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回了家,宋安然儼然變成了一個國寶級的人物。吃要小心,動要留意,就連坐着也是要小心翼翼,得看個時間,可不能坐太久了。
宋安然看着在眼前小心伺候的周定琛,他眼底的青色明顯,起的又早,看來是不能好好睡覺了。
她也是如此,頭一回懷孕,像懷着一個寶貝,總擔心有個閃失。
但更多的,她還是害怕,對未來的害怕。
孕婦的習性向來奇怪,宋安然以前也聽聞了,只是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孩子來的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宋安然如實說,孩子的出現,連帶着將她那一點悲哀都已經消散了。
孩子,多麼奇妙的一個詞語。從此以後,她有了一個家,有丈夫有孩子,她的孩子也不會重複她的人生。
周定琛點頭,細心給她擦了擦嘴角,牛奶沫子塗在嘴脣上面,像是長了鬍子一樣,看起來滑稽不已。
“真不巧,周先生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在她的嘴脣親了一口,剛好是剛纔他擦過牛奶沫子的地方。
宋安然疑惑,孩子是長在她的肚子裡的,他怎麼就做好了準備了?
見着她發怔,他輕笑,“我每天每夜不辭辛苦地播種,早就期待了這一天。”
他的話帶着熱氣在耳蝸處噴着,連帶着燒紅了她的兩邊耳朵,還有兩頰,連眼睛都差點紅了,像個兔子一樣。
好在現在是沒有吃東西,不然她可是要被噎死的。
“周定琛,有時候你......真是可恨啊。”她恨恨地說,眼還是紅的,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別的情緒。
“有了孩子,總不擔心你要走了。”周定琛抱着她,那樣小心翼翼,如他所說,生怕她要走了。
宋安然沒有問爲什麼,他在害怕的同時她何嘗不是在害怕。這世間的風景那麼美,人那麼多,誰能想到抱着一個人,守着一個人能夠終老。
忽然之間,她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從不曾得到過家庭溫暖的兩個人,貧窮地只剩下了對方。兩個人守在一起,相互給予這自己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那麼貧窮那麼可憐,卻也那麼地珍貴。
“如果我真心要走,一個孩子也困不住我。”她低着頭,在他的懷裡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人是自由的,沒有誰能夠長久地困住另一個人,也沒有誰願意長久被困着。
縱然是缺乏,縱然是貧窮,也不能。
周定琛收緊了長臂,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他說:“還好你還在這裡,這個地方,是你永遠的依靠。”
“你相信永遠嗎?”她問。
“如果是你,永遠便不遠。”
宋安然笑了,“真會說話。”
永遠有多遠,誰都不知道,畢竟曾經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人最後都分開了,說過要一起等待永遠的人也都會在半途中分開。永遠是不遠,只是我們都沒有能力去找到那個地方那個時間。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周定琛,有人陪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孩子,因爲是你的所以我珍惜,永遠有你陪着,所以我願意等。這一世,你休想離開我。”宋安然像是發了狠,抓起了他的手就咬了起來。
聽得他吃痛地吭一聲,宋安然心疼了,放了手,“怎麼都不躲一下,要是留了印子,寶寶該說媽咪是一個兇狠的婦人了。”
周定琛笑,還是冷的,只是眉眼能看出一些輕柔。聞着她的髮香,什麼痛都沒了。“我會跟寶寶說爹地心甘情願被媽咪咬。”
宋安然是笑出了聲,咯咯地笑,也沒有一個正形。她想,周定琛確實很會說話,她也很喜歡聽。
能夠聽得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着一輩子的情話也不錯,要離開,可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古人講究從一而終,她從來不知道也不相信。要爲一個錯誤的人守一輩子那是愚蠢,而爲一個對的人相信從一而終,那便是幸運的。對的人會陪着你一起等待,我們的從一而終,終究成爲歲月裡最美好的饋贈。
“周定琛,不問我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差點傷害了寶寶。它還那麼小,就像一個小豆芽一樣,可是我竟然把它扔在了大冬天冰冷的地面上。我都要快被凍傻了,它那麼脆弱更是不行的。”
她掰着他的手指,像一個正在學習算術的小孩子,一二三,那麼簡單,要記住也是那麼難。
“我在等你,不要怕。”
“其實我也是生氣極了,我的脾氣可不是那麼好了,就像乾柴要遇見烈火,一點就着。劉雨蝶竟然還跟我爸爸聯繫,她不是結婚了嗎?怎麼還去找舊情人了。”
她先說了出來,她生氣也是一時。當時的情緒,她的身體都在發抖着,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這是個什麼世道啊,這是什麼個現實家庭,都不知道羞恥這兩個字怎麼寫嗎?
“寶寶不喜歡一個生氣的媽咪。”周定琛哄着她,更不會在她的怒火上再添一把火,其實他更想對她說,她的脾氣就從來沒有真正好過。
宋安然委屈地扁扁嘴,眼珠子就那麼一轉,說:“你猜劉雨蝶這是要做什麼,都走了個乾淨,情也忘了個乾淨,還要找晦氣嗎?”
“誰能知道,我眼下最重要的任務是照顧你和孩子。”他最重要的地方便是懷中方寸之地。
“不,你還要掙錢養家,養一個孩子是很費錢的。”宋安然儼然是一個精打細算的主婦了,有了孩子就該爲孩子着想,儘管她很想把這問題扔給周定琛,只安心做一個閒妻良母好了。
不過一個家,要兩個人撐起來纔算完整,那麼她就勉爲其難要承擔一些責任罷。
摸了摸肚子,宋安然在小聲地嘀咕着,希望寶寶不要聽到她沒有良心的話,省得它會埋怨媽咪什麼事都不會。
周定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突然將腦袋放在她的小腹上,“你聽聽看,媽咪可真是一個愛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