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阿哲,莫海按原路回到大廳,卻不見關天華身影。
他四下張望一番,發現大廳裡只剩剛纔負責接引他的那位女傭。
此時她正靠着牆邊,無聊地玩着手機,和剛纔端莊賢淑的模樣判若倆人。
但也正因此,略顯寬鬆的女僕裝微微映出了她豐滿傲人的身體曲線,再配上姣好的面容,簡直能讓人覺醒某些方面的特殊癖好。
女傭似乎是有所察覺,她收起手機,看向莫海,柔聲問道:“莫先生,您覺得好看嗎?”
從對方狡黠的眼神中不難判斷出,這是個簡單又無聊的語言陷阱。
莫海自然不會中計,他微微一笑,看向四周笑道:“確實很好看。”
女傭見對方未露出窘迫之態,也不再繼續捉弄,而是順着他的話,接道:“關董的品味一向不錯。”
莫海唯心地點了點頭,隨後他從兜內掏出一張名片,鄭重地遞過去後,笑道:“這是我的名片。”
女傭見他很快轉移了話題,不禁一邊誹腹對方的無恥,一邊雙手接過了淡金色的名片。
“海棠神探事務所”七個黑色正楷印在名片的正中央,下面則是一連串聯繫方式。
對於事務所的奇怪名字她倒是有些印象,只是略微思索後便想起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怎麼正經的青年便是之前在偵探屆掀起了不小風波的“神探”。
說起偵探,想必各位的認知依舊還停留在十九世紀末的倫敦。
但在當今,由於“民風淳樸”的人們過度忠於自身慾望,社會犯罪率屢破新高。
出於輿論壓力以及社會需求,政府不得已將民間某一職業合法化。
偵探,終於再次登上了歷史的舞臺,儘管受制於“有關部門”,但總好過行走在法律的邊緣。
各式各樣的偵探事務所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可這是一個無證、無學歷就無法生存的年代,偵探們同樣需要通過考覈來獲得自己的“執照”。
人分爲三六九等,偵探亦是如此。通過一系列的測試及實戰,便能獲得與自身能力相對應的執照。但有時事情往往會超出人類的預估,比如說莫海,就被授予了“神探”稱號!
不知是出於讚賞之意,還是某個充滿惡意的陰謀。當這份蓋着鋼印的小本子送到他手裡時,除了無奈地罵一句“智障”外,便只能祈禱自己不要成爲權貴鬥爭的犧牲品。
“神探”執照,獨立於三流、二流甚至一流之外的執照。
有人認爲在一個官方證件上印“三流”二字,有些無禮,甚至會讓人聯想到潑婦罵街時的污言穢語。
但這涉及到利益的再分配以及相關部門之間的協調。
總之,反映無果後,生活還得繼續在荒唐中延續。
女傭看了看名片,又打量了莫海幾眼,發現確實看不出對方有任何過人之處後,便只能將此疑惑壓在了心底。
收起名片,她伸出右手,微笑道:“您好,我是這裡的管家邱萍,平時別墅裡的人都稱呼我萍姐。”
“那我也叫你萍姐吧。”莫海優雅地握住對方手掌前三分之一,真誠笑道。
他主動接觸對方,便是爲了方便查案,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拉近關係的機會。
萍姐見狀連連擺手道:“您是客人,這不太好吧。”
莫海心想你還知道啊,但表面上他依舊熱情說道:“萍姐你就不要和我客氣了,還有你就直接叫我莫海吧,莫先生什麼的聽起來多生分。”
做戲就要做足,莫海可謂是深諳其道。
再加上對方“管家”的身份,這一聲“萍姐”可謂是叫的心甘情願。
解決了稱呼的問題後,莫海終於問起了些有營養的問題。
“你知道關董去哪了?他不是說要配合我調查案件的嗎?”
“關董臨時有視頻會議,他見你和那位劉警官似乎要聊很久的樣子,就沒有去打擾你們。”說到這,她又補充道:“另外,關董安排我負責你的飲食起居,以及協助你調查。”
莫海聞言,揚了揚眉,笑道:“那可真是巧了。”
萍姐嘴角微揚,嫵媚地看向他,說道:“要是有招待不週的地方,你可不能去關董那告狀啊。”
莫海訕笑兩聲,點了點頭。
見他沒有搭腔的意思,萍姐有些無聊,而作爲女人,無聊的時候便會熱衷於八卦。
於是,她眨着眼睛,好奇問道:“能和我說說,你和劉警官聊了什麼嗎?是不是案件又有進展了?難道關董真的…?”
萍姐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爲在場的倆人都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按理來說,莫海不能將這些內部消息隨便透露出去,因爲這不合規矩。
但他有着自己的打算,而且他向來不守規矩。
莫海一臉神秘地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是不是我還不清楚,但我們確實懷疑關董。而且你也知道,那個失蹤案…”
說到這,莫海學着她剛纔的表情,飛給她一個“你懂的”眼神。
“噗嗤~”萍姐顯然被這一神情給逗樂了。只見她捂着嘴輕笑了兩聲後,又繼續問道:“那大偵探準備怎麼調查?”
莫海認真地思考片刻後,說道:“你先帶我參觀下這棟別墅還有周邊的花園吧。”
別墅一共三層,大廳位於第一層正中央,兩側分別是長廊以及五間房間。
關董的書房位於右側第二間,莫海經過那裡時,房門緊閉。
剩下的房間各有各的用途,這裡不一一贅述。
二三兩層的構造與底層一致,但莫海依舊認真檢查了一番。
在參觀完全部房間後,他發現了一處疑點。
接着,他又圍着這棟別墅,裡三層外三層地繞了三圈,證實了他的猜測---大廳足足消失了25平米。
至於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很簡單,如果說尺子是設計師的武器,那莫海自身便等同於終結者。
他不需要任何工具,僅憑目光、雙腳,測量出來的數據就八九不離十。
但令莫海鬱悶的是,即使知道這裡存在着密室,而且這間密室很可能就是案件進展的關鍵。
可他偏偏找不到入口。
莫海本可以選擇砸開這堵牆,但他是個偵探,不是警察,所以不允許自己用如此暴力且不美觀的辦法來解決問題。
思慮無果,他決定先放棄進入密室的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其它的線索。
就在莫海對着一堵牆皺眉苦思的同時,站在一旁的萍姐也對他很是疑惑不解,心想:“你是個偵探,又不是畫家。難道你一直盯着牆上這副畫擰眉嘆息就能顯得自己很有藝術氣息了嗎?”
可當她想詢問莫海要不要坐下來喝杯茶舒緩下心情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道:“你覺得這面牆怎麼樣?”
萍姐不禁再次肺腑道:“你這問的真是廢話,牆能怎麼樣,又不是相親時的對象,還能說出個高矮胖瘦?”但她轉念一想,猜測對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便反問道:“你覺得有問題?”
莫海問完問題後便一直看着她,這會見她反問回來,也未回答,只是暗自想到:“也許是我多疑了,萍姐好像並不知道密室的事。”
“又或許如我先前想的那樣,密室的入口真的不在大廳裡?”
莫海覺得事情變得有些麻煩,因爲這意味着他搜索的範圍將大大增加。
“到底有什麼問題?你還沒告訴我呢。”萍姐見他問完後又陷入了沉思,很是不滿。
“沒什麼,也許是我想錯了。”莫海很快從之前略微煩躁的情緒裡走出來,眼見萍姐有些不喜,趕忙轉移了話題:“你說別墅裡的人都叫你萍姐,關董也是嗎?”
“你這話題轉的可真生硬。”萍姐雙眼微眯,語氣中滿是嘲諷之意。
見對方沒有否定,莫海追問道:“我是真的好奇,難道是因爲你比關董大?”
萍姐知道他真的沒有繼續討論之前那個話題的意思,也不打算強求,但心裡終歸有些不爽,“我是比關董大一點。”
說到這,她還不忘強調道:“只是一點點哦,我可才27歲!”
莫海聞言配合地點了點頭,對於這類問題,他可不敢也不想開半點玩笑。
“但人家畢竟是董事長,怎麼會因爲這個就叫我一聲姐?看你總是自作聰明的樣子連這個都想不到?”
莫海知道剛纔的迴避已經惹的她有些不高興,所以此時他便故意放低了姿態連連賠笑。
萍姐見他態度不錯,也不打算再繼續計較下去。很快,她便恢復了之前輕鬆的語氣繼續解釋道:“他們都叫我萍姐,是隨着小姐來的。”
“小姐?關董的女兒嗎?”
“不是,小姐是關董的妻子,只是我叫她小姐叫習慣了。”萍姐頓了頓後接着說道:“我媽以前在周家做女傭,我和小姐從小便是朋友。我比小姐大兩歲,她就一直把我當做姐姐,長大後也沒有改口。後來小姐嫁給了關董,我和她感情好,就一起過來了。”
解釋到這,莫海才真的確信眼前這個管家的身份果然不一般。更是感慨周家三小姐在這裡的地位之高。
而結合之前得出的某些猜測,他發現這棟別墅裡所有的反常都與這個周家三小姐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那想要調查關董的案子,必須要先查清楚周曦這個人。
莫海仔細想了兩秒後,還是決定問出那個問題:“你覺得周曦和關董的感情如何?”
聽他這麼一問,萍姐臉上閃過了一絲驚慌之色,但很快便被她用疑惑掩飾了過去:“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就是問問。若是不方便回答的話就算了。”莫海問這個問題之前就沒指望她能如實回答,如今見她這般神態,明顯有些欲蓋彌彰了。
那麼這個答案自然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萍姐見莫海似乎誤會了什麼,急忙解釋道:“你不要亂想,小姐很愛關董的。”
“哦?怎麼個愛法?”見她沒有繼續迴避,莫海也來了興趣,言語間難免有些輕佻。
萍姐瞪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語氣有些不滿,但還是認真解釋道:“小姐爲關董付出了很多。記得她從小就比較沉默,不太願意與人來往。除了和我說話玩耍以外,剩餘的時間都是在書房度過的。”
“但那是在遇到關董前。”說到這裡,萍姐還故意提高了聲音來示意自己接下來的話很重要。
“自從那次生日晚宴,小姐與關董相遇之後,她便一直在努力改變自己。甚至婚後還陪着關董出國旅遊了一段時間。不過…”
說到這,她的情緒明顯變得有些低落。
“不過什麼?”莫海催到。
萍姐看着他,欲言又止,但在他搬出偵探保密協議之後,萍姐最終還是拗不過,無奈說道:“小姐她一直有種怪病,不能見光,她沒說這是什麼病,我也沒敢問。旅遊回來後,小姐的病情便開始惡化,現在又只能躲在房間裡,連燈光都不能太亮。”
“雖然至今病情都沒有好轉,但小姐對關董的愛從來沒有變過,她依然在試着做出改變。關董也很疼愛小姐,從來沒有任何怨言,一直在各個方面遷就她。”
萍姐的語氣很悲傷,故事也很感人,如果聽者換成阿哲,說不定還會輕拍她的肩膀,送上最誠摯的祝福與安慰。
但世事沒有如果,聽得人是莫海,他懶地關注其中的愛恨情仇,在篩選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後,他便又一次陷入了思考之中,而那些理所當然的同情與安慰自然沒有了。
說到理所當然的同情,也許會勾起某些人不好的回憶。
比如某次小學組織的感人電影放送,又比如某次初中強迫聽某個不知哪裡蹦出來的瘋子在上面無私的煽情。反正你不傷心,不痛哭流涕,就會有個傷心到痛哭流涕的人跳出來怒斥你爲何如此鐵石心腸。
顯然,莫海從小學開始就是被衆人怒斥的對象,直到現在,這種事也從未停止過。
“你怎麼能這麼沒有同情心,難道你不覺得小姐很可憐嗎?難道你不覺得他們的愛情很偉大嗎?”
看着萍姐的眼神,莫海有些不解,心想:“我就好心告誡一句不要被表象迷惑,你就如此生氣,要是說出我的推測你還不把這房子掀了?”但轉念一想遇到愛情的女人都是白癡,即使這愛情與她無關,莫海也就不那麼疑惑了。
隨後,他想先喝罵一聲“智障”鎮住對方心神,然後用自己無懈可擊的三觀拯救下眼前這個中毒已深的愚人。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畢竟,她不是阿哲,不值得自己耗費這些精力。
所以,莫海便裝作痛改前非的樣子,連連悔悟,萍姐才得以作罷。
而時間也在這種看似無聊的對話中緩緩流逝,很快,便到了莫海與關董一家共進晚餐的時刻了。
“你緊張嗎?”萍姐一邊帶着莫海向餐廳走去,一邊小聲問道。
“我緊張什麼?還有你能別用這種偷偷摸摸的語氣和我說話,好嗎?搞得我好像真的很緊張似的。”莫海有些無語。
“我這不是怕你尷尬嘛。”萍姐委屈地解釋道,心想自己真不應該爲這個混蛋着想。“不過你還真厲害,和有錢有勢的人接觸都能這麼從容。”
莫海乾笑了兩聲說道:“有錢是人,有勢也是人,只要他是人,那就沒有緊張、拘謹、自卑的道理。而且,在我看來,該緊張的應該是他們。”
“爲什麼?”
“因爲我纔是主角。”說完,他便加快了步伐,搶在萍姐前推開了餐廳的門。
她看着莫海充滿自信、驕傲乃至於自負的背影,細細品味着他剛纔說過的話,萍姐開始有些明白這樣一個病怏怏的青年爲何能揹負的起“神探”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