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舒適柔軟的馬車不坐,卻選擇徒步回宮。這對於一個手臂有傷,還稱作宿醉頭疼的人來說,太過於反常了。
楊昭站在酒樓的門口,等着小廝將安排好的馬車牽來。這馬車她若沒有合適的理由,是不得不上了。楊昭感覺得到,一雙懷着敵意的眼睛正從樓上俯視着她。吳爲康這個小人,做事小心得很。
馬車一行,這途中會遇到什麼楊昭不得而知,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不至於要楊昭的命,但誰也不想因爲沒有生命危險就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楊大人,上車吧。”這牽馬來的小廝,穿着一身皺巴巴的布袍,抓着繮繩的手上滿是老繭跟傷疤。這是長年做苦工纔會留下來的,又是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人。
楊昭見着一雙粗糙的手,毫不猶豫的就上了馬車。就算現在皇帝來了,讓她做金造的轎子她也要選擇這輛通俗的馬車。因爲楊昭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讓這個年輕的小廝受到責罰。吳爲康看似正氣,可實際上是個奸險小人,但凡有什麼不順心的,拿人出氣的事他一定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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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道路上行駛,不快也不慢。楊昭透過起起伏伏的窗帳,左右不停的觀察着道路兩旁。只可惜這看得太過模糊了,楊昭除了攤子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停車!”楊昭從帳內猛然喊出一句話來。小廝一驚,雖不知出了什麼事,當即也是勒緊了繮繩將馬車停在了道路的一邊。
“大人,怎麼了?”小廝奇怪的看着楊昭從馬車裡鑽了出來,面上神情有些惶恐,該不會是自己的馬趕得不好,惹得這個大人生氣了吧?
吳爲康在昨夜就吩咐過他,說這個楊大人一定要伺候好了,若是有半點閃失他可沒有好果子吃。小廝恐懼的嚥了口唾沫,緊緊的攥住了繮繩。
“稍後片刻,我馬上就出來。”楊昭跳下馬車,走進了旁邊不遠處的一家藥店。小廝一頭霧水,沒辦法開口問也只能等着。這一趟他要是不將楊昭送到宮門口,這心是怎麼也放不下來的。
不多時,楊昭果真就出來了,手上還拿着一個圓形的木盒子,遞給了小廝說道:“一些藥膏,你留着用吧。”
小廝一怔,木然的望了望楊昭手裡的木盒,一時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表情呆滯。
楊昭將手伸了伸,說道:“愣着幹什麼,你的手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到三十歲就該廢了。不要以爲不傷筋動骨就沒事,這傷口潰爛生膿瘡,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小廝手上的傷口十分的粗糙,受了傷之後一定沒有多加處理,而是就這樣放它自己癒合。這幹粗活的難免會碰到很多的髒東西,感染外邪可不是小事。
“多謝大人。”小廝呆然的接過了木盒,就像一個從未見過包子的乞丐手中出現了一個包子一樣。
楊昭溫和的笑了笑,說道:“看你年紀輕輕的,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
小廝還在發愣,似是士兵一般僵硬的回答道:“回大人的話,小的排行老二,家中還有三個弟弟妹妹。”面對楊昭親切的詢問,小廝也是回答了。
楊昭繞到了馬車的另一邊,坐上了副手的地方,執起一旁的馬鞭,說道:“我楊昭雖生在將門,可馬術卻是稀疏平常。這駕車趕馬更是一竅
不通,我見小哥的馬車甚是平穩,不知能否指點一二?”
小廝更是吃了一驚,通常他接待的官員,各個都是趾高氣昂,有一些喝醉了酒對他還拳打腳踢的。有好一點的,最多也是給幾文錢的賞錢罷了,哪有這麼溫和謙恭跟他說話的。而且還有些低聲下氣的向他請教,自己也會有教導人的一天,這人還是一位朝廷命官。
楊昭見小廝不動,追說道:“怎麼?不行?小哥難道還怕我楊昭搶了你的飯碗?”
小廝連忙擺手,說道:“當然不是,這趕馬而已。小的只是怕嘴笨,不懂說話怕大人聽不明白。”心覺話說得不妥,又接道。“不是大人聽不明白,是小的笨怕教不好。”又覺得說錯了,小廝皺眉着急的抓了抓腦袋,卻找不出什麼話來說。
楊昭笑了笑,真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說道:“無妨,你這邊趕馬邊說,我一邊學習,若是做得不對了你就指出來。這能學多少也是看我這學生的悟性,你這老師有本領在,不會是你的錯。”
小廝第一次被人當成了長着般尊敬,見楊昭如此的好說話,年輕人便也放開了心,跳上了馬車。讓楊昭抓住繮繩,輕擊了一下馬兒讓其緩慢踱步,而後再一點一點的細說。
楊昭確實是不會趕馬,想要多學一些東西。畢竟這技多不壓身,說不定哪天還有用得到的時候。只是楊昭真正的目的卻不在於此,這坐在外面總比悶在車裡好,視野也開闊得多。
小廝一字一句的說着,楊昭在聽取之餘也不遺餘力的觀察着四周的動靜。別說她如今手臂上有傷,在人前不能展示身手。就是毫髮無損,也不能暴露。
因爲小廝是在教一個門外漢,這裡又不是特別寬闊的地方,馬車行駛得相當的緩慢。不過這時間過去,再轉過三條街就是宮門口了。
就在楊昭覺得無事之時,一道寒光猛的閃進了她的眼睛。從她的右手一側不斷的迸射出了寒星,只是這不止衝着她一個人。
“哼。”小廝悶哼了一聲,渾身顫抖了一下,就這麼斜斜的栽下了馬車。整個人倒在了車下,再也不動彈了。
楊昭面容煞白,這寒星速度之快連她都沒有反應過來。不知是不是這殺手故意的,這除了打在小廝身上的暗器,其餘瞄準自己的,全都落在了身邊的木板上以及馬車邊上。
“籲!”馬兒嘶叫一聲,快速的奔跑了起來。馬身上或許也被擊中了,不然不會這麼奮力的狂奔。
楊昭單手握緊了繮繩,要拉住這匹發瘋的馬,這單手是做不到的。她只能靠着繮繩維持住自己的平衡,不讓自己跌下馬去,不然這麼快的速度摔下去,只怕僥倖保住了性命也是個廢人了。
馬車顛簸,震得楊昭右手的斷臂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這疼痛讓楊昭手上漸漸失去了力氣。就在這時,輪子滾在了一塊硬物上,車子猛的彈起。
就在楊昭整個人要被甩出去之時,楊昭看見一個人影落到了自己的身邊,接着就是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將自己抱住,隨後便是高高的騰空而起。
楊昭心驚,裝作害怕的閉上了眼睛,緊閉着雙脣不讓自己喊叫出來。可這副樣子,卻讓楊昭看上去更加的驚慌失措。
這人的輕功很好,在落地之時楊昭幾乎感覺不
到一點反回來的力。楊昭覺得身子轉了幾圈,那人借勢將兩人的沉力都卸去了。
“小兄弟,沒事了。”那人沉沉的說道,呼吸沉穩,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楊昭被放了下來,故作身子不穩的抓着了那個人的手臂,藉機將手指搭上了那人的脈搏。平穩有力,不帶一點異動。楊昭心裡忽然真的有些恐懼了,就憑着方纔那救人的招式,一個人的心臟怎麼還會如此的平靜。
楊昭定了定神,將整個人拉開了跟那人的距離,努力的讓自己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就像一隻受驚了的小鳥,嘴脣動了動,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那人生得一口大鬍子,可皮膚卻蒼白如紙,跟他粗狂的長相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他將一個人的臉皮硬扯了下來,貼在自己臉上一樣。
“小兄弟,你沒傷着哪吧?”大鬍子上下瞧了瞧楊昭,兩隻手託着楊昭有些顫抖的肩膀,細聲的問道。這聲音也不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太過於柔和了。
楊昭似是被提醒了一樣,皺着眉頭倒吸了一口涼氣,彎下身子捂住了自己的右手臂,說不出話來。
那人托住楊昭,說道:“我看你小兄弟這手臂上本就有傷,這一下只怕是又傷筋動骨了。不如我們先找家醫館看看再說,你看可好?”
這難道還能說不好,楊昭不是完全在演戲,她的手臂是真的被震動的很疼。這接回去的骨頭,只怕是又錯位了。楊昭清楚自己的傷勢,可此時要回宮的話,這其中忍耐疼痛可讓人難熬。
馬兒不知飛奔到哪裡去了,楊昭也顧不得這許多。就算是出了人命也賴不到她頭上。畢竟她也是這受害人,兇手的真正目標是她楊昭。這哪有放着兇手不抓,而來責問受害人的道理。
楊昭心知這個人是跟兇手一夥的,但此刻不知對方的底細,索性就將計就計。順藤摸瓜說不定還能將他這背後的人,一同給揪出來。
就算找不出幕後黑手,瞭解敵方的目的也是好的。有些事情,知道了答案就不難猜出問題是什麼。敵人對她楊昭想做什麼,從這動機就可以稍微的做一下推測。
無論如何,總比現在一無所知的情況要好得多。指望杜令一個說起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還不如靠着自己實在些。而且,楊昭斜斜的偷瞟了這個扶着她的大鬍子。這個人,相當的詭異。
楊昭曾見過跟這個人有些類似的人,就是在毒死梅嬪之前,那個出現在老太醫身邊,沒有一點活人氣息的人。在那之後,楊昭曾經尋找過那個太監。
偌大的皇宮,找一個人很難。可只要這個人沒有死,找到他也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可惜,楊昭花了很多時間也沒有再見到那個太監。就跟老太醫一樣,已經從人間徹底消失了。
楊昭心覺有趣,身邊這個人若是跟吳爲康有關,那這幕後黑手就是佳貴妃一黨無疑。佳貴妃毒害皇后,這是情有可原。後宮之中,誰害誰都是正常的。只是佳貴妃爲何要設計陷害蘇青葉?這蘇宏本是孫世良的眼中釘。
忽的,楊昭嘴角揚起一笑。這個老狐狸,野心倒不小。左右逢源的功夫,可真比他的女兒要高明多了。不但討好顏皇后,也奉承了佳貴妃。日後這兩人無論誰是後宮霸主,他都不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