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的人很醜陋!”不等他的騷話說完,孫琪雙拳緊握,低喝道。
莫海見狀尷尬地撇了撇嘴,推斷對方的心智被原罪侵蝕已久,注意力已經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分散的了。
於是,他收起了平時嬉笑的態度,正面回道:“人類本就醜陋。”
孫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糾正道:“不,張悅就是個好人。”
“但是,好人不長命。”莫海想到了記憶深處的那個墓碑,嘆道:“最終,留下的還是惡人。”
孫琪神色黯然,不再作聲,只是垂於腰際的雙拳卻在不知不覺中又握緊了幾分。
“合作吧。”見氣氛達到了自己的要求,莫海便直接拋出了最終目的。
聽到這句話,情緒本有些低落的孫琪忽然擡起了頭,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瘦弱青年,試圖從他的眼中看出戲謔或是詭計。
但難以置信的是,她只能看到真誠與坦然,還有一絲似曾相識的瘋狂。
“爲什麼?”沒有找到答案的孫琪,從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
“爲什麼?”莫海不屑地重複了一遍,隨後迎着夜風肆意笑道:“她從來都不願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又憑什麼相信她?我不喜歡這種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與你合作,纔是獲得自由的正道。”
雖然莫海沒有明說,但交談的倆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
心中有所明瞭,但孫琪並沒有單純到完全相信對方的說辭:“難道我就值得信任嗎?”
莫海聞言,輕咳了兩聲後,轉向她搖頭笑道:“不,我也不信任你。”
“那你…”
“無關信任。”莫海揮手打斷道:“重點是相互之間的制約關係。”
孫琪聞言冷笑道:“你未免也太自戀了吧。”
“自不自戀我不清楚。”莫海再次將目光投向夜景,無比自戀地回道:“我只知道…我動動嘴皮子,隨意念出那兩個字,就會對你造成某種不可逆的後果。”
孫琪心中微微一顫,便算是放棄了最後的試探與掙扎,而經過周密計算後,她赫然發現眼前只剩下兩條路可走。
拒絕,然後拼命。
她不想拼命,雖然她早就覺得自己這條命上所承載的人生毫無意義可言,但真到了面臨死亡的那刻,她還是膽怯了。
那剩下的唯有接受,先聽聽眼前這個聰明、陰險的青年到底又想出了何種陰謀,再作打算。
暗自衡量完利弊後,孫琪謹慎地點了點頭:“好吧,我接受的你的提議。”
“不過,你得先把你的計劃告訴我。”
莫海見狀微微一笑,感嘆了下自己的智慧後,回道:“那你先告訴我最後一個地點的意思。”
“什麼?”孫琪有些茫然。
莫海嘖了下嘴後,換了個說法又問道:“你想對凌海做什麼?”
孫琪臉色瞬間暗沉了下來,她慢慢將手伸進褲袋裡,緊緊捏住了袋子裡的事物。
“你不會阻止我的吧。”她擡起頭,盯着莫海的眼睛問道。
眼神中的決然彷彿只要聽到半個“不”字,便能瞬間燃盡一切理智。
“你是智障嗎?”莫海和善地笑罵道:“我要是想阻止你,還會偷偷來找你合作嗎?”
孫琪明白其中的道理,安心的同時又對他的某個稱呼感到不滿,但礙於當下的形勢,只能無視了莫海話語中的譏諷之意,解釋了自己或者說“憤怒”的全盤計劃。
末了,她又疑惑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很簡單。”莫海用自我欣賞的語氣解釋道:“首先,第一起命案早上你頭上留有非常濃郁的洗髮露香味,起初我以爲是你前一晚沐浴後殘留下的,但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以及實踐,我發現香味並不會遺留到第二天早上。”
“而你早上又沒有洗頭甚至洗澡的習慣,所以,這足以證明第一起命案凌晨,你因爲某種原因需要洗頭。”
“聯想到當時斷裂的雜草,以及兇手與死者曾發生過搏鬥,我便猜測兇手的頭髮以及身上一定沾染了草屑以及汁液。”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你也許真的是兇手,但也可能完全是巧合。”
莫海攤了攤手,語速之快彷彿爲了這一刻他已經準備了很久。
“但第二起命案,我可是有不在場證明啊。”雖然已經確認了合作關係,但每當看到莫海自戀的笑容時,孫琪就忍不住想挫挫對方的銳氣。
豈料,莫海聞言更爲興奮地解釋道:“這就是你和‘憤怒’最爲得意的一點嗎?”
“難道我看不出來第二起命案的兇手實際上是王珂?”
孫琪心頭一凜,才知道對方早已看透了一切。
“想必第一個受害者並不是許瑩,而是被你們當作替罪羊的王珂吧。”莫海停頓了下,欣賞了會兒對方臉上精彩的表情後,才繼續解釋道:“首先,根據我的推斷,既然小棠能通過腦波感受到原罪的部分意圖與動向,那麼根據相同的原理,原罪同樣應該能感受到我們的到來。”
“那麼,他會坐以待斃嗎?”莫海勾起嘴角:“當然不會,人類都知道掩飾自己丑陋的一面甚至是罪行,我相信誕生於泥沼中的他同樣能做到這一點。”
“那該如何做呢?”莫海一邊故作糾結一邊踱步道:“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找一個替罪羊。”
“但是本質善良的你,絕不會去選擇無辜之人。”
解釋到這,孫琪意外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莫海會如此看待自己,畢竟在常人看來,身爲兇手的自己可和“善良”沾不到一絲邊兒。
莫海似乎連這個眼神都預料到了,只見他停止了踱步,冷笑着解釋道:“有些時候正義並不能代表善良,更何況是在正義無所作爲的時候。”
孫琪聽懂了這句話,驚訝之餘卻感到心靈深處受到了一絲衝擊,眼角竟開始微顯溼潤。
她低下了頭,似乎是爲了掩飾自己情緒上的波動。
但說到興頭上的莫海又豈會在意別人細小的感情變化,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編寫好的劇本中,陶醉於自身的智慧。
“所以,你們選擇了王珂,一個揹負着恰到好處罪孽的膽小少女。一個和你一樣,一直承受着煎熬渴望解脫的卑微人類。”
“不需要過多的威逼利誘,原罪便引導出了她內心深處的‘憤怒’,只要她願意接受,那麼你們的計劃便算是完成了。”
“你和她共同作案,僞造成一人所爲的同時,讓對方都有機會製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並且在她體內植入的部分原罪甚至能起到迷惑我的作用。如此這般,順利滿足你的心願後,‘憤怒’便能夠離開這裡,從而逃脫我的回收。”
“但王珂沒看破的是--你怎會因爲幾句廉價的懺悔就原諒她呢?”
“原罪同樣不認爲拖延戰術一定就能成功,所以,你們表面和王珂達成了合作協議,實則暗地裡僞造好了一切罪證,企圖在恰當的時候讓她成爲真正的‘犯人’。”
說到這,莫海得意地順了順眼前凌亂的劉海,直到右側劉海被他用手梳到腦後,露出了那隻透露着興奮、冷漠的黑色瞳孔後,才滿意道:“可惜你在第一起案子中的失誤讓我找到了致命的破綻,從那刻起我就一直在反問自己,有沒有可能存在共犯。”
“特別是你在第二起命案中那完美到無懈可擊的不在場證明,就像特意爲了告訴我你是無罪的一樣。”
莫海湊近孫琪,盯着她因爲被說中了一切後有些失神的瞳孔,冷冷笑道:“要知道,這世界上並不存在完美的事物。所以,我再次開始懷疑你,並在獲得了關於張悅的信息後,才確定你一定脫不了干係。”
“以上,就是我爲何‘看出來的’理由。”
孫琪聽完後自嘲道:“看來我真不是一個合格的復仇者。”
“呵”莫海輕笑道:“真正的復仇者可不會猶豫三年多的時間,更不會在殺人時心存不忍。”
“想必當時你的計劃應該是用藥迷暈許瑩,在喉部塞入王珂的頭髮後再將其溺死沉入湖底,但你的猶豫讓她有了可趁之機,因此纔有了湖邊的搏鬥。”
“所以我才說你本質是個善良的人,而且這類人往往會遭到欺騙與背叛。”
“欺騙?”孫琪疑惑地問道,她並不明白莫海此言何意。
“實際上,你…”莫海面露嘲諷之意,正欲展開另一段精彩的推理秀時,一道黑影突然從觀景臺的大門後閃出,不等場間二人做出任何反應,甚至在莫海被黑影快速移動帶起的氣流迷到雙眼的瞬間,孫琪便被對方用手刀擊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