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這麼匆忙,令小揚不由得有些擔憂,問:“這是怎麼了?”
“家裡有點事,我先走了。如果需要請假就麻煩你了。”方飛飛很快收拾了些隨身物品,奪門而出。
“你穿拖鞋回去啊?把鞋換一換啊。”
方飛飛又轉回來,迅速地換了鞋出門。一路走,一路給方亮傑打電話。電話那端響了很久才接通,方亮傑顯然很忙。“飛飛,我等下再打給你,這裡有病人等着縫線呢。”
“好,你等下給我回個電話,或者我直接去找你吧,你馬上也快下班了。”方飛飛跑到公交站臺等車,掛斷了電話,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又是一手的汗。
她從小就是這樣的毛病,一緊張就會手心裡冒汗。
公交車穿越了小半個區,整整坐了一個多小時,方飛飛纔到過“仁心”醫院。方亮傑早已經在附近的小餐館等了段時間了。
方飛飛一眼就看到靠窗而坐的方亮傑,他身形頎長,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優雅的微笑。外形很出色所以並不難找。
“哥,”方飛飛快步走過去,端起桌上的冷水一口喝下去。
“怎麼這麼着急?”方亮傑起身給方飛飛又倒了一杯水,“電話裡你也沒有說清楚。”
“哥,是不是尤家又找上門來了?他們怎麼這樣陰魂不散啊……我聽說,前兩天有人上咱們家去了,我的鑰匙被人偷了,咱們家是不是要換個鎖?”
提到尤欣言,方亮傑一臉的頭疼,嘆了口氣說:“根本不會找出什麼證據的……不會的。”
“哥……”方飛飛咬着嘴脣問,“我回來住一段兒吧?”
方亮傑正要回答,忽然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戴着一個大大的墨鏡,邁着小步子,下身上一件黑色的一步裙,包裹着渾圓的臀部,但腳下卻踩的是一雙平底鞋。
方飛飛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吃驚地說:“秦依雪?她不是消失很久了嗎,怎麼又忽然出現了?”
方亮傑也皺着眉頭,看着她轉了一個彎,坐在離自己稍遠的一個位置上。
“這裡隔你的單位這麼近,她不是又是來找你鬧的吧?”方飛飛鄙視性地翻了個白眼,又搖搖頭,“哥,咱們換個地方吃飯吧,哥?”
方亮傑已經起身,向秦依雪的方向走去。
秦依雪穿着一身黑,捲曲的秀髮半長的劉海遮了半張臉,又戴了一個墨鏡,顯然是不想別人認出來。可惜她纔剛坐下,還沒有來得及進入主題,就遇到了熟人。
“你怎麼在這裡?”方亮傑看了一眼她對面的男人,毫不客氣地拖開椅子坐了下來。
秦依雪看到他,明顯的臉色發白。就說不應該選在這裡見面,卻沒有想到真的這麼巧。
“這位是?”對面的男人發了聲。
方亮傑這才轉臉來,仔細地看着說話的男人。和秦依雪一樣,他也是穿着一身黑,桌面上放着一個大墨鏡,說明來之前是戴在臉上的。他算得上是很瘦了,瘦得臉頰兩邊的肉都有些凹陷,臉色有一種不太建康的蒼白,嘴脣有些泛白。
“這是方醫生,方亮傑。”秦依雪勉強彎了彎嘴角,不由自主地往身後縮了縮。
“你好,我姓喬,是秦小姐的朋友。”喬楚南彎了彎嘴角,向方亮傑伸出手。
兩人相互見過禮,又都是不用名片的人,所以只是握手點頭就各自抽回了手。方亮傑對喬楚南沒有什麼興趣,很快就調回了視線落在了秦依雪的臉上。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方亮傑指了指方飛飛所坐的那一桌,向秦依雪微微露出笑臉。
秦依雪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說:“我吃完飯就回去了,有什麼話下次再說吧。況且,我覺得咱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方亮傑微微眯了眯眼睛,飯店的燈光下他的目光有一絲清冷,但笑容卻依舊優雅平靜。他注視着秦依雪,三秒鐘之後站起身來,“既然這樣,那祝你們用餐愉快。”
喬楚南笑道:“謝謝。”
方亮回到座位上,但目光卻沒有從秦依雪那一桌挪開。方飛飛看着蹊蹺,問道:“哥,怎麼了?”
“飛飛,以你看來,她今天的裝束會不會有點奇怪?”方亮傑皺起眉頭,認真地問,“通常穿這種裙子,不是應該要配一雙優雅性感的高跟鞋嗎?而且,跟男人出來吃飯,她竟然沒有化妝?”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只能說明她和那個男人沒有什麼曖昧關係唄。或者說天都黑了,又是這種普通的飯店,她化再精緻的妝,吸引的也是一些窮屌絲的目光。”方飛飛早就已經餓了,也顧不得減肥的打算了,首先就挑了一塊紅燒肉。
方亮傑搖搖頭,“我瞭解她……而且我是個醫生。以她今天的穿着打扮來看,我猜她是……”話說到這裡,方亮傑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把瞳孔眯得更小,眉頭緩緩地皺起來,眼中的清冷之意越來越重了。
方飛飛專心對付肚子,很快就幹掉了一碗米飯,又喝了一碗湯。
“哥,你的飯還沒有卻呢,不餓嗎?”方飛飛又上了一碗飯,決定今天放開肚子吃。
方亮傑這纔拿起筷子吃飯。
“哥,我聽嫂子說起尤欣言,你跟她提起的?不是我說你……這該瞞的事情還是瞞住的好。我看嫂子也不像你說的那麼反應遲鈍。”方飛飛嘴裡塞着食物,口齒有些不清楚。
“我心裡有數。”方亮傑快速地扒了幾碗飯,就見秦依雪已經站了起來,接着喬楚南也站了起來,幫她拿包。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餐廳。
出去之前,喬楚南的目光醫落在方亮傑的臉上,兩人目光相對,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太友善的光芒。
方飛飛因爲背對着門口,看不到兩個人。還在自顧自地說:“哥,尤家真的派人到咱們家裡去了嗎?他們難道不怕我們……”
方亮傑敲了敲桌子,禁止她再說下去。接着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小趙……不是,下回吧今天我忙着呢,我妹妹回來了。是想求你辦件事兒,對,嗯——幫我查一下,你們醫院的一個病患信息,看她是不是去看過病,或者是住院。沒錯,名字叫秦依雪……如果沒有的話,可以查一下左言溪,或者是米白……謝謝啊,下回一定請你吃飯……”
方飛飛叼着筷子,滿臉的不解,“哥,怎麼了?”
方亮傑張開左手呈弓型,在額頭的兩邊太陽穴上輕按着,“沒事兒,有件事需要確認一下。吃完了嗎,吃完了咱走吧。”
方飛飛雖然看起來叛逆,但她卻一直都很聽方亮傑的話。當下就抽了一張紙巾起身,和方亮傑一起回了家。他們到家的時候,左言溪還在醫院,方亮傑在家裡坐了一會兒,又匆匆忙忙地出了門,說是要趕去醫院陪陪老婆。
他到醫院的時候,左言溪正坐在窗口看書,左爸手臂上的紗布已經解開,纏在頭上的固定夾也已經撤了下去。方亮傑仔細地上下看了一遍,安慰左言溪說:“你放心吧言溪,爸恢復得挺好。”
左言溪合上書站起來,說:“可是他一直也不醒,實在很奇怪。”
“你沒事的時候,多跟爸說會兒話。這樣可以刺激他的腦皮層,或許有幫助。”方亮傑從手邊拿出盒飯,問道,“你還沒有吃飯吧?”
“我不餓。”
“你去找飛飛了?”方亮傑問。
左言溪反問:“有什麼問題嗎?她目前還是我的小姑子,我不能見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飛飛今晚會在家裡睡。不是你叫她叫來的嗎?你回去陪一陪,我來陪着爸。”方亮燈將盒飯擺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緩緩揭開塑料袋,又拆開了一次性筷子的包裝,遞給左言溪。
可左言溪只是看着他,並沒有接。
方亮傑嘆了一口氣,垂了垂眼皮說:“言溪,讓我們像以前一樣,不可以嗎?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好好愛你的。”
左言溪見方亮傑帶着溫柔的笑意靠近,她本能地退後了一步。
她對這個男人的恐懼與不安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就像是對待街邊的一條曾經咬過自己的狗。狗的主人說他只是偶爾發狂,但每一次再見面,依然會有心理陰影。
雖然把方亮傑比喻成咬人的狗不太恰當,但左言溪確實就是這樣的心情。
“言溪……”見左言溪的反應太大,方亮傑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來,“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左言溪看着方亮傑,說:“不用了,你明天還要上班,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好了。”
方亮傑只好放下筷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你吃點東西吧。”
說着,轉身緩緩地走出了門。
左言溪直到他出門,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在窗口看着方亮傑的車子越來越遠,最後成爲了一個黑點。左言溪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她與自己的老公,到底什麼時候靠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