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布告欄看考試成績。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轉過頭,看到了吳穎。幾個月沒見她,她似乎比之前更漂亮了,或許是她那冷冷的神情跟這個冬天相得益彰的緣故。
“秦默,上一回考試我在你身後跟着,這一次跟你並列。你說咱們是不是挺有緣的?所謂躲不掉的才叫緣分。”吳穎說道。
我對着她微微一笑。
“你有空嗎,我有話對你說。”吳穎笑盈盈地對我說道。
我遠離人羣后,對她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聊。”她似乎把那天出去逛的事情全忘記了。把宋芊雪在電影院裡氣走她的情形也全忘了。我心想,這樣的性格跟她平日的神情差別也太大了些。
“這個給你。”她從包裡取出一本書遞給我,說道,“我的一點心意,不要拒絕。這算是禮尚往來。”
“我不能要,”我一臉嚴肅地對她說道,“送給你男朋友吧!”說罷,我轉身離開,她追了上來:“你就這麼怕她嗎?一本書都不敢接受?”
我站定了,氣憤地看了看她,一把把書抓了過來。舉起書,在她眼前晃了晃,裝進書包裡。她莞爾一笑,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我急匆匆跑去房子了。
到了房子裡,芊雪正在收拾東西。看到我,她把手上的活放下了。端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我給她倒了杯水。
“雪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說。
“我不是小女生,”她瞥了我一眼,說道,“沒那麼幼稚。連自己男朋友都管不住,有什麼資格生氣。”
“咱們是戀愛關係,你爲什麼總想管着我呢?”我說。
“不是我想管着你。是你的初戀女友說我管不住自己的男朋友,還賴她。”她雙臂交叉着放在胸前,氣勢洶洶地說道,“女孩的眼神我一下就看明白了,她對你的感情又死灰復燃了。雖然她那天不承認,但我完全看出來了。”
“可我當時喝多了,把她當成你了。”
“你要是沒把她當成我,咱們現在早就分手了。”她說。
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往一旁躲,我繼續挨着她坐。她說道:“你幹嘛啊,小無賴。”
我抱着她,她使勁掙脫着,在我背上捶打着。“你這幾天一直不理我,我以爲你要跟我分手呢!”我在她耳畔說道。
“想得美,”她在我背上輕輕捶打了兩下,說道,“佔了便宜想一走了之啊?”
“那能讓我再佔點便宜不?”我說。
“你討厭,”她推開了我,說道,“大白天的,不害臊。”
抱起她進了房間,折騰了好一陣,之後相擁而眠。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爲紅包的事情向我道歉了。我爲酗酒的事情向她正式道歉了。這場因紅包而產生的風波就這麼過去了。她說我酗酒是因爲喜歡她,愛她;那天我抱着媛媛,但是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她說一個人在醉酒狀態下說出來的話,都是心裡話,她很開心。那兩天爲了不影響複習,她故意生氣給我看的。
回家前那兩天,我們去市裡面逛了逛,她又給我買了些衣服。她說以後穿什麼都要聽她的。她要送我回家,考慮到冬天路面溼滑,我拒絕了。我們共同挑選了份禮物,讓她帶回家送給她的媽媽。她要我去她家裡,我委婉地回絕了。我不想讓物質上的東西給我心裡再造成壓力,再次增大我們心中的距離。目前幾乎到了極限,再大,我定會承受不了的。她說要給我家人買禮物,我拒絕了。依依不捨地分別後,各自回家。
春節的時候,姐姐也回家了。我們聊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男朋友,我的女朋友。姐姐說她結婚後回家的時間可能就很少了。她男朋友是當地人,對她很不錯,想留在當地發展。男孩的家人對姐姐也很滿意。看着姐姐開開心心的樣子,全家人的心情都不錯。爺爺、奶奶臉上的皺紋又增多了,身子骨也沒有之前硬朗了,好在無病痛。爸爸、媽媽頭上的銀絲又增加了不少。一些慢慢老去,一些漸漸長大,這就是生命。春節的喜慶氛圍在每個人的心中久久不能退散。
大年初六的時候,苟勝利邀我出去聚一聚。姐姐在家無事可幹,我便帶着她一起去了。我們聚會的地方是縣城的一個音樂會所。電梯裡、大廳裡、過道里,隨處可見跟我們年齡相仿或者比我們小一些的年輕人。看到有好多人在等位子,我腦袋“嗡”一聲響,我最不喜歡湊熱鬧了,可偏偏選了這個地方。找了個人少的角落,扯着嗓子給勝利打了個電話,他告訴了我包間號。服務員把我們帶到了包間,推開門,看到勝利了。我心想,這傢伙的確會辦事,早早就把位子搞定了。雖然環境比不上市裡,但價格卻貴了許多。一是因爲春節,二是物以稀爲貴。勝利和李悅、王媛媛都在。沒看到徐偉我很意外。
苟勝利一臉壞笑:“秦默,你怎麼又換女朋友了?”
“是呀,”我一隻手搭在姐姐肩膀上,戲謔地說道,“這個女朋友不比宋芊雪差吧?”
王媛媛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低頭猛喝飲料;李悅長吁一聲,緩緩地搖頭,一臉無奈;苟勝利則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如果是朋友,倒是可以多開一會玩笑。畢竟是我親姐,怕被她罵,我迅速收斂了。“給你們介紹下,”我一臉嚴肅地說道,“這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秦冰。”說罷,他們幾個都愣了。媛媛差點把剛喝進嘴裡的飲料噴了出來,又咽回去了;李悅尷尬地笑了笑;苟勝利那對大眼睛睜得更大了。我把他們三個也介紹給了姐姐。
姐姐低頭對我說道:“都是你同學,要不你們玩吧。我先回去了。”我把她拽住了:“沒事,我跟他們三個是高中同學。苟勝利和李悅是戀人關係,王媛媛是我高中時候的女朋友,後來把我踹了。”姐姐答應留下來。之後便是喝酒,唱歌,聊天。姐姐雖然大我們幾歲,但她唱的歌也都是我們喜歡的。媛媛、李悅和姐姐很快聊到一起去了,多是一些女孩子關心的話題——化妝品,衣服……
我跟勝利湊在一起低聲聊天。音樂聲很好地把我們倆的聲音控制在了有限的範圍內。
“上次你爲什麼要給宋芊雪打電話?”我說。
“還不是爲了你好。看你那兩天的狀態就知道你跟她吵架了。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啊?”
“謝你個頭,”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說道,“那天她和王媛媛爲什麼吵架?”
苟勝利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下,先是朝媛媛那邊瞥了瞥,繼而神秘地對我敘說了一番。原來那天我抱着媛媛的時候,宋芊雪正好看到了。她用力把媛媛推開了,媛媛氣不過,說她是潑婦。宋芊雪罵媛媛是狐狸精,都已經分手了還勾引別人男朋友。媛媛則表示宋芊雪長得像個花瓶,連自己男朋友都看不住。後來就是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懟。我之所以沒有問宋芊雪主要是怕一提起來又吵架。當我詢問徐偉的時候,勝利偷摸地告訴我媛媛跟他已經分手了。至於原因,他並不知情。相處了一年半的時間又分手了,我特別想知道到底是她的問題還是那個徐偉的問題。
我跟勝利正低着頭在說話,媛媛突然走到我們跟前了:“勝利你往邊上挪挪,我有話對秦默說。”勝利一臉無辜地看了看我,去李悅旁邊坐下了。她剛一坐下,我就聞到了淡淡的、熟悉的體香。
“你那天抱我,”媛媛用她白皙的手把垂下來的一縷長髮往耳畔捋了捋,瞪視着我說道,“你女朋友還差點把我推倒了,還罵我是狐狸精。這事怎麼解決?”
我以爲都過去了,沒想到她來這麼一出,着實很無奈。只能道歉,誰讓我馬尿喝多了,分不出子醜寅卯來。我想到了吳穎對我說過的那句話:躲不掉的就叫緣分。喝多了怎麼不抱李悅呢,偏偏是王媛媛!
“一句對不起就算完了嗎?”王媛媛不依不饒。
“她是我女朋友。她罵你什麼了,你也可以罵我,罵到你開心爲止;她推你了,你也可以推我,甚至使勁捶我一頓,好不好?”我說。
她在我胳膊上捶了一拳:“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可沒這麼疼過我。哼。”
聽到這句話,我有點哭笑不得。一時間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興師問罪來了還是跟我鬧着玩的。
“你跟徐偉分手了?”我說。
她漠然地點了點頭,臉上掠過一絲不快。
“爲什麼?”
“因爲你。”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然而並沒有恨意,充滿了柔情。
“我怎麼了?”我很無奈地看着她說道,“是你把我甩了,你跟他分手與我有什麼關係。這大半年時間咱們今天是第二次見面,上一次我還喝多了。”剛一說完,她又在我胳膊上捶了一拳。我瞥了眼姐姐,姐姐正好也看向我,我對她微笑着,頭小幅度地搖晃了下。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總能說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話,懂得知識也多。跟徐偉在一起,太過平淡了。每一次想聽他說幾句好聽的他都說不出來。總是拿他身邊的人開那些低俗的玩笑,有時候還曝粗口。在補習班的時候,我喜歡他對我的百依百順。可自從上大學後,我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了,慢慢地就分開了。誰也沒有埋怨誰,現在算是普通朋友吧! 我在補習班的時候,把所謂責任看得太過簡單了,也太狹隘了。那天宋芊雪對我說的話我到現在都記着。自從上大學後,也明白了許多道理,也成熟了,才知道你那時候是爲了我好,是爲了保護我。”她說。
看着她眼眶有些溼潤了,我抽了張紙巾遞給了她。
“成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凝視着她說道,“你沒吃虧吧?”
她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我在她耳旁竊竊私語了一番。她輕咬着嘴脣,一臉羞澀地在我身上捶打了幾下,繼而深情地看着我,說道:“最親密的就是和你。”一種舊情復燃的感覺,猶如烈日的焦陽在暴曬着我,讓我渾身發熱。有點喘不過氣來。我走出包間,在門外抽起煙來。我想到了芊雪,想到了她美麗的臉龐,嫵媚的笑容。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心想: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怎麼還能對初戀念念不忘呢!過了幾分鐘,把菸蒂撳滅,雙手在臉上摩挲了幾下。準備進去的時候,媛媛出來了。
“那天你抱我了,”她一本正經,眼神中充滿了渴望,說道,“我要找回來。”
我想拒絕,但不知如何開口。在我思慮之際,她抱住了我。我的手臂呆滯地與地面成90度。她的頭依偎在我肩膀上,低聲道:“久違的感覺,依然很熟悉。我好想你,好多次都想去找你,但還是忍住了。因爲你已經有了一個更漂亮,更有錢的女朋友。你也早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那天抱着我,卻喊着她的名字。”我說道:“怎麼會忘記呢!只是不像以前那麼想你了。”她在我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姐姐突然出來了,猛地把我拽開,媛媛差點摔倒。我剛想解釋,姐姐扇了我一巴掌,一臉憎惡地凝視着我,目光中充滿了怒火:“胡鬧什麼啊你?回家。”媛媛一臉尷尬地看了看我,進包間了。我看到她使勁噙住了眼中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