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跟着宋芊雪去了她說的住處。那是一個距離學校不遠的小區。小區裡面整齊劃一地種着許多綠植。草坪、灌木都修剪得整整齊齊。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色。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斥在小區裡，舉目眺望也未能找到出處。房子在6樓，電梯可以直達。房間內牆壁上貼着粉色的壁紙，地面是黑白相間的瓷磚，打掃得很乾淨。客廳裡放置着一套黑色的皮質沙發，皮質很柔軟，很光滑。沙發背面的牆上懸掛着一副山水畫。一臺約麼40寸的電視機擺放在粉色的電視櫃上。客廳外延是一個長方形的陽臺，上面鋪就了一層木質地板。在最中間的位置擺放着一張精緻的小圓桌。兩邊擺放了一紅一綠兩個圓形蒲團。陽臺最左邊的位置鑲嵌着一個白色書櫃，裡面整齊擺放着滿滿一下書籍。一間略大些的房子，裡面所有的陳設全部是粉色。一間小房子裡面，擺放了一張約麼1.5米寬的單人牀。房間的不同位置擺放着綠植：綠蘿，發財樹，文竹等。無論走到房間的哪個位置都能聞到宋芊雪身上那股香味。之前我是喜歡的，可現在我卻有些憎惡這味道。
“這好像是你住的地方吧？”我說。
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那我要是住在這裡，你住哪裡？”
“我喜歡住這裡就住，不喜歡了就去寢室，要麼回家。怎麼，你要限制我的自由？”
“哦。我儘量不來這裡住，以免有損你的清譽。”我說。
她纖纖玉手捂住嘴巴，咯咯地笑出了聲，說道：“怎麼像個女孩子。按照契約內容來，你隨叫隨到就可以。這把鑰匙給你，別弄丟了。書櫃裡面的書你可以隨便看。廚房可以隨便用。24小時有熱水可以洗澡。不過呢，裡面的洗漱用品一概不能用，自己單獨購買，錢算你自己的。如果哪天住了，出門的時候記得把電源關了，水龍頭關上。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需要來打掃一次這裡的衛生，來之前通知我一聲就可以。垃圾必須每天清理掉，哪怕是一點點也要清理。進門記得換上拖鞋，剛纔都沒換鞋，一會出去的時候，把地拖一下。”
我心想：這簡直是一個地主婆的做派。雖說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然而卻最容易出錯。
“那個大房子裡所有的陳設都是粉色的，我一個男生住着可能不習慣。”我說。
她猛地站起身，吼道：“你想什麼呢？住小房子。大房子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進去，裡面的衛生我自己來打掃。記得要按時給房子裡面的綠植澆水。每天至少要把窗戶打開一小時通風。電視音量不能超過23。做飯或者帶飯回來吃，儘量不要剩飯。如果剩下了直接丟掉，不準往冰箱裡塞。冰箱裡面的飲料隨便喝，剩餘不多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她說得有些困了，坐在沙發上微喘着，啜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水。
“宋芊雪，我怎麼感覺你把我當成老媽子了，這麼多規矩？”我說。
“以後叫我芊雪，記住。老媽子可比你操的心多了去了。對了你會做飯嗎？”
“煮方便麪、炒雞蛋、下面條，煮稀飯，算嗎？”
她白了我一眼，站起身說道：“你現在去衛生間把拖把涮洗一下，把房間拖一遍。我在外面等你。”
“我……”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着我說道：“不願意？”
“我現在立刻拖地。”我說。
我尾隨着她到了超市裡。她快速地從不同貨架上取下各種物品放到了購物車裡，一會功夫，原本空空如也的購物車塞得滿滿當當的。從超市出來後，她一副甩手掌櫃的架勢在前面走着，我拎着幾袋子東西在後面跟着。她不時地回過頭來瞅一眼，發現我沒跟丟，繼續朝前走着。到了房子裡面，把東西放下。我的手都被袋子勒紅了：“芊雪，剛纔給我買拖鞋和洗漱用品的錢我一會給你。”她眉毛往上吊了一吊說道：“不用。咱們的契約現在正式開始了。週末我都會回家，給你放假。周內除了睡覺、上廁所，你要做到形影不離。以後我的書包你負責背。”
“還有嗎？”我說。
“東西先放在茶几上。現在去上課。”
我揹着兩個書包，跟在她後面。一路上不少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我臉隱隱有些發燙。我快步追上她，低聲說道：“芊雪，我能跟你並排着走不？”
她瞥了我一眼，繼續目視前方走着：“你還想佔我便宜？老實在後面跟着，不然明天找4個書包，裝得滿滿地讓你揹着。哼。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現在是在工作。你之前工作的時候，跟你老闆都是平起平坐嗎？不像話。”我悻悻地放慢了腳步，繼續在後面跟着。到了教學樓，我把書包遞給了她：“我在哪裡等你？”她沉思了片刻，一臉嚴肅地說道：“下課後我會給你一張我們的課表，上面有具體時間和所在的教室。我上課的時候，你不管在哪裡都行。我下課後要第一時間看到你。從下節課開始，我只帶上課的書。第二節課上課前5分鐘我都會在教室門口等你，你要把書包帶過來，我放下不用的，取走用的。下節課是在401教室。聽懂了？”
“哦。”我耷拉着臉說道。
“瞧你一臉不高興，還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職責嗎？”
我連連擺手。她進去上課了，我在附近找了間教室，開始看書。剛坐下的時候，腦子裡總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彆扭，然而也沒想到什麼好的辦法，就沒再多想。看書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我被書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了。下課鈴剛響起，我竟忘記了去取她書包的事情。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二節課馬上要開始了。我拎起書包，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書，迅疾地跑出教室，奔向了4樓。當我氣喘吁吁地趕到4樓的時候，看到她一臉憤懣地站在401門口。
我大口喘着氣：“第一次，失手了，好在還沒上課。書包給我你快進去吧？”
“有點責任心好不好，”她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把書包連同課表塞給了我，說道，“下不爲例。”
我把書裝進包裡，揹着兩個書包去找王主任了。王主任把已經批准過的“學分制申請單”拿給了我，意味深長地說道：“學分制是爲了讓優秀的學生可以靈活地安排自己的時間。你可不要把時間都花在其它地方。之前也有同學申請過這個，但是因爲考試多門課不及格，甚至出現個位數，直接被學校勸退了。”我說道：“謝謝您，我會努力的。”
離開了系裡，我再次奔向了主教學樓的4樓。在402教室看了一會書，下課鈴就響了。感覺過得好快。我背起兩個書包，邊走邊把書裝了進去，站在401教室門口。很快老師出來了，隨後，學生們魚貫而出。不少學生瞥了我兩眼，之後開始竊竊私語。我朝邊上挪動了下，儘量離401的門口遠了一些。一會功夫我就看到宋芊雪出來了。我快步上前，把她的書包遞給她。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給我幹什麼？打開它，我把書放進去，你再拉上。它現在由你全權負責，懂了？”我把她的書包拿了回來，打開之後，她頭微傾着，細心地把書裝進去了。我再次看到了她那長長的睫毛，聞到了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香味。
“還有一小時到吃飯時間，現在去做什麼？”我說。
“圖書館。”
到了圖書管，她找了本經濟學的書翻閱着。我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繼續取出我的書看了起來。一個小時，誰都沒有說話。中午12點我揹着兩個書包跟在她身後走出了圖書館。我加大步子趕上她，說道：“去食堂吃飯嗎？”她說道：“恩。飯卡在我書包最外側的兜裡，以後你裝着，吃什麼我會告訴你。你喜歡吃什麼隨意。我會負責拿筷子，勺子，餐巾紙。打飯的事情歸你。先給我打飯，然後再給你買。”
“你說慢點我找個本子記下來？”我說。
她站定了轉過身來，對着我說道：“你不用心，就是記下一千句一萬句也沒用。用心了，自然會記得我說過的每一個重點。”說罷，她長髮一甩，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去。
我氣得舉起了拳頭，還沒等我做出那個想要敲打的姿勢，她猛地回過頭來：“你想打我？”我迅速把拳頭鬆開，在自己頭上搔了幾下：“沒有，沒有，怎麼會呢！撓癢癢。”
到了食堂裡，我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我先是按照她的吩咐買來了她喜歡吃的米粉，然後給自己也買了些吃的。她低着頭吃東西的樣子，很認真。她耳畔的頭髮垂在了前額，把她部分面容遮擋住了。看上去有些神秘，一種朦朧的美。我看清楚了她精緻的五官，明眸皓齒。心裡怎麼也接受不了一個現實：這樣美麗的女孩，應該很善良，可她對我完全是對待一個僕人，還兇巴巴地。我靜靜地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看着她吃飯的樣子。她吃完後終於把頭擡起來了。我把紙巾遞給了她，她的纖纖玉手溫柔而又細緻地擦了擦嘴巴後，說道：“吃完了。你把餐具送回去吧。我在餐廳外邊等你。”我說道：“哦。”她起身離開了。我背上兩個書包，把餐具按類別放到了專門負責清洗的地方。
“下午沒有課，準備幹什麼?”我說。
她沉吟了片刻，兩邊嘴角微微翹起，堆起一臉假笑，又轉瞬即逝，說道：“逛街吧！”
“哦。”
她的車停在學校裡面，跟着她到了車跟前。我把書包放進了後備箱，坐進了副駕駛。她注視着前方，熟練地穿梭於車流當中。一路無話，車開進了鬧市區一個地下停車場停下了。我尾隨着她到了商場裡面。她一會在這個店看看，一會在那個店轉轉。試試衣服，穿穿鞋子。每當她試穿上一件新的衣服或穿上一雙鞋子時，不會去照鏡子，總是讓我發表意見。在我眼裡，她穿什麼都好看，我只能是頻頻點頭。2個多小時的功夫，我點頭的次數遠大於搖頭，結果就是我不得不拎了大大小小的八個袋子。商場逛累了，她提議去休息一會。我以爲會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會。她領着我到了商場6樓的咖啡廳。裡面裝修得很別緻，咖啡味很濃郁。因爲是周內，空位很多。她找了個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你喝什麼，我去買吧？”我說。
她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了錢包，從裡面抽出來一些錢推到了我面前，說道：“這是1000塊錢，你拿着。從現在開始，花小錢的地方你負責買單，腿腳勤快點。我要一個大杯的抹茶拿鐵。”
我心想：1000塊錢也是小錢。哎，貨比貨得仍，人比人得死。我拿着這麼多錢要是弄丟了不就麻煩了。
“這錢是不是有點多？要不我先拿500吧？”
“快裝起來。你想喝什麼自己決定。”
我在吧檯的飲品單上看了半天，最終選了一個最便宜的。等了幾分鐘，服務員便把調製好的兩杯咖啡遞給了我。
“給，這是票據。我問過了可以開**的，如果你需要我去開。”我說。
“不用。以後票據不用給我看，你自己覈對好數字，別給錯錢就行。”
我剛啜了一口自己選的咖啡，差點吐出來，硬生生憋回去，下嚥了。她看着我漲紅的臉，拿起票據看了一眼，捂着嘴巴笑出了聲，說道：“你不經常喝咖啡吧？怎麼會選一個美國黑咖啡呢！”
“喝過雀巢那種小袋袋裝的原味咖啡，這種還是頭一次。我去拿點糖，你需要嗎？”
她憋着笑搖了搖頭。
我往杯子裡倒進去第五袋糖（很小的那種），攪拌均勻後，品嚐了下，感覺不倫不類的：說是糖水，有點苦，說是咖啡，卻有點膩膩的甜味。聊天的時候，她讓我把從小時候一直到上大學的經歷說給她聽。我先是說到我小時候生活的村子，再說到小學時候遇到的好玩的人和發生的有趣的事，之後便是初中那三年有趣的一些經歷，最後說到了高中。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勝利和李悅了，沒有提媛媛。
“你是在農村長大的，那你應該不會怕小蟲子吧？”她說。
“不怕呀！小學的時候，夏天的晚上家裡總是停電。我常常和村子幾個小孩去村子不遠處一條幹涸很久的河溝裡去抓蠍子。”
“會蜇人的，你不怕嗎？”
“用鑷子夾住它尾巴頂端有刺的位置，就沒有危險了，然後迅速放進玻璃瓶裡。”
她臉色忽然變得鐵青，不住地呷着杯中的咖啡。
我總算是知道了她的一個弱點了。對於城市裡長大的孩子來說，看到蟲子最多的時候就是在生物課本上了。對於農村的孩子來說，蟲子也是小時候的一種玩具。此時，我想到了那次在足球看臺上她告訴我的話：想要了解一個人，應該多接觸纔是。
“你很怕蟲子嗎？怎麼臉色都變了。要不說說你吧？”我說。
“想聽什麼？”她說。
“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從她的敘述當中，我對她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她父母親是改革開放第一批下海創業的人，倒騰過許多生意，家境殷實。她是獨生子女，從小生活條件就很優越。小學一直到高中都是在城裡最好的私立學校度過的。高中時候有過一個男朋友，具體情況沒有多說。對於她的經歷，我唯一羨慕的也就是她的家境了。她從小學到高中的校園生活，相對於我來說簡直太枯燥了，基本就是學學學，補課再補課。這對於從農村出來的我，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對了。我跟你在一起你不怕你男朋友跟你鬧彆扭嗎？他在這座城市還是去外地了？”我說。
“你怎麼又提起他？”她放下杯子，用紙巾輕輕在朱脣上揩了揩，說道，“以後不準再提了，鬧不鬧那是我跟他的事情。你的職責是什麼，忘記啦？”
“哦。”我低着頭繼續喝起了咖啡。心想：忍一忍就過去了，四個月很快的。她男朋友的事情我的確說得太多了。媛媛跟我分手後，我對她始終念念不忘。如果有人總是在我面前提起她我肯定會不高興。或許她跟男朋友也鬧彆扭了。
離開咖啡廳，在街道兩邊的商鋪閒逛了一會。我們又返回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