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一旁流眼淚,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左言溪看着她,心裡忽然有些發酸,接着說:“不就是做個手術嗎?別這樣,說不定做了手術就好了呢?人總會生病的,前段時間我爸還不是忽然被車撞到,險些連命也丟了,現在不也恢復得很好嗎?亮傑還這麼年輕,恢復力正強。媽就放心吧。”
話雖然這麼說,但婆婆一樣到兒子要做那麼大的手術,心裡就止不住發慌,哭道:“我怎麼能夠放心呢,必竟……”
左言溪把蘋果遞給方亮傑,看着婆婆說:“你的擔心也不能夠使他好起來,亮傑,聽醫生的話,做手術吧?”
“我……會不會忘記更多事?腦部手術對身體影響很大,風險太高。我看過那個片子,腫瘤雖小但卻很深。這不是一個小手術,極有可能做過手術後,我什麼也不記得了。也有可能半身不遂,變成白癡都有可能。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倒希望就像現在這樣。”方亮傑低着頭說,半晌後,他再次看向左言溪,輕聲說:“言溪,離婚吧。”
左言溪心頭一顫。
“我們,離婚吧……你不是一直希望離婚嗎?離婚吧……”方亮傑認真地說,“不是因爲現在得了這個病,所以我才說這話。就像上次和你說的一樣,我考慮了很久才得出的這個結論。”
“亮傑!”婆婆大吃一驚,正色道,“你別胡說了!”
“媽,這事兒你別管,你先回去吧,晚餐還要指望你呢。”方亮傑正色說。
“不行,你要離婚就是不行。”
“讓我和言溪談談,媽你先出去吧。”方亮傑看似是鐵了心要離婚,而婆婆卻是鐵了心要阻攔。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了又爭論,最後僵持了下來。
左言溪在一邊做了你良久,一句話也插不上。等到二母子終於都停了下來,她才輕聲開口道:“媽,您先回去吧,我們的事自己會處理的。”
“你們會處理?你們怎麼處理?就是離婚?”
左言溪向婆婆投去了無奈地目光,自覺截斷了婆婆接下去要說的話。面對着這樣的眼神,使婆婆心裡有些發虛。就算是撇開方亮傑的心理缺陷來談,目前的開顱手術就是一個擺在自己面前嚴重的問題。
讓左言溪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地女人守着一個未知天,或許真的有些殘忍。
但爲了方亮傑,她不得不自私。作爲一個母親,他沒辦法在兒子的人生底谷裡再往下踩一腳,也無法看着他往自己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沉默了三秒鐘,婆婆忽然放低了語氣。長嘆了一口氣說,“李青已經去了,言溪,就算是媽求你,不要也離開他。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
“媽——”一扯到李青,原本平靜的方亮傑頓時激動起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當初不是你說的嗎?要我徹底的忘掉!言溪和她不一樣,你先回去吧!”
婆婆嘴脣動了動,臉上劃下兩行淚水,“你別激動,我先回去……”
婆婆手足無措地拿了自己的包,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門,接着把門帶上。
病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方亮傑閉着眼睛,無力地靠在了病牀上。
雖然這半年以來,方亮傑給左言溪的回憶並不美好,但看到他如今這個樣子,心裡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言溪,你要離婚就離婚吧。”方亮傑再度開口,“關於財產的分割,那只有請律師解決了。當然,我不希望我們走到那一步。”
左言溪沉默了許久,緊緊捏着拳頭,做過彩繪的指甲差點兒就陷進了肉裡。
“如果你同意的話,咱們儘快把證領了吧。從今以後,咱們就沒有關係了。”方亮傑見左言溪不說話,就當她已經同意全平分手,接着後面補充了一句。
原本以爲關於離婚會經歷一場硬仗,關於這場仗左言溪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是目前的情況整個打亂了她的計劃。她所有的準備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了。
“言溪?”見她還是不說話,方亮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言溪這個纔開口說:“好。”
方亮傑點點頭,接着說:“結婚證在家裡,你回去拿來吧,然後咱們直接去民政局。”
“在這之前我有問題想要問你,方亮傑……秦依雪……雪兒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左言溪問。
方亮傑微一愣,隨即問道:“你也懷疑我?”
“我只想知道真相。”
“我沒有殺她,爲什麼我要殺了她?因爲什麼?因爲我有病嗎?就因爲我有病,所以你們都以爲我殺人嗎?”方亮傑搖搖頭,他的表情有一種絕望的無奈,輕聲說,“我沒有做過。”
“可是你根本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做過,你怎麼能夠證明在你不記憶模糊的那個時間段,自己做了些什麼呢?”左言溪反問。
方亮傑無話可說。
左言溪又說:“因爲她激怒你了,所以你纔會想着直接要殺掉她。殺她的那個人,不是現在的你,而是另外一個你。就像那個掐住我的脖子要殺掉我的人一樣,那是另外一個方亮傑。對不對?”
見方亮傑不回答她,左言溪又重複問道:“對不對?”
“不對。”方亮傑鄭重地說,“你問我一萬遍,我也只能說我沒有做過。如果確實如你所說,那麼,我也希望局裡能給一個真相給我。我那天下午是怎麼過的,我怎麼去殺人,毒藥從哪裡買的,有沒有人能證明是我本人買的。又或者,是誰幫我買的藥。是誰破壞了醫院的保全系統。把這些過程通通查清楚,查明白……告訴我,我病到什麼程度了。”
左言溪輕輕地咬了咬牙,又問道:“那麼,尤欣言呢?她又是怎麼死的?”
“我爲什麼會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方亮傑你明顯被左言溪刺激到了,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個度,“爲什麼她們的死一定要跟我有關,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因爲我也差點死在你的手上!方亮傑你差點掐死我,兩次!”左言溪跟着咆哮起來,“你叫我怎麼相信你沒有對別的愛人動手?你叫我怎麼相信?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因爲我嘗過那種滋味!”
方亮傑被左言溪忽然失控的情緒驚得張大了嘴。
左言溪胸膛劇烈起伏着,指着方亮傑說,“你就是個混蛋!不管你有病還是沒有病,有心還是沒有心,你都是個殺人兇手。雪兒她懷的是你的親骨肉,你也下得了手。流掉了她的孩子不說,還很可能殺了她。”
方亮傑微微閉了閉眼睛,胸口一處堵得慌。
“好啊離婚……對啊早應該離的,這個件事早就應該辦的。爲什麼我要跟你這種人一起生活?我爲什麼陪着你下地獄?離婚,馬上就離立刻就離!”左言溪大吼道,“咱們離婚!”
方亮傑的眼淚再也忍受不住,奪眶而出。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竟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碾碎了一般,疼得讓人受不了。那如尖刀一樣的語句,深深地刺在了他的心口。
左言溪緊緊咬住嘴脣,她沒有辦法平靜,無法冷靜下來,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
“離婚了……你是死是活跟我沒有關係了……你的前三任女朋友到底怎麼死的,也跟我沒有關係了。我們沒有關係……離婚吧。我什麼也不要你的,一分錢也不要了。”左言溪退後兩步,接着迅速提起自己的包,奪門而出。
方亮傑看着她的背影,眼前是模糊一片。病房門被重重帶上的聲音,把他的心臟都震成了碎片。
左言溪出門快速地跑出了醫院,接着招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方家而去。
要離婚,馬上離婚。
抱着這樣的想法,左言溪一回家就在房間裡大肆地翻找。婆婆原本在廚房做角菜,見左言溪在回來便關了火跟過來問她倆人談得如何。卻見左言溪瘋了一樣的房間裡找東西。
“你做什麼,你停手。”婆婆攔住左言溪,企圖要阻止她拆房子一般的翻找。“你到底要什麼?”
“結婚證呢?我們的結婚證呢?”左言停了手,盯着婆婆問,“是你藏起來了?”
婆婆莫名其妙地問:“什麼結婚證?”
“把結婚證給我!”
“你要結婚證做什麼?你們要離婚嗎?”婆婆面色蒼白,聽到左言溪要離婚,語氣一下子軟了好幾個檔次,“離婚的事再考慮一下吧,最起碼,等亮傑把病治好了再說。他很需要你,有你以後他的病幾乎已經痊癒了。你治好了他,我求求你了,你再陪他一段時間吧……我……”
“不要再說了!”左言溪再也不要這種話,她用力推開婆婆繼續繼續翻找,“我不是藥,也不是爲是來治給他治病才嫁給他的。”
“言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但你就可憐可憐一個做母親的心吧。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