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什麼時候出現的?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梵音緊緊盯着他,不動聲色地收起紙條。直覺告訴她,這張紙條不能被別人發現。
輪椅上的男人未出聲,梵音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爲她注意到了他眼上的青綾。
眼疾?
梵音屏住氣息,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男人無動於衷。梵音又俯身,拾起一枚石子,以食指中指夾之,瞄準了他。雖說她現在魔氣全無,內力全無,但用石子打死一個人,對她來說仍舊輕而易舉。
梵音盯緊他,中指一彈,石子猶如疾風般朝男人打去,它堪堪劃過男人眼上的青綾,擊碎在他身後的假山石上。
碎石落地,男人聞聲而言,“誰?”
梵音微驚,忽覺第三人的腳步聲,她連忙躲到樹後,便聽那處傳來聲響。
“皇上,您怎麼到這來了?奴才們尋了您好久。”
皇上?他是大梁皇帝!
“亂逛的,不識路,就走到這裡來了。”
這聲音……
梵音靠近樹幹,往那處貼了貼。
“哎喲,您可嚇壞奴才了,萬不能再隨意走動了啊……奴才和您說……”
聲音漸消,人走遠了。
梵音走出來,望向兩人消失的地方,沉默片瞬,力拔和山河找了過來。
“娘娘,您怎麼走這裡來了,奴婢和山河尋了您好久!”
梵音微怔,這臺詞有點耳熟,“哦,我亂逛的,不識路,就走到這裡來了。”
力拔面上擔憂未褪,悻悻道,“哎喲!您可嚇壞奴婢了!這皇宮大得很,您以後可別隨意走動了啊!”
梵音不禁笑出聲,真不愧是一個宮裡的,連話都是一樣的,“走吧,回宮。”
*
午後,天氣愈熱,力拔張羅幾名宮人,在照影宮院裡安置了四隻水缸,水缸裡灌滿了水,以求消暑。
殿內,山河立於塌邊,給打坐的梵音打扇,片刻後,梵音睜開眼,無奈道,“好了,都扇了半個時辰了,歇歇吧。”
山河執着道,“沒事的娘娘,奴婢不累。”
梵音一把奪過扇子,不容置喙道,“行了,坐那吧,我問你點事。”
山河乖乖坐下,“什麼事呀?”
梵音道,“你見過……皇上嗎?他長什麼樣?是個什麼樣的人?”
山河萌萌的大眼睛微微睜圓,“您對皇上感興趣啦!”
一看這小丫頭就是想歪了,梵音也懶得糾正她,“嗯,你姑且說說看。”
山河摩拳擦掌,興興道來,“君上啊,他可是大梁第一美男子!”
“……”梵音萬沒有想到她會先說這個,“啊?”
“皇上的母親是一位胡人,因此呢,皇上生得既有先皇的俊美,又有胡姬的綺麗,二者合二爲一造就了皇上宛如鬼斧神工般的絕世容顏!”
梵音不耐地敲了敲塌沿,鬼斧神工是這麼用的嗎?
“據說,皇上身長八尺,肩寬腰窄,雙腿修長,常着一身青衣,瞧之玉骨仙姿,天質自然!他的眉,濃密修長,宛若刀裁;他的眼,清透卓絕,勝似珠玉;他的脣,殷紅如血,燦比朝霞;他的……”
“停!”梵音實在忍不了了,“可以了!”
山河驟然收聲,怯怯地看着梵音。她一向這樣,話多又膽小,別人聲音一大,她就嚇得不輕。梵音深知這一點,耐着性子放緩語速並配之以微笑,“給我講講,他的母親是何人吧。”
山河眨着大眼睛,細聲道,“當年胡部向大梁進獻舞姬……”
梵音像哄寶寶似的,“所以他的母親就是那名舞姬?”
山河道,“不,是那名舞姬的侍婢。”
梵音:“?”
山河道,“皇上是先皇意外所得。”
梵音道,“後來呢?”
山河也不清楚梵音究竟想知道什麼,索性全說了,“先皇並不喜歡皇上的母親,自然也不喜歡皇上。皇上自出生後,便被先皇晾在宮中一隅,一晾就是十四年。”
梵音道,“既然不爲先皇所喜,如何登上的皇位呢?”
怯意漸散,碎碎念開啓,山河道,“這便是一樁奇聞啦!據說皇上十四歲那年,先皇的幾個兒子多嫡正凶,儘管皇上被遺忘許久,但他畢竟是名皇子,還是有人把主意打到黃上的身上來。皇上的母親見狀,設計摔斷皇上的雙腿,又抓瞎皇上的雙眼,向先皇請旨離開上京城。先皇本就不喜這二人,當即允了。諸多皇子見皇上已是廢人一個,構不成任何威脅,遂紛紛作罷。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八年後先皇駕崩,諸位皇子爲奪皇位自相殘殺,最後一位皇子也沒能留下,衆廷臣焦頭爛額之際,忽然想到遠在天邊的皇上,當即將人接回上京城繼位,不可謂之不傳奇。”
梵音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他的眼睛和腿,是他母親傷的?”
山河頗是同情道,“是啊,爲了保住皇上的性命,銀貴姬不得不這麼做。”
“銀貴姬?”
“嗯,就是皇上的母親,本名銀月,位居貴姬。”
梵音忽然好奇道,“話說,你們這個後宮的……職位,是怎麼劃分的啊?”
山河數着指頭道,“自然是按照品階劃分的呀!像銀貴姬,居正六品,而席淑儀、商淑媛呢,居正四品,品階越小,地位越高,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皇后,皇后是沒有品階的!皇后至高無上!”
“那我是幾品?”
山河抿抿脣,慢吞吞吐出三個字,“從八品。”
“……從?怎麼還有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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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級品階都分‘正’‘從’兩類,您是‘御女’,所以是從八品。”
梵音陷入一陣沉思,這大抵是她三千年裡,地位最低的時候。
山河觀察她的模樣,趁機慫恿道,“其實,娘娘若想晉升,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說的頗是勾人,梵音追問道,“什麼辦法?”
“爭寵呀!就憑娘娘生得這般國色天香,想要上位豈不是手到擒……擒……”
梵音一把戳過山河臉頰,“我們換下一話題。”
山河揉揉自己的臉,“嗷。”
“他叫什麼名字?”
山河東張西望確認四周無人,以手掩嘴道,“皇上姓‘裴’,名‘蘇御’。”
梵音呢喃,“裴蘇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