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華進書房的時候,崔成遠正在翻着地圖。燈光總是可以把人照的更加柔和,崔成遠那一頭烏髮就被照得如同錦緞一般的柔軟,而他的五官更是褪去了棱角、仿若無害。
其實,崔成遠長得真的很好。他長眉若劍,鼻若懸膽,爽朗清舉,整個人便好似上蒼費盡心思用最苛刻的刀法雕刻出來的英俊,沒有半點瑕疵,稀世難尋。
周清華看着他,忽然忍不住想要笑——這樣的男人擱在現代,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估計就要有整容醫院掛照片來吸引誘惑小女孩或是小男孩了。她笑點有點兒奇怪,想象一下崔成遠的的照片被掛在公交站臺宣傳欄上再配着整容醫院的宣傳語,簡直都要笑得彎了腰。
崔成遠心情本就不太好,雖然說不出那些複雜的心思,但潛意識裡倒是等着周清華來哄人。哪裡想到周清華同學一進門就自顧自的樂呵了。崔成遠只得自力更生的開口問道:“怎麼忽然笑得這麼開心?”
周清華掩着脣止住笑,雙頰微微帶了點紅暈,本來清麗的容貌平添了幾分豔色:“沒什麼。”她想了想,還是小步走到崔成遠身邊,輕輕地伸手戳了戳他左臂的傷口,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疼麼?”
該怎麼說呢,不提前世單單是這輩子,在北地打了這麼多年仗,泥裡滾、火裡去,崔成遠都不知道受過多少比這還還重的傷。拔了箭、抱過扎之後,他就對着這傷口就沒什麼感覺了。可此時周清華小心翼翼的一問,崔成遠倒是覺得自己居然還真的矯情的覺得有些疼了。
他想了想,反正書房裡面也沒別人也不丟臉,便默默的點了點頭。
周清華想想也是,她看着那滲血的繃帶,忍不住摸了摸:“要不我給你重新包紮一下吧?”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道,“這都是誰包紮的啊?”
崔成遠此時倒是笑了笑:“我自己包紮的。”他擡眼看看一臉替他疼的周清華,不知怎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聲音也和平常一般無二,“我剛剛到北地的時候本來就身份特殊也不好弄得太特殊化惹人閒話,一些小傷也不敢去找軍醫,都是自己處理了。這會兒倒也不好太講究。”
周清華嘟嘟嘴,小聲嘟囔了一句:“你也蠻拼的啊。”權勢之路本就是要流血流汗,如同攀爬險峰一般,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費盡心力。便是看上去風輕雲淡、年紀輕輕就春風得意的崔成遠,這一路走來背後又下了多少苦功?
崔成遠並沒有聽清她的話,但看她神色也多少猜到了一點。他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便笑着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挺幸運的,雖然自己包紮技術不過關,倒是娶了一個會包紮的夫人。”
周清華本就帶了繃帶和藥酒來,聽了這話也不理他,只是皺着眉毛替他解開髒兮兮的繃帶。她跟着哈日珠拉學了不少又用心看了許多書,此時做起這種事來,居然還有模有樣。她一邊做事一邊輕聲安慰道:“那個,你也別太難過。馬有失蹄,人有失手,說不準哪天你就可以把這一箭還給湘皇了呢。”
崔成遠在軍營裡面接觸到的大多都是動作豪放、講究速度的軍醫,此時被周清華這樣輕手輕腳的對待着,心頭居然軟軟的——就好像是一個從來也沒有洗過熱水澡的人,忽然發現:原來還可以這樣子。他聞言勾了勾脣,倒是少見了說了實話:“其實我也沒多難過。這一仗雖然是損失有些嚴重,但是我也摸清了湘皇那邊的大概”他頓了頓,又道“越國的火器的確是比不上湘國的。所以我早年在北地的時候也悄悄地和西漠的那邊一起研究火器。雖然火力方面比不上湘國,但絕對比湘國那邊要靈活,更適合戰場。現在那批大炮大概都在路上吧。等到了,我們就可以稍稍鬆口氣了。”
周清華正在折騰手上的藥水,聞言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你懂得倒是挺多的啊,連火器都知道?”她只知道高壓鍋和鞭炮會爆炸好嗎......
崔成遠被她的語氣逗得一樂,忍不住又開口道:“其實,我還派人去了湘國那邊,接觸那邊想要反抗元儀的人。他當年做事太狠,神廟的教宗一脈都被屠盡,雖然後來也立了新教宗,但衆所周知那就是元儀的傀儡。湘國向來都是神權和皇權對立,神廟經營多年,不知道還有多少信徒埋在暗處,定然是有許多人恨元儀入骨的。”
周清華忍不住擡頭看了眼崔成遠,就繼續兢兢業業的包紮傷口,半是譏嘲的說道:“看你這樣子,的確是不需要人來安慰啊。一轉眼就不知裝了多少黑水。”
崔成遠不自覺的低下頭,看着周清華:少女光潔的額頭看上去白皙光滑得未經世事,她長長的睫毛垂下了,鼻樑上映着扇形的影子,有一種含蓄的溫柔,就像是蝴蝶的小翅膀似的,調皮的在崔成遠心頭拂着。她就像是一朵剛剛盛開的花朵兒,花瓣是恰到好處的柔嫩嬌嫩,既有雨露的清甜又有陽光的芬芳,使得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
還好,她是屬於我的。崔成遠忽然這樣想到。這是他第一次產生了類似於佔有慾的情緒。
他的眼神漸漸深了下去,好一會兒他才狀似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轉開話題道:“對了,你上次說要編的醫書怎麼樣了?”其實他也知道周清華近來十分用功,每次他在看公文的時候周清華都趴在那裡看醫書,一邊看一邊塗塗改改。
周清華聽到這個果然興致來了,她含蓄的抿了抿脣,爲了不打擊受了大挫的崔成遠,周清華還有點小謙虛:“還行吧,也就一般。”
“只有一般啊?”崔成遠靠坐在椅子上,手上繞着她的長髮,忍不住笑着逗她,“我本來還想:要是編的差不多,可以找人辦一個小一點的、你上次說過的培訓班了呢。”
周清華謙虛不成反被逗,頓時激動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道:“那個,其實已經差不多了。”她下手沒個輕重,包的差不多的傷口又被按得滲出血來了。
“啊,你沒事吧?”周清華嚇了一跳,低着頭手忙腳亂的放鬆繃帶,“現在還疼嗎?”她還用心的紮了一個鬆垮垮的蝴蝶結,看上去頗有點童心的樣子。
崔成遠倒是沒有開口說疼,只是閉了閉眼,忍過那一陣子的疼後才伸手去摟周清華:“讓我抱一抱就不疼了。”
傷殘患者還死性不改,真是欠揍。周清華瞪了他一樣,到底還是走過去靠在他懷裡。
略過周清華那個白眼,崔成遠語聲依舊是溫溫的:“知道嗎,今天我回城的時候,看到你站在城頭,穿着藍色的裙子,真的好美。我真的真的覺得特別特別的驚喜。”他脣角弧線牽動,笑意溫暖的就像是照在肌膚上的陽光,一寸一寸的生溫,他用手拂過周清華的長髮,輕輕的吻了吻她的耳邊,溫聲細語的道,“清華,你總是可以給我各種各樣的驚喜,讓我不禁感動此生能夠擁有這樣的幸運。”
“夫君大人,你的情話才真是越來越感人呢。”周清華伸手扯了扯崔成遠散落下來的長髮,忍不住回了一句。以崔成遠這種肉麻的遣詞造句,去感動中國什麼的寫個頒獎詞簡直是手到擒來啊。至少周清華本人就被他念得心臟砰砰跳。只是,認真回想一下那時候的自己:頭髮散掉了,手上還拿着亂七八糟的東西,裙角還有油漬和血跡,臉也嚇得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真的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了好嗎?
還美呢?崔成遠這傢伙的審美觀真的該去治一治了。
崔成遠輕輕地笑了一聲,靠在他的胸前,周清華幾乎可以聽到那胸膛裡面的心跳聲,忍不住有些面紅耳赤的低下了頭。
崔成遠低頭和她對視,鼻尖對着鼻尖:“清華,你怕死嗎?”
他的眼睛又黑又沉,就像是一潭幽池,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和故事,不知溺死了多少人。周清華忍不住眨了眨眼,避過那好似可以看穿人的眼睛,抿了抿脣道:“當然怕啦。”
崔成遠笑了笑,像是獎勵她說實話似的低頭吻了吻她的脣:“嗯。”他頓了頓,又問道,“那你今天爲什麼不和那些人一起逃?”
周清華毫無氣勢的瞪了他一眼,半響才說道:“我又不是那些傻瓜。真要是逃了,這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再說,這城本來就不是肯定守不住。”行軍作戰,背水一戰才能夠打出氣勢,要是未言勝先慮敗,這戰怎麼可能會打得贏?周清華垂下眼,咬着脣道,“我雖然怕死,但是也不能怕到把布穀城拱手讓人。”
崔成遠這時候反倒是不笑了,他抱着周清華,語調柔軟的出奇:“你說的真好。”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知說了什麼,神色有些複雜,又低頭吻了吻周清華,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脣軟軟的,壓下來的時候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力度,如同這個男人本人一樣,直叫人意亂神迷。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676368的地雷,簡直感動的熱淚盈眶(⊙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