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洛的驚呼讓白衣男子微微動了動眼睛,他原本平靜的神情竟然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一絲絲波瀾。此時此刻的夏雲洛正用期待的雙眸看着他,讓他不禁微微一笑,那一抹淺笑太輕,若有似無地映入夏雲洛的眼簾。
“我沒有見過她。”白衣男子淡淡地說着,此時他也站在了夏雲洛的面前。
夏雲洛聽到這裡,自然是有些失望,但是還是不相信,若是他沒有見過木以凝,那又怎麼會知道那是位藍衣女子?
白衣男子似乎看穿了夏雲洛心中所想,忍不住又道:“前面那個人來的時候也是說要找一個藍衣女子。”
“前面那個人?”夏雲洛驚異,還有什麼人,比他先來了這個地方?
白衣男子看到夏雲洛臉上劃過的一絲絲驚異,便不再說話,轉身就往涼亭走去了。夏雲洛看着他的背影,着實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他有許許多多的疑問縈繞在心頭,可是卻不知道要怎麼去發問,前面的那個人或許沒有那麼好溝通,即使他問什麼,但是那個人未必會回答什麼。
白衣男子回到涼亭之內,又走到自己的琴旁邊,緩緩地坐下,雙手又放在琴絃之上,不再理會夏雲洛,而是輕輕地撫起了琴。那琴聲輕緩而又舒柔,像天空中緩緩傾斜而下的涓涓流水,美妙動聽。
可是夏雲洛的心思完全不在這琴瑟之上,這裡如此神秘,遇到的這個人又更是神秘,他可沒有心思去聽這琴聲,他現在只想知道這裡的全部事情。
白衣男子一曲一畢,又彈上一曲,不同的旋律傳遍空曠的峽谷,連周圍的蟲鳴鳥叫聲也跟着有了不同的起伏。
也不知道如此過了多久,夏雲洛一直站在,只覺得雙腳也已經發麻,可是他卻不能去打擾涼亭之中的那個人,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會等,等那個人停下來,跟他好好說話。
夏雲洛記得自己躍入死亡之淵的時候正是大中午,來到這裡的時候,這裡竟然如春天般一樣溫暖,不像夕陽山那般處處是蕭瑟的秋風,處處是泛黃的枯葉。夏雲洛分不清在這裡現在是什麼時辰,不過他已經隱隱感覺到夜幕的降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衣男子才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微微揚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前方。這個角度,夏雲洛正好看得見他的側臉,這個男子棱角分明。夏雲洛深吸一口氣,便緩緩地向前走去。
“我既然有勇氣來到了這裡,就一定要找到她。”夏雲洛說着,“或許你沒有見過她,但是我還是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你。”
“很久沒有人聽我的琴聲了,”白衣男子別過頭,淡淡地看着夏雲洛,“這麼多年以來,你還是第一個。”
夏雲洛聽到這句話,卻又是沉默不語。
白衣男子看到夏雲洛剛毅的臉突然的一沉,便緩緩地起了身,“三個月前,這裡也來了一位客人,他面容憔悴,憂心忡忡,他的年紀約摸也就是你這般大的。他跟我說他是來找一位藍衣女子。我告訴他我沒有見過那個女子,我確實沒有見過她。我在這裡三十多年,二十幾年前見過一個人,然後就是你們這兩個了。”
“二十幾年前,你見過的那個人可是木隨緣?”夏雲洛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白衣男子依舊幽幽地看着夏雲洛,淡道:“我並不知道他叫什麼,我沒有問人名號的習慣,就知道他是個人。”
“他沒有死?”夏雲洛驚異。
“我不知道外界將這裡命名爲什麼,”白衣男子的語氣一如既往沒有起伏,“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在這裡的前輩就告訴我,這裡叫往生谷。即爲往生,那便是靈魂得到安頓之地。能夠來到這裡的,都不會死去,只會以另一個身份出去了。”
“另一個身份?”夏雲洛驚異,難道這裡還能夠讓人改頭換面,脫胎換股?
白衣男子此時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或者是對自己的人生又有了重新的思考與認識,每個人在來到這裡之後,再出去,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
夏雲洛聽罷,一臉的疑惑,爲何他來到這裡,現在還是自己?看着白衣男子神情淡然,夏雲洛又問道:“在我之前,來到那個人現在……”
“他已經去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現在應該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白衣男子說着,微微擡起頭,看了看緩緩壓垮下來的夜幕,又繼續說道,“人在要死掉的那一刻,心裡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或悲觀的,或樂觀的,都想着要是能夠活下去的話,會怎麼彌補那些遺憾。他們現在就往那個方向去了。”
“到底是誰,也在找以凝?”夏雲洛忍不住小聲低喃着。
白衣男子自然是聽到了夏雲洛話語,他又道:“他看起來跟你不一樣,他在面對死亡之前是有想法的,他的想法把他帶走了。或許他當時候來到這裡是爲了找人,但是出去之後就不一定要找那個人了。而你不一樣,即便是靈魂得到了往生,你還是原來的你,方纔我的琴聲正是讓你慢慢去思考的,所有的曲子你都聽完了,你依然站在這裡,說明你還是原來的你。他們都沒有聽完曲子,就各自離去了。”
“前輩,你確實沒有看到以凝嗎?”夏雲洛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其實白衣男子說的話,他總覺得自己半懂半不懂,他現在只想知道他這次做的事情,有沒有一點點收穫。
白衣男子雙眸如星,依舊淡淡地看着夏雲洛,可是夏雲洛卻明顯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或許他覺得這句話是對他的質疑,又或許是他在掩藏着什麼。
夏雲洛靜靜地看着白衣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從來不騙人。”白衣男子淡淡地說着,原本沒有情緒的臉,此時變得有些許陰森,讓夏雲洛有些不寒而慄。
夏雲洛不說話,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或許他不應該在這裡逗留太久,他應該離開這裡,到處走走,或許會有些蛛絲馬跡。
白衣男子看到夏雲洛心不在焉的模樣,忍不住輕笑,這還是他原本僵硬的臉上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難怪……原來你一心只想着要找人,也不曾想過就這麼死去會有什麼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