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店鋪張老闆回來，柴小龍又開始呻 吟起來。他兩隻手緊抓着右腿的小腿肚子，做疼痛難忍狀，實際上左手在腿肚子那裡用力按了一下。
下一刻，本來已經模糊但幹了的腳背，竟然霎時間又溼了——一股股鮮血如地泉般涌出來，活像是動脈突然被割開那種。這景象，把剛想靠過來詢問的張老闆愣是嚇在了原地。
門口另一側，正蹲在地上猜大小的商部人員，包括葛飛在內，在聽到這一聲“信號”之後，探出腦袋瞄了瞄。嗯，他們早就等候多時了，本來以爲當場就能把事情處理完的，沒想到張老闆不在家，等到現在纔來。
“快，兄弟們，該我們上場了。”
葛飛喊了一聲，招呼兄弟們收了骰子，整了整衣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從角落竄出來。
“堂主，我們來遲了！聽說有靈器店存在質量問題，砸到顧客的腳了？”
陸然楞了一下，強行驅動僵硬的手指了指身旁正鮮血直流的那隻腳，心裡一句煞筆奉上。
特麼的，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街上站了這多人，我就坐在張記門口，柴小虎這麼大一隻鮮血直流的腳就擺在你面前，你還“聽說”？那我要是說沒有呢？你是不是準備打道回去？
“哎呀呀，這麼恐怖？這位兄臺，你放心，我們商部一定會爲你主持公道。麻煩你把剛纔發生的事情給我詳細地說一下。”
“不用了。”陸然實在忍不住，把他帶入正軌：“剛纔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裡，是張記靈器店裡的流星錘質量不過關，這位柴公子試用的時候，把斷了，砸到他的腳。流星錘就在柴公子旁邊，上面有靈器協會的參考標籤，不過是後批次產品，系質量問題。我已經酌情給出處理結果了——查封。你這就貼封條吧。”
“堂主英明！兄弟們，封！”
一聲令下，商部的兄弟們動作迅速，連忙取出封條抹了漿糊，就要把門關起來往上貼。
“慢着！”
張老闆，急了。
有些事情，他又商會撐腰，不怕。比如說降價虧本啊，勞務糾紛啊，等等。但有些事情，比如現在的查封一事，他還真怕。
這是開了十幾年的老店，口碑和信譽都是一點一點攢起來的，今天要是被查封，那以後顧客們會怎麼想？
沒有了顧客，無論商會方面如何照顧，他的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畢竟，商會不可能把路上的人強行拉到店裡面，強賣。
他忍不住還是走上前來，來到柴小虎面前，神色複雜。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私了。給受害者一筆賠款，讓受害者主動提出私了，這樣一來民事堂能做的事情最多就只是發罰款而已。
可是，他剛靠近柴小虎，後者就把手用力一按，那腳掌上的血頓時又往外猛地涌動一下，讓人看着揪心。好在柴小虎比較“胖”，血多，一時半會兒流不完。
而且別小看他的“血”。你以爲是提前裝好的雞血？
呵呵，的確是雞血。不過這不是一般的雞血，而是他經過幾樣草藥和礦物質精心調製的雞血，暴露在空氣中一時半會兒不會就凝固，氣味也跟人血比較接近。最關鍵，量大。
“你……你想幹嘛？你家靈器把我腳砸壞了，你還敢過來？你要殺人滅口？”
“什麼，殺人滅口？”葛飛把話接了過去，身子猛地一蹬地，跳過來，攔住一臉愁容的張老闆：“張老闆，你修得猖狂！有我民事堂的人在此，你絕無可能行殺人滅口之事！”
張老闆愣了一遭，真是有苦說不出，頓時罵孃的想法都有了。沒奈何，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嚴會長。
嚴會長剛纔一直在密切關注事情的進展。本來，他非常確信這是民事堂搞的鬼，特別是他們剛到，商部的人就趕過來貼封條，這不是明擺着事先串通好的嗎？
不過當他注意到柴小虎那隻血肉模糊、鮮血還在冒的腳時，不免心一抽搐，陷入了疑惑。按理說如果是演戲，柴公子腳上的血應該是假的，可假血也是血啊，事情發生到現在起碼兩刻了，還沒幹？
這樣一想，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真的受傷了，而且一定是戳到了動脈。雖然那隻腳現在已經模糊得分辨不清，可一股股新鮮血液流出來，實在讓人難以懷疑。
看來，張記靈器店的流星錘，的確有問題。
類似情況，在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煉器坊人多事雜，偶爾有工人們偷懶，或者偷工減料，實屬常見。以前各靈器店的鎧甲啊，寶劍啊，護腕什麼的，都有出現過明顯的質量問題。
只是今天，怎麼就這麼巧，剛發生的時候就讓陸然發現了呢？
嚴大有思索一番，把頭一扭——老夫不管了。
張老闆那張臉，苦得更誇張了，像是一下子老到了九十歲，滿臉的丘陵山川。
“還在等什麼？快封起來！”
“是！”
隨着陸然一聲令下，商部人員把柴小虎扛到外面，關門，貼封條。隨後找張老闆洽談後續的罰款、質量檢查和解封事宜。
張老闆只是點着頭，按着手印，可能壓根就沒聽見商部人員在說什麼，心裡想的都是往後店鋪凋敝的景象。哎，就算能重新開張，出了這檔子事，誰還敢來買他的靈器？
“嗯哼，葛大人，還不快把柴公子送回家讓他爹好好療傷。”
“是。”
葛飛連忙喊了兩個人，把柴小龍抱到馬車裡，送回柴家大院。畢竟已經扛了兩刻的時間，再扛下去，小虎就得往臉上抹**裝死了，要不然不合邏輯。
事情處理完畢，陸然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嚴大有等人，沒搭理，打車離開。今天的好戲已經讓他們看見了，效果不要太好，現在該把戰果擴大宣傳了。
出了靈物市場，他乘坐的馬車並未回民事堂和南宮府，也沒有去風然靈器府，而是去了趟報社。
次日清晨，槐州城頭條很意外地沒有再刊登風然靈器府的消息，反而刊登了靈器區某家知名靈器店的消息。
“據我報記者調查：昨天午後柴青山的寶貝兒子柴小虎，被靈器區低價促銷廣告吸引，到張記靈器店購買流星錘。試用過程中錘把突然斷裂，砸到柴公子右腳。據調查，此次安全事故系流星錘質量問題。
不過大家可以放心，該店目前已經被民事堂商部查封，正在整改當中。關於張記靈器店是否存在以促銷的名義，銷售假冒僞劣產品的嫌疑，民事堂葛總管表示事情還在調查中，尚無法給出結論。
此事我報記者會持續跟進，後期的跟蹤報道會出現在第三版‘往事新況’欄目中，敬請關注。”
第二段最後一句，是陸然特別要黃徵添加進去的。
這句話並沒有證實張記靈器店在促銷活動賣假貨，實際上跟本次事件也沒什麼邏輯關係，一般來說屬於過度猜測，不適合加入報道。
不過對陸然來說，這句話比整個新聞更重要。爲何？因爲它雖然不能證實低價促銷和假冒僞劣產品有關係，卻一定能讓廣大的消費者往這方面去聯想。
影響消費者的決策，你需要做的並不是拿出實錘，只需要讓他們懷疑。一旦消費者對某些活動或者產品心生懷疑，那他們十之八 九就會自動避開。
果然，到了中午，靈物市場靈器區的客流就開始明顯減少了。
到下午，差不多已經恢復到往日的工作日水平。
“鄧老闆，進來瞧瞧？新款全場六折！買三件以上還能折上折！”朱記靈器店老闆在門口喊道。
“不去不去，我是去買皮革的。再說誰知道你們賣的，是不是陳年舊貨？我可不想用着用着突然就自斷手腳。”
“這……這怎麼會呢？我們店，誒，鄧老闆……鄧老闆？”
其他幾家靈器店也多少遇到了類似的情況，新客戶還好，對這樣的促銷活動興趣不少，但老顧客經歷得多了，被昨天的新聞一嚇，紛紛退出去了。
反觀風然靈器府這邊，兩三天下來，原本已經下了訂單的顧客，果然因爲擔心失去開張活動的優惠，沒有動搖。而且在得知張記靈器店發生事故之後，心裡更加堅定低價活動買的東西都是假冒僞劣產品。
除了老顧客穩定下來之外，新顧客也增加不少。
最近幾天，董凌風和工人們非常努力，已經陸續交了幾批貨。因爲質量出衆，得到的好評如潮，這也算是幫他們推波助瀾正面宣傳了一波。靈器府的生意，總算步入正軌。
……
嚴氏大院內，陳老四和其他幾個靈器商又來了，求着嚴大有出主意。
“會長，這回你得幫我們想想辦法啊。現在靈器區的客流量已經減到跟工作日一樣了，老顧客更少，訂單退單率也居高不下。”
“是啊會長，我們本來就是虧本在做活動，現在還是沒顧客，那這本豈不是白虧了？”
……
啪！
嚴大有在桌上狠狠一拍，怒目圓瞪，失去了往日面色紅潤的活潑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