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食鎮的老祖宗當然姓莫,至於爲什麼單名一個“海”字,這也許就要問道於“緣”或“因果”了吧。
緣,妙不可言。
因果,難盡其理。
借這層關係,莫鼎對於一行人的態度更爲熱情,揮舞着雙手開始介紹起小鎮的全貌。
“繞過這座山,便能看到一個山中湖,湖邊有二十戶人家,我家就在那裡。”
“依山而建的足有百戶,他們圍繞着山頂,承擔了小鎮的大部分營生。”莫鼎指着半山腰繼續說道:“你看那裡,對,就是那棟大房子,是我三表叔家開的肉鋪。”
見炫耀的目的達到了,莫鼎又看向最高處說道:“山頂上住的就是我們族長,其次還有莫醫生一家。”
莫海點了點頭,在一個相對閉塞的地域醫生確實能擁有相對超然的地位,甚至在古代,精通簡陋醫術的巫醫便能成爲一方領袖。
不過,他也發現了其中一點問題:“那警方呢?小鎮的警局在哪裡?”
莫鼎擦了擦汗,回答道:“這裡沒有警局,只有警衛隊。”
“有警衛隊怎麼會沒有警局,難道你們這就只有領導高層需要保護嗎?”莫海扯着一臉“你信嗎?反正我不信”的表情調侃道。
豈料莫鼎竟是一副“你愛信不信”的神情:“我們這民風淳樸,從未出過什麼大新聞,就算有點小矛小盾,也就族長一句話的事。”
莫海虛着眼,暗自冷笑,心想這可能便是造成此地高失蹤率的原因之一。
見對方不再有異議,他又繼續說道:“說是警衛隊,實際就是族裡的祭司們。”
“平日裡沒有祭典的時候,他們就幫族長打理小鎮上的一些事務,直到與外界接軌後,爲了符合政策要求,纔有了警衛隊這一說法。”
“但大祭司一直不太喜歡這個稱呼,覺得有損祖訓。”
“大祭司…”莫海捏着下巴問道:“聽起來很有身份,怎麼沒有住在山頂?”
莫鼎無奈地搖了搖頭,解釋道:“大祭司是個怪人,更確切的說,在族長眼中,他是個怪人。”
“權利糾紛?”莫海揚了揚眉低聲問道。
雖然旁邊根本沒有能泄密的人,但他卻堅持認爲生活就該有點儀式感。
莫鼎彷彿也被對方的行爲所感染,抿着嘴脣,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
眼見事實真是如此,莫海不禁繼續打探道:“怎麼個矛盾法?”
莫鼎湊到對方耳邊,壓抑着聲音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就我四舅爺在他兒子的婚禮上酒後失言過一次。”
關瞳此時也來了興致,扒着莫海的肩膀,將耳朵湊近了幾分。
“聽說是理念不合。”
“啥理念?說詳細點。”莫海在催促的同時,黑色的眸子裡閃過了一道藍光。
莫鼎只覺得心跳加快,腦袋這麼一熱,便順勢回答道:“暴食。”
說完他便極爲後悔,連連囑咐衆人不要亂說。
直到莫海以自己的人格發誓後,他纔算放下了半顆心,但還不忘多叮囑一句:“族裡的事,族長不讓和外人說。”
但話題既然都已經挑開了,莫海又豈肯罷休,三言兩語間便重新打開了話匣子,可無論他如何誘導,莫鼎就是不願再透露半分與此事相關的信息。
無奈,心懷不軌之人只能作罷,轉而關心起小鎮的人員基本結構。
這並不算什麼機密,來這裡的人都會有些好奇,所以莫鼎也懶得隱瞞,如倒豆子般開始介紹起來。
“湖邊的二十戶主要負責農耕、運輸、接引遊客的工作。”莫鼎指了指自己,說道:“比如說我,白天幫着家裡忙些農活,早晚的時候便開始接送一些貨物。”
莫海聞言瞥了眼牛車,質疑道:“那你今天怎麼空手回去了。”
莫鼎說道:“這不快到莫食祭了嘛,族裡負責經商的人也去外面採購了,所以我的工作量小了很多。”
停頓了片刻,莫鼎又繼續說道:“至於大祭司一家,雖然住在湖邊,但與我們職務不同,平日裡也就沒什麼交集。”
莫海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心裡不知道在盤算着什麼。
莫鼎見狀,也沒多想,接着說道:“依山而建百戶人家,其中商戶居多,他們承擔了族裡大部分必需品的供給與交易。”
“其中要數鹽商莫何生家業最大,基本上除了族長和祭司們,他在族裡的地位最高。”
“與商戶相對存在的,是少數獵戶。”
說到這,莫鼎尤爲自豪:“我三表叔就是族裡排名第二的獵人。”
“那第一呢?”莫海順勢問道。
莫鼎有些無奈地回答道:“是大祭司。”
“祭司難道不是應該擅長裝神弄鬼的嗎?”莫海調笑道。
莫鼎趕忙打斷道:“這你可別瞎說!要是讓他們聽去了,就算你是遊客,也會脫層皮的。”
莫海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沉默片刻後,便親熱地摟住對方的肩膀,用極爲低沉的聲音問道:“看來…祭司大人們和你們不太對付啊。”
實誠青澀的少年能有什麼城府,被莫海這麼一詐,便立刻苦着張臉,抱怨道:“你也看出來了吧。祭司們很少幹實事,還佔着族裡最好的資源。”
少年畢竟是少年,前一秒還叮囑莫海注意言論,跟着便自行吐槽起來。
多年的壓迫加上階級問題,一旦出現不存在利益關係的傾訴者,情緒便會像野獸一樣傾巢而出,更不要說是在莫海言語以及腦波的雙重誘導下了。
“大祭司還好,除了性情有點孤僻外,也沒有剝削我們。只是每年大比上總是穩壓三表叔,所以我們家就和他有點不對付。”
“其中有三位祭司和族長走得近,平日也屬他們最爲囂張,雖未曾欺男霸女,但總想着法子壓榨族人。”
“另外三位與莫何生爲伍,掌控着族裡的經濟命脈,有時會和其餘三位產生利益衝突。”
聽到這,一直默默騎車的阿哲突然問道:“你們鎮長就不管嗎?”
莫鼎摸了摸頭,他也很好奇爲什麼族長對這種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詢問父母,得到的答案多數時候也都是一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莫海聞言瞪了阿哲一眼,由於天氣炎熱,他也懶得訓斥,便直接解釋道:“下面有鬥爭,高位才坐得穩。”
“鹽商不是誰都能做的,多半是族長捧起來的。”
“指示鹽商挑撥祭司們狗咬狗,這纔是一個領導者樂意看到的。”
“至於韭菜們有什麼想法,菜農可不關心。”
阿哲點了點頭,算是承認自己的問題有些唐突、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