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我一個人的體驗，不準。要不是介意的話，咱們可以到門外面喊幾個路人進來，試一試便知。”
怕對方繼續找理由，陸然補充道。
鄭老沒話說了，這下真沒話說了，再說就只能是耍無賴了。此時此刻，他這一張老臉，簡直燙得可以煎雞蛋。
剛纔說什麼來着？說得不對的地方，請對方指教？對方說什麼來着，我馬上就指教？
饒是他一生大起大落，也從未遇到如此尷尬的時刻，從未丟人丟得像今天這般，被一個給自己當兒子年紀都偏小的後生，給硬生生打臉了，而且打得這麼快，這麼響。
眼下他有兩個選擇。
第一，壯士斷腕棄車保帥。藉口自己一時疏忽，沒能發現新潮流的設計，承認陸然的分析非常到位，護肩的設計很新穎。這樣一來，他自己的名聲就勉強保住了，畢竟今天這裡人不多。
不過，這就等於承認小楊鑑定得大錯特錯，資質不過關，照陸然的要求以及他剛纔說過的話，得取締其鑑定師資格。
第二，強行不要臉來一波。否認實用性作爲評判靈器的重要依據，回到小楊的初級思路上去，強行把青砂銀絲護肩的材質、靈性等特性貶低，也給出一個玄級下品或者中品的認定。
不過，這就等於真·不要臉。董凌風等人肯定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藏着掖着，一定會大肆抱怨宣傳，那從今往後，恐怕槐州城行內所有人士都知道他鄭老是一位怎樣的鑑定師了。
所以——這其實只有一個選擇嘛。
“陸堂主！”鄭老突然笑臉浮現，興奮之至：“陸堂主不愧是聞名槐州的青年英俊，沒想到對靈器的瞭解如此深刻。你說得沒錯，這件護肩的設計，相比七星肩分明就是優點。老夫近來沒關注時尚潮流，一時沒能看出，讓公子見笑了，哈哈。”
“額……鄭老師，你怎麼——”楊師傅不解，話還沒說完就被頂回來了。
“住口！誰是你的老師？我只是你的廳長而已。不對，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廳長了，因爲你的鑑定師資格已經被取締，你被解僱了！年紀輕輕不好好學習，一天到晚遊手好閒，連玄級上品的靈器都能給鑑成下品，要你何用？”
“我……不是，鄭老，我這都是——”
“都是什麼？老夫是按照協會的規矩辦事，按照嚴會長的精神在辦事，怎麼，你敢違逆嚴會長的精神？”
小楊只覺得這彎轉得太快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眼下鄭老把嚴會長搬出來，他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儘管心裡氣得慌，但頓時半個字都不敢出。
什麼是違背嚴會長的精神？違規操作，徇私舞弊？當然不是，泄露嚴會長的指示纔是違背嚴會長的精神，那樣的後果，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鑑定師——哦不，一個小小的失業人員能承擔的。
他站在大廳裡愣了半天，一臉無助，最後滿是恨意地看了陸然一眼，走了。
“鄭老，我一開始就覺得你是個公正嚴明的廳長，果然令人欽佩。”等楊師傅被開除之後，陸然笑道。
其實這還算是鄭老懂事，不懂事跟他對着幹的話，哼，今天被開除的恐怕不止一個小楊而已。
“啊，這都是分內之事。像小楊這種資質不夠渾水摸魚的人，就應該及時發現，及時處理，免得壞了我們靈器協會的名聲。”
鄭老笑呵呵地說道，眼睛不覺掃了一眼接待處的接待員，老臉又是一紅。今天這事兒，都被這小子看在眼裡了，傳下去以後手下人會怎麼看我？誒，要不要回頭找個藉口，把他也開除了，反正接待員隨便找。
“既然渾水摸魚的已經清理了，那我們風然靈器府這些靈器，麻煩鄭老幫忙重新鑑定一遍吧。”
“這個自然。”
公職部門有個很有趣的現象。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如果可以，如果心情足夠好，他們能拖延到天荒地老，拖到你懷疑人生。
但是，一旦這件小事出了問題，引起上頭的糾察，那他們的積極性絕對能驚到你，驚訝得你懷疑以前活在某個原始部落裡，或者突然進入了未來世界。
“這個是玄級上品，這個也是玄級上品，這個是中……額還是玄級上品……”
鄭老不愧是經驗豐富的鑑定師，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已經把八件靈器全部重新鑑定完畢，全部是玄級上品。看得出來，鄭老其實是一個非常誠實的人。
董凌風之前帶回來的鑑定書，被他當場撕了，並立刻重新開了一份。寫好鑑定書，改好印章，刻下專用防僞銘文之後，他把鑑定書雙手奉上，交到陸然手裡。
仔細看，你會發現鄭老此刻已經額頭冒汗了。
都說新來的民事堂堂主人狠話不多，但在他看來，這是錯的——分明人又狠話又多！
今天開除小楊，倒不是多大的事兒，回頭找個理由重新招進來便是，實在不行靈器協會還有別的職位。關鍵是忤逆了嚴會長的意思，這個可就得好好解釋一番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不這麼做，今天他這個廳長恐怕就保不住了。
“陸堂主，您看這些個靈器都重新鑑定好了，你要是沒事的話，恕老夫失陪。”
他說完略微施禮，轉身就走。今天真是到了八輩子的黴，好端端一個靈器鑑定，竟然也能整出這麼丟人的事情來。這個大廳，他今天一刻也不想呆了，陸然這張臉，他是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了。
不過，下一秒他就又看見了。
“且慢。”
“額，陸堂主還有什麼事嗎？”
“有的。我要考個初級靈器鑑定師資格證。”
靈器鑑定師，分爲初級、中級、高級以及大師級四種，初級鑑定師主要能鑑定玄級和玄級以下的靈器，中級和高級能鑑定地級的，大師級這種比較少，據說能鑑定天級極品。
鑑定師資格證的考取，一般由各地靈器協會負責。
在槐州城，因爲地方太小，這裡只有初級鑑定師的頒發資格。凡是想考取鑑定師的人，到靈器協會報名之後，參加考試即可，過了就能拿到資格證。
當然，這樣的報名是有要求的，需要特定的修爲、專業知識學習經歷，或者某些協會成員的推薦信。
鄭老愣在那兒了，定定地看着陸然，很久沒能說出話來。
尼瑪，這那裡是討回公道，這簡直是專業找茬的隊伍啊。拿回了靈器的品級認定不說，開除了其實死得很冤枉的楊師傅不說，現在還要考個鑑定師回去？敢情以後自己鑑定自己的靈器？
一開始，鄭老在心裡盤算着怎樣拒絕。因爲以陸然的條件來看，還不大有資格報名。畢竟協會裡沒人會給他寫推薦信，其次他武師一重的修爲並沒有說服力。
至於專業知識的學習經歷，呵呵，這個是他們最常用的拒絕理由，用起來屢試不爽。
不過，鄭老是個有點小狂的人。雖然剛纔被硬狠狠地打臉了，但現在機會出現，他實在是非常想把面子掙回來，讓陸然當衆出醜。
再說了，其他會員要是知道陸然竟敢提出考靈器鑑定師的要求，也一定肺都氣炸。這年頭，難道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考鑑定師？難道鑑定師沒門檻？這簡直是對靈器協會的侮辱，不趁機好好教訓一番，有損協會的尊顏。
“呵呵，陸堂主真是個博學之才，有心之輩。既然你當面提出，那好，老夫來推薦，這就給你跟協會人事科報名。那陸堂主打算什麼時候過來考試？”
“現在就考。”
“好！爽快！剛好平時負責出題的張老師李老師都在，老夫這就給你安排。陸堂主，裡邊請！”
鑑定師資格證考試，不同於官府和宗門的大型考試，並沒有特定的時間。按照慣例，只要不是協會成員們統一的休息日，報了名隨時可以到會議室考試。
鄭老也巴不得陸然現在就考，畢竟報仇這種事，得趁熱。報得越快，心裡舒坦得越快，心情好得快。要不然一抹怨恨長眠心底，時間久了對身體不好。
董凌風等人聽到這裡，已經麻木了。
今天他們來的時候，想的是陸然憑藉民事堂堂主的名義，據理力爭，換個鑑定師，給他們的靈器一個合理的認定。可是事情從一開始，就朝着莫名奇怪的方向發展下去了。
一個上個月纔拿到武師一重資格的上門女婿，一個民事長，怎麼就突然跟個煉器坊老師傅一樣，對靈器的煉製如此瞭解？不，不只是煉器師，簡直就是鑑定師了。
對付鄭老這一出還好，尤其是之前跟楊師傅對着幹的時候，那一番話，那一番神態，哪裡像個門外漢？
至於現在，陸然提出要考靈器鑑定師，這已經不讓他們感到意外了。事實上，考慮到陸然過去一個多月的傳奇經歷，他們實在想象不出此人做什麼事情還能驚訝到他們。
“陸公子，你，可以的。”
董凌風鼓勵了一句，跟老王坐在大廳椅子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