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們不必把俘虜一概放回了,”對俘虜的鑑別工作還在進行,除去陣亡的明軍將領外,還有一些明軍將官被俘。不過這次許平下令把那些願意加入的新軍官兵吸收入自己的部隊,
這次是戰爭中第一次出現新軍的軍官帶領士兵主動停止抵抗向許平投降,粗略地估計一下,這些認爲闖營更有前途的士兵數以千計:“我們的部隊傷亡很大,如果全部要由我們自己來訓練,又要消耗大量的火藥和不少時間。”
許平已經向李自成通報了自己的勝利,他計劃迅速回師拿下開封,然後就渡過黃河進攻北京,不給鎮東侯更多的時間來重建部隊。所以許平既需要快速地補充自己,也不擔心軍心問題——只要拿下了北京許平覺得就足以證明是天命所歸。
不願意投降的明軍戰俘仍然會被釋放,許平認爲鎮東侯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把這些俘虜重新編入新軍,這些投降過一次的官兵,在短時間內如果再次遇到闖營很可能會又一次向許平投降,甚至可能影響到其他新軍部隊。明軍陣亡將領的遺體也會交給他們一起帶走。鎮東侯的二兒子黃希文在帶領軍隊反擊時被打昏,這個俘虜很重要,於公,許平會把他一起釋放以免激起新軍普通官兵對自己的不信任;於私,他不打算殺害鎮東侯的兒子。
“黃小將軍何處受傷?”許平問道。
“沒有受傷,”陳哲撇撇嘴,醫生沒有發現黃希文有任何外傷,認爲他就是在激烈戰鬥中昏過去了:“嚇的,哼,真給黃侯丟臉。”
“請小侯爺來我營中。”許平下令道。
黃希文被帶進來的時候仍昂首挺胸,許平交代過不要捆綁他所以傳令兵來之前已經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胸口和腹部還在劇烈地疼痛着,黃希文每走一步,都會感到這些剛纔遭到重擊的部位有種撕心扯肺的痛楚感,不過他仍維持着平常的姿態,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異常,也沒有告訴闖營的軍醫他有什麼不適。
“黃小侯爺,”見到黃希文後,許平當着一營帳的心腹部下說道:“我與令尊,是公仇而非私恨”
許平並無羞辱黃希文的願望,因此他打算說上兩句關於民不聊生的大道理,然後理所應當地將他釋放,他覺得這樣是比較穩妥的辦法,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放過他是一種蔑視。
“呸!”黃希文截口打斷了許平的陳述:“你和我家算個屁的公仇?”
許平微微一愣,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認爲某些私事是鎮東侯不會對家人說的,略一停頓後,許平又道:“黃小侯爺,這次我僥倖得勝”
黃希文一聲不吭,許平告訴他自己不會爲難被俘的新軍官兵,他們的屍體如果黃希文願意,也會交給他一起帶回去。
來的路上黃希文看到了還來不及清理的大量陣亡將士屍體,他早知道這次又有無數同僚戰死,從許平口中聽到吳忠的名字後,黃希文呆了一下,突然之間他忘記了兩人近年來那些不愉快,倒是幼年時的場面從眼前一幕幕閃過,他痛聲叫了一聲:“吳大哥!”
“許平!”黃希文一躍而起,朝着身前的許平衝過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敗類。”
不等黃希文靠近許平,他就被許平的衛士抓住,可黃希文兀自奮力掙扎,雙眼中仇恨的怒火噴薄欲出:“喪盡天良的無恥之徒,你從頭到尾都是僥倖得勝,全是靠偷我父親的兵書,還說什麼不是私仇,你爲一個女人背叛朝廷,也算是男子漢麼?”
見黃希文已經神智不清,幾個知曉內情的人都皺起眉頭,這話落入許平耳中,讓他頓時臉色發白,可是臉上卻不敢露出什麼異常,勉強保持着神色不動,揮手就要喝令衛士把黃希文拉下去。
“你的部下,知道你是這樣的奸惡之徒麼?就算是在闖賊中,你敢對你的部下說明你這些齷齪之舉麼?”只聽黃希文又怒罵道:“要是這件事大白天下,看看還會有誰不恥笑你的爲人。”
周圍的闖軍官兵一個個都聽得不明所以,臉上全是莫名其妙的神情。
餘深河、沈雲衝見狀連忙從許平左右衝去,齊聲對着黃希文喝道:“黃小將軍慎言!”
黃希文盯着餘深河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看沈雲衝,問道:“你們也曾在新軍中任職麼?”
餘深河和沈雲沖默不作聲,黃希文咧咧嘴,滿臉都是悲憤和不可思議,質問道:“那你們爲何要背叛朝廷,爲何要背叛我父親,爲何要幫着許賊殺新軍的弟兄?”
餘深河和沈雲衝仍是不答,黃希文突然又是一陣大笑:“想起來了,你們幾個都是許平的親信,是不是你們和他都覬覦我父親的兵書,就鼓搗他這個小白臉去鑽營竊書。”
許平身旁聽到這話的陳哲等人都面露異色,李定國、遲樹得也向向許平看過來,臉上也都有不解之色。
“住口!”
餘深河勃然大怒,揮拳就要往黃希文身上打去。
“住手。”許平在餘深河背後喝令道。
餘深河聞言回頭,急道:“大人。”
“旁人都先退下。”許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下令,讓其他不知情的人都退出營帳外,見許平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周洞天連忙勸解道:“大人——”
許平擡手製止了周洞天的說辭:“顧夢留你去把門,別讓閒人靠近帳門,餘深河、沈雲衝,你們放開他。”
餘深河和沈雲衝鬆手的同時把黃希文向前一推,黃希文此時已經冷靜一些,他一個踉蹌站穩腳步,輕輕一聲冷笑,面無懼色地看着許平。
“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難道對令尊、閣下的名聲會好聽麼?”許平低聲說道:“再說我和和令妹清清白白。”
“確實是醜事,”黃希文好像哽咽了一下,他沉沉地說道:“但我不信幾十萬闖賊裡就全是毫無是非的人,若是早讓你這賊子的卑鄙行徑大白,說不定就不會死這麼多人了。”
“就是沒有你爹那本破書,”餘深河覺得自己漸漸聽明白了緣由,他叫道:“難道我們就打不過你們了?”
“當然,”黃希文反駁道:“不然你們這些卑鄙無恥之徒怎麼會攛掇這小白臉去竊?”
“你這狗嘴!”餘深河、周洞天幾個人都勃然大怒。
“黃小侯爺,”許平感到自己的手臂氣的哆嗦起來,他搖頭說道:“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但說出去誰都不好聽。”
黃希文直視着許平的眼睛,岔開兩腿、平舉雙臂,將身體擺成一個“大”字,微微昂起下巴,蔑視地說道:“你想殺人滅口,就動手吧,不然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許平凝視了黃希文片刻,感到手臂已經停止了抖動,冷冷說道:“我和令尊不同,我是絕對不殺俘的,黃小侯爺如此激將總歸是無用。”
說完許平就讓餘深河把黃希文帶出去。
“等一等。”黃希文向許平叫道:“許將軍,末將想和你鬥劍。”
“敗軍之將,”餘深河哼了一聲:“你也好意思說這個。”
“不是因爲戰爭,而是爲了我妹妹,”黃希文看着許平,嘴角流出一絲冷笑:“許將軍不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