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難解

自從發覺自己竟一錯十四載之後,我心內鬱結叢生,整日抑鬱不堪,悶氣既是不得散出,體內便糾結了病氣,一場未料大病將我狠狠襲倒。

獻之焦灼不已,可任是多麼名貴的湯藥喂下,我的身體情況卻總是不見好轉。他請來的醫者多是說我的身體並無大礙,只需調理得當不日便可痊癒。

聽了醫者的話後,獻之根本就無法放心,因爲他沒有看到我的病情好轉,他只是看着我一日日毫無神采的躺在牀上,便如一個等死之人。

我不笑,因爲我的錯誤太大,我笑不出來。

我不哭,因爲我的錯誤太蠢,我欲哭無淚。

我只是順從地吃下獻之爲我端來的飯菜,順從地喝下他親手煎熬的湯藥。有時我閉目歇息時,偶爾會聽到他黯然垂淚。我想要安慰他,可我的心太‘懶惰’了,我提不起力氣去安慰他,我只會陪他嘆氣。

太元六年,秋,七月,己巳日,餘姚長公主病急,帝甚擔憂,欽賜藥材並着御醫至府診治。

丁卯日,先皇太宗皇帝王兄司馬晞卒於新安郡府第,時年六十又六。帝不朝,三日臨於西堂,詔曰:‘感惟摧慟,便奉迎靈柩,並改移妃應氏及故世子樑王諸喪,家屬悉還。’

帝又復下詔曰:‘故前武陵王體自皇極,克己思愆。仰惟先朝仁宥之旨,豈可情禮靡寄!其追封‘新寧郡王’,邑千戶。’晞有三子:嗣樑王司馬綜、 司馬逢、司馬遵。以司馬遵嗣‘新寧郡王’爵位。司馬綜已亡,帝追贈綜‘給事中’並‘逢散騎郎’。

丙子日,帝下詔赦五歲刑及下。

甲午日,交趾太守杜瑗斬太元五年叛亂之九真太守李遜,交州始平。同時,天下大飢,多有餓殍。

冬,十一月,己亥日,帝加封‘鎮軍大將軍’郗愔爲‘司空’。會稽百姓檀元之謀反,自號‘安東將軍’,鎮軍將軍幕僚----參軍謝藹之討,平之。

冬,十二月,甲辰日,秦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幕僚-----司馬閻振、中軍將軍幕僚------參軍吳仲率軍兩萬攻竟陵城。我大晉荊州刺史桓衝遣南平太守桓石虔、衛將軍謝安幕僚-------參軍桓石民率水路兵馬兩萬應戰。

未己,桓石虔奇襲秦軍,秦軍大敗,閻、吳二人率軍退保管城。桓石虔乘勝追擊,攻下管城,俘虜閻、吳二人,殺秦軍七千,得生俘萬餘。

朝廷下詔封桓衝之子桓謙爲‘宜陽侯’,並晉封桓石虔並領‘河東太守’一職。

年末,餘姚長公主病未愈,帝益急。

我病怏怏地躺在牀上聽着獻之讀完了手中的信,我笑笑,說:“羯哥哥又娶妻了啊。呵,真好啊。我希望,那個桓氏能是一個如女賜姐姐一般的溫柔女子。”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我望向獻之,他也正怔怔地凝視着我,眼中柔情萬千,似有千言萬語。

我輕聲道:“獻之,你說,我,我這還能好嗎?”

獻之笑地很難看,他不忍道:“你爲何突然要這樣問呢?醫者們不是都說了嗎?你這病也並無大礙,只要用心調理就可好了。”

“是嗎?”

死,或者活,對於我來說又有何區別?如果活下去,該怎樣活?爲誰而活?究竟還有誰真正地需要我呢?

我愛的人,桓濟,唉,你如今一定已經與香巧妹妹成親了吧?我離開邵陽已有七年了,你過得還好嗎?哈,我真是庸人自擾啊,你當然是過得很好。平淡既是真、幸福既是好,你都得到了,又怎會不好?

而桓玄,我與桓濟的兒子,他看起來,也過得很好啊。他的容貌與桓濟無二,他倔強的性格與我無二。唯一遺憾的是,他是我與桓濟生命的延續,卻不是我們愛情的延續。

我繼而仰面望着自己頭頂上的鮮紅帷幕,口中細數着一個個已經離世了的人們。

看了一會兒,獻之終於忍不住不解地問我:“福兒,你在數什麼?”

我平靜地回答他說:“我在數離去的人們都有誰,我想看看我自己會成爲第幾個。”

獻之狠狠地捶了一下牀板,然後他生平第一次對我不滿地吼道:“我不許你說這樣喪氣的話!你根本就沒有病!你又哪裡需要終日躺着?只是你有心事煩擾自己,可你就是不肯說出來讓我可以來寬慰你!你只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你自己的心裡!這樣,你讓我怎麼幫你?我告訴你,福兒,你要好起來!你一定要好起來!”

我茫然地衝着他笑,隨後對他說了一些心裡話:“是,獻之,的確,你說的對,我是沒有病。可我不知,就算是我身體無恙的話,我以後還能做些什麼呢?

我最珍惜的兩個人,他們,離得我是那麼的遠。好不容易,我見到了。。。。。。唉,他卻又是恨我的。

獻之,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爲了什麼而活。我毫無期望、亦毫無未了的心願,所以我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期待。

獻之,但凡哪一日我去了,請你,再娶一個賢妻吧,不要娶琅琊王氏希望你娶的人,娶一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人,你和她,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吧。”

獻之聽後不語,良久,他纔開口問我:“你有何想吃的?”

“沒有。”

“我讀書給你聽吧?”

“不必。”

“那,我撫琴可好?”

“不必。”

我又是沉默,他則頹然極了,因爲對我的消極他感到失望,那呼吸也漸重,我可以想象那囤積在他胸膛中的悶氣必然是不少的。

過了一小會兒,我卻突然哭了,在獻之的驚愕中,我哭着小聲對他說:“我什麼都不想,請你爲我煮荼吧,我只是想要喝荼。”

獻之趕緊應允離房去準備一切用具,我則窩在被中痛哭起來。

其實,在五年前的一個春季裡,我曾去吳看望陸先生。延齡被廢爲‘海西公’之後也居住在吳,我便也順路去看望了延齡。在陸家的百年故宅裡,當我與先生靜靜地觀鶴的時候,我對他說起了自己的心事。我說,我很無望,因爲我此生無法再與仲道相守,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活着還能夠做什麼。

當時,先生說他幫不了我,因爲他無法幫助我忘記去愛仲道這一件事。可他隨後卻說‘但是,我可以給你的只有平和的生活,哪一日,若是你厭倦了這一切,來吳吧,我會娶你,做我陸寂的妻,我陪你賞梅觀鶴了此寂寥餘生。’

爲假思索,我拒絕了他,然後,我倉惶地逃出了陸家。是的,我,逃,跑,了。

我已用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困住了自己和獻之,我不想再用另一段一模一樣的婚姻困住陸先生。在我的眼裡,他和獻之不同。在他面前,我所有的心事都可以講給他聽,他都會告訴我到底我該如何去做才能逃出困難。

只是,我根本就沒有想到,當我對自己的生活感到絕望的時候,他給我的建議卻是要娶我。我無法接受,我只能逃。並且,我想我再也無法去面對他了。

‘平和的生活’其實就是我一直想要的東西,我清楚,唯有陸先生纔可以給我這些,只因只有他遠離建康、遠離了朝廷。

可,不行,這個人絕不會是陸先生。

因爲,我愛的人是仲道。可他人卻在邵陽,在別人的身邊,他應有自己的平和生活了。

當剛纔獻之問我想要什麼的時候,我只是想要喝荼,或者說,我深切地懷念起了自己幼時那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我真的想要歸於平靜。

可雖是這樣,卻並不代表我接受了陸先生的建議。對他,我還是不能接受的。

這一段無法向任何人明說的記憶,被我自己故意地封藏在了腦中五年,我從不去想吳、也從不去想那一個從容若水的陸家男子。

如今,他應是有五十歲了吧?那年去見他就是因爲他的生辰在春天裡,當年四十五歲的他不知到了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是否因對我的失望而早生華髮?亦或是他在過去這五年裡已經尋到了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的人?

在我還年幼時,我身邊的他是一個那麼完美無暇的男人,可以說,對於我來說他就是一個標準,是他讓我知道了何爲好男人。

可是,我會欽慕他,但我不會愛上他的。

愛情,它就是這樣奇怪,它只會幫你找到那一個真正能讓你心動的人,卻無法讓你對自己身邊最好的那一人心動。

如果在一開始,我愛上的人就是陸先生,那麼,我已經過了幸福又平和的日子許多年了。我們生活在吳郡陸家的舊宅裡,每日賞梅觀鶴,悠閒賽神仙。

但,沒有‘如果’,‘事實’是,我愛的人不是他,是仲道。

這時,獻之抱着一樽小泥爐入內,他的身後還跟着滿懷都抱着用具的暮顏。

待他們二人放下了各自手中的物件時,我卻從牀上坐了起來,這一次,無一人幫我。

獻之稍驚,後又關心地說道:“你若是想要坐起來就讓我來扶你嘛。”

我微笑搖頭,柔聲說:“我不累啊。你不是說了嗎,我沒有病,不是嗎?所以,既然無病,我就不能總是躺在牀上的。先前你不是說昨夜下過雪了嗎?如今院內還有積雪嗎?”

暮顏道:“有的。公主,不久前,雪又下起來了。”

“獻之,”輕聲喚他,我道:“你能陪我去賞雪吧?”

獻之先有疑惑,隨後他便回了我一個粲然的微笑,溫柔地對我說:“好,福兒,我陪你去。”

兩個人緩緩地步入院中,暮顏跟在稍遠的後方。

我接下天上飄落的幾片雪花,對獻之說:“還記得你我初遇時的場景嗎?”

他笑了,說:“怎會忘?一個胖娃娃,着了一身大紅的冬襖,淚涕哭得滿臉都是,還嚷着要‘天流’。”

我也笑,說:“是啊。就在那之前的一個月,我的哥哥天流死了,他才四歲,只是比我大了幾個月而已。當時我不知道姆媽說的‘不能去的地方’是哪裡,我只是知道,我想要看到天流,看到我的哥哥。沒有他,誰還能陪我玩耍?

獻之,死亡真的很恐怖對嗎?想想看,一個人死了,他/她的親人、朋友再也無法找到他/她、看到他/她,只能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去懷念他/她。而那一道影子,終會越來越淡的。就如我,我只是記得自己曾有過天流這個哥哥,可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卻早已忘記了。我也無法想象,如果他活到了現在,應是何種容貌。”

獻之眼中有不解神情,他問:“方纔,我只是明白了,你是‘病好’了,可你又說了這樣一番話,我便不清楚,你爲何突然會想‘病好’了。”

我笑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他哂笑,點了一下我的額角,他似是責怪道:“你讓我猜?可你是你,我又怎會知道你的想法?”

我望天而笑,說:“你真的是不知道啊,算了,就把它看作是我的一個秘密吧。”

爲何’病好’,就像我自己說過的,死了,又能留下什麼?活着,起碼還能讓自己身邊獻之的心內寬慰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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