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濃,歲月寒。聽聞孤獨之人喜登高,那此時坐在白夜城巔峰之上的那個少年,是不是孤獨的?
迷茫,前方無盡迷茫。明明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明明是無懼無畏的少年,可是卻突然迷茫了,父母的仇何時能報?門派中的事何時能清?還有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他要怎麼辦?
夏雲洛擡起雙拳,冷冷地看着,僅僅靠這雙手,能做得了什麼?他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特別想仰天哭喊呼喚。
庭院中,月光撒在冰冷的石椅上,曉得更加冰冷。黃玉素只是靜靜地坐着,她還是第一次來到白夜城,這裡是夏雲洛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卻又是如此的親切。她曾無數次幻想着這個地方的樣子,幻想着他穿梭在這裡的身影,幻想着自己也出現在這裡。如今,她就在這裡,卻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激動。
“玉素姐……”金恬兒甜甜地微笑着,輕步而來。
黃玉素擡頭見了金恬兒,便速速收起了憂傷,笑道:“恬兒還不睡啊?”
“玉素姐不也沒睡嗎?”金恬兒說着便坐到黃玉素身邊,“姐姐跟我說說你跟夏公子的事情吧。”她一臉微笑,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黃玉素,似乎非常期待她的回答。
黃玉素淡笑,該怎麼說呢,他們是青梅竹馬?是患難與共?是……生死相隨?至今爲止,她已經失去了太多,現在,她唯一不想失去的,便是他!
“我們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得到這樣的答案,金恬兒一點也不奇怪,她的心只是莫名地抽疼,如果她也能早點遇到他,或許也是一樣的吧?她也可以成爲他最重要的那個人。
“玉素姐會和夏公子攜手到老嗎?”金恬兒其實也不想這麼問,只是她怕不問出口,今晚就無法入眠了。
黃玉素驚異地看着金恬兒,眼裡流露出她內心的惶恐不安。她不想騙自己,也騙不了自己,“攜手到老”對她來說已經是天方夜譚了。
“我會一直站在他身邊!”黃玉素堅定一笑,不是戀人又有什麼關係,他們之間已是親人般的感情。
金恬兒微微呼吸,生怕多一點點聲音就會泄露此時的心情,“我真羨慕你……”
白秋露只是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院子裡的兩個人,她看不到她們的神情,聽不見她們的談話,卻知道自己該好好睡個覺了。
第二天,天剛亮,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這秋雨綿綿,讓整座城更加冰冷。而在這個幽深的森林之中,更是陰冷。
黃子欽手握白欽劍,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四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他被他們追到這裡,心中卻沒有一絲害怕。他調查三日粉之事終於有了點眉目,在白夜城的白原山莊發現了大量三日粉,這裡一向是做布綢生意,卻讓他查那出莊主是二十年前從白夜城派中叛變出來的尹冥。
“尹冥隱姓埋名二十多年,只爲了要奪取白夜城掌門之位吧?”黃子欽早就發現這些天有人跟着他,沒想到今天這些人都現身了。
“真沒想到你會查到我們白原山莊!”
黃子欽冷笑,雨水一點點打在身上,有一點點寒意,“白夜城也就這點地方,要查點東西對我來說並非難事!還有一件事情我至今仍未明白,就是我師父的死!師父在死之前還受了很重的內傷,其他師兄弟以爲是與木隨行戰鬥的時候留下的!只有我知道並非如此,那日師父只是中毒,並未受傷!那我師父是不是……”
“白長清早就該死了!白夜城如此強大,他卻那麼無能,又怎麼當得了掌門人!”此時,一陣疾風襲來,只見一白髮男人撐着一把黑傘突然出現在黃子欽面前,此人雖然頭髮花白,但容顏也未太蒼老,那容貌看上去也不過是四十五歲左右。
“尹冥!”黃子欽驚愕,“真是你殺了我師父?”
尹冥哈哈大笑,用嘲諷的眼神看着黃子欽,道:“年輕人,我是什麼人啊?殺白長清還怕弄髒了我的手!他死在自己的自作聰明那裡!”
“什麼意思?”雨越下越大,黃子欽的眼裡充滿了殺氣,看來師父的死的確與白原山莊有關。
尹冥冷笑,看了看身邊的四個人,那四人得到允許,便迅速拔劍向黃子欽衝去。
黃子欽也毫不遲疑,握緊白欽劍便向前擋去,只見大雨中,雨水四射,刀光劍影,人影閃爍。
站在旁邊觀戰的尹冥面無表情,都將黃子欽的招式看在眼裡,“不愧是白長清教出來的弟子!”這一句讚歎恐怕要讓死去的人瞑目了。
黃子欽看着眼前的人,使出內力便退後幾步,然後將手中的白欽劍指向天空,只見雨水全部聚集於他的上方,“我的白欽劍就是屬水的!今天的雨真是幫了我一大幫!”說着,劍上的水注迅速向對面的四人打去……一瞬間,只見大水將四人衝到對面的大樹上,“咯吱——”幾聲還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看着那四人已經無法動彈,黃子欽冷笑着看着尹冥,“我師父的死,是不是你白原山莊所爲?”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也不怕告訴你!是我白原山莊乾的!當然,不是我動的手!白長清死在他最得意的弟子手裡!”尹冥說着便收起手中的黑傘,傘尖銳利,他冷笑,手中的黑傘直直地逼向黃子欽。
黃子欽一個機靈,迅速躲開,手中的白欽劍泛着耀眼的白光,生生地抵擋着黑傘,“最得意的弟子?”此時,他的心抽緊,滿臉錯愕。
“我早已在二十年前就對白夜城掌門之位不感興趣了!我追求的,是至高無上的是長生不老!”尹冥哈哈大笑,他可沒有看淡世間百態,他要青春永駐,他要更高更遠的未來!
黃子欽更是驚訝,急忙退開幾步,不可思議地看着前方的人,只覺得他笑得詭異。
尹冥又是嘲諷一笑,“我是白長清的大師兄潘榮武!當年我們師兄弟幾個一同修行,一同闖蕩……二十年前明懸劍劍譜在江湖上再度出現,同時明懸劍也在白夜城劍閣失蹤了……你知道爲什麼?”
黃子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默不作聲,他不是沒有聽過潘榮武的事情,只是今日在前面的人嘴裡聽說,一時忘記了驚訝。
“明懸劍是我偷出來的!後來嫁禍給三師弟夏天奇,夏天奇竟然從絕世高人那裡得到了明懸劍劍譜,後來事情敗露,我不得不逃出白夜城。之後來到白原山莊,那莊主尹冥真是個爛好人,竟然收留了我!當然,我殺他的時候也給他留了個全屍!”潘榮武淡淡地看着對面的年輕人,那個時候他也只有這般大。
“你這個人渣!”黃子欽哪裡還聽得下去,握緊白欽劍便直直地指向天空,又是一股強大的內力將周圍的雨滴凝聚起來,一瞬間,一個巨大水注便向潘榮武打去。
潘榮武冷笑,手中的黑傘迅速打開,在他手中飛快旋轉,擋住了襲來的水注,只見水花四射,黑傘也漸漸向黃子欽逼近。
“砰——”的一聲,那速度之快,根本看不見那黑傘何時到了黃子欽的胸前……
黃子欽只感覺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內力撞擊,五臟六腑都劇烈震動着,身體像被撕裂般疼痛,他的眼神漸漸黯然,緩緩低下頭,只見潘榮武的黑傘已然合上,穿過了他的身體……
潘榮武冷笑,迅速拔出黑傘,只見紅色的鮮血也跟着噴出,黃子欽腦子一片空白,心中滿是不甘,還沒有爲師父報仇,他的身體緩緩墜落,“師父……”
“到死了還惦記着白長清!”潘榮武冷哼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黃子欽倒在血泊之中,雨水打下來,讓身體裡的血液越久越多,他的雙眼迷離,看着那一雙鞋子漸漸走遠。
突然,一雙熟悉的鞋子落在他眼前,那雙鞋子的主人,他永遠認得,“大師兄……爲什麼……”
岑龍升淡淡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人,默無聲息,爲什麼呢?當初是爲什麼而走上這一步?他閉上眼睛,轉身便離開了。
雨似乎不願停下來,不停地打在地面,有一顆火熱的心被打滅了,漸漸失去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