,會瞞她,程度比北冥昊宸的可是深多了。只是,她又能怎樣呢?這是無憂的心結,他可以放下一切,卻不能放下她與這個心結。
“無憂,”沉思許久,零微殘憶很是無奈,“我明白你的心思,如果不讓你去嘗試一番,你可能永遠也看不開,江山社稷、功名利祿、名分地位,這些你都不放在眼裡,你所在意的,是一份公平正義。你恨楚澤和雲姬,怨這個不平的世道,爲什麼惡人用點手段便可成王成霸,做人上人,而善良之人卻只能受欺壓,含冤慘死或痛苦而艱難地在這個世上活着?你心中不平,你怨恨,所以,你要報復他們,把他們所有的一切都奪走,就如同當初他們掠奪別人一樣。”閉目長嘆,掙扎了許久,纔不情不願地吐出了句話,“無憂,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不會再攔着你了。”
“希兒!”無憂驚愕地看着零微殘憶,不敢相信她堅持了這麼多年,卻在今天放棄了。
“我沒有放棄我所堅持的自在逍遙,”零微殘憶又說,“我只是同意你去與楚銘較量,至於結果,”頓了下,“你贏了,我依舊是零微殘憶;你輸了大不了,我陪你。無論上碧落下黃泉,我都陪着你。”無視心底那份對北冥昊宸的不捨,零微殘憶直視無憂的雙眼,真摯坦然地道。
“希兒,”無憂不勝欣喜,緊緊地抱着零微殘憶,把下顎抵在她的肩頭。“謝謝你!”他知道,這個決定對她來說有多艱難,有多不情願。“你放心,”鬆開零微殘憶,對視着她,“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都不會死,我向你保證。”
“保證有屁用!”零微殘憶不禁翻了個白眼,“有本事,你去把巫雲揚給我殺了。”論智謀,楚銘不足爲憂,可論武鬥,巫雲揚是最大的威脅,有他在離山,保不準,下一秒,我們就讓他給殺了。
“你放心,”明白零微殘憶的擔心,無憂微笑着捋了捋她的垂髮,“在找到寶藏之前,楚銘是不會讓巫雲揚動我們一根毫毛的。”如果我們死了,他上哪找寶藏呀。
“那找到之後呢?”
“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配合我行事就成了。”
“怎麼做?”
無憂微笑,“以主人的身份,友好地招待各路貴客,讓他們在離山圓滿地住上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