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軍中接到了朝廷的命令。命謝玄率大軍全速向壽陽進發,並且,謝石也在同時離開了六合要趕往壽陽。
劉牢之喜道:“現在秦賊差不多已盡數渡過淮水了,我們先趕至了壽陽,以逸待勞,必可圖勝啊。”
張玄之的神色卻凝重非常,他對謝玄說:“幼度,你記不記得我曾與你分析過,我們最好不要認定秦軍就一定會把壽陽作爲決戰之地。
秦軍人多,他們可分而取之。萬一,他們渡過淮水之後‘取一城、佔一城’,步步爲營的話,我們人少無法分兵奪之,到時,可就便絕無反攻的可能了;亦或是,他們若是同時發兵攻打壽陽與合淝兩城,那樣的話,即便被我們救下了壽陽,但秦軍有合淝在手,亦可揮軍長驅直入建康啊!”
謝玄沉聲說:“祖希,如今,已容不得我們再作多想了。身爲臣子、軍人,我們一定要順從陛下之意,如今,朝廷的命令是讓我等全速趕至壽陽,其餘的,我們不可理會。
而且,我始終都相信,苻堅他爲人好大喜功,他自信有百萬大軍爲倚仗,他不會步步爲營的,他只會想要尋到我軍的主力,然後一舉擊垮,好向世人炫耀自己才堪做這天下之主。”
張玄之還想要再辯,劉軌勸住:“祖希啊,都督說的不錯。”
張玄之很是無奈,說:“那好吧。不過,幼度,你可願允我領三千的軍馬駐守盱眙這裡?萬一秦軍過淮之後一一攻取我大晉各個城鎮的話,盱眙是三阿屏障、而三阿又是廣陵和建康的屏障,我守在這裡也可安心一些啊。”
謝玄思考過後鄭重道:“衆將聽令!”
我們也都嚴肅起來,皆正襟危坐,等候謝玄發令。
“我北府兵有軍士八萬四千,今命冠軍將軍張玄之領五千人馬,分守盱眙、三阿兩城,力保建康安全!”
張玄之道:“是,都督,屬下領命。”
“揚威將軍竺謙之,你領兵三千,速速北上,屯兵五河,但遇秦軍,宜以守爲主。拖住秦軍,好使他們不得行至盱眙!”
竺謙之道:“是都督,屬下領命。”
謝玄的視線又落在了劉牢之的身上,後者急忙說:“都督!你可不要把我分去守什麼城鎮啊!我可是盼着能與氐賊苻堅好好地打一場呢!”
謝玄不由笑了,問劉牢之:“倘若苻堅不去打壽陽了呢?”
劉牢之困惑地撓了撓頭,然後對謝玄說:“反正,我一定要跟着都督走!如果苻堅不攻壽陽的話,我就帶着軍去尋他,總歸是要痛打他一頓的!”
有人記錄下了謝玄的各個軍令,然後謝玄說:“張玄之、竺謙之,汝二人這就去點齊各自軍士,張玄之守盱眙、三阿,竺謙之守五河,其餘諸將皆隨我趕去壽陽,不得有誤!”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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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秦國東路軍的先鋒部隊渡過了淮水,而謝玄所率領的北府兵正在全速趕往壽陽的路上。
十月初四日,渡過淮水後的秦軍盡數趕到了壽陽的城下,而我們距離壽陽城附近的洛口鎮尚有百里之遠。
十月初六日,我們將至洛口。
探馬回來告知謝玄,秦國大將樑成並秦國揚州刺史王顯等人所率之軍約有近二十萬人,其中,樑成已帶五萬人馬屯兵在洛澗了。
本來,龍驤將軍胡彬已帶着他的五千水軍要趕去壽陽作爲我們的援助了,但聽聞秦兵來勢洶涌且我們還未至壽陽,他想要東撤,結果,卻被樑成給堵在了壽陽與洛澗之間的硤石山,此時,還並不知道胡彬人馬是否安全。
謝玄即刻下令停止行軍,全軍在這個距離洛口鎮有十八里遠、距離洛澗有二十五里遠的平地安營紮寨,靜待謝玄下一步的軍令。
劉牢之低聲嘟囔道:“咱們有七萬多的人馬,如果現在衝上去和樑成的五萬人打上一場,勝的還不是咱們?早日把胡將軍救了纔是正事啊。”
他的牢騷不小心被謝玄給聽到了,謝玄卻並不以爲意,反倒笑着對他說:“道堅啊,你想要的只是一個樑成嗎?你等的大魚可是就要來了呢!”
劉牢之不明,忙問:“都督何意?”
謝玄讓小兵們都退下,獨留下了我們等人,他鋪開了行軍地圖,指了指項城這個地方。
“這裡,苻堅正率領秦軍東路線的十萬人馬留守在此。如今,胡將軍被樑成困所,自然是會派人衝出來送信求救的。
而距離他最近的人馬就是咱們了,可是,樑成擋在了我們與他之間,你們大家說一說,這一封求救之信,是到達咱們手上的機率大,還是被樑成截獲的機率大呢?”
望着謝玄的笑容,我想我已經明白了他在說什麼,忙答說:“自然是被樑成截獲的機率大了!我想,都督的意思應該是,雖然秦軍的東路軍由苻融帶領着先鋒部隊而苻堅卻是東路軍甚至全部秦軍名義上的最高統帥。
樑成截獲了書信之後得知胡將軍被困想要咱們去救,他一定會將此消息告訴苻融請苻融下指示,而苻融又必須會將此消息上報給苻堅。
苻堅是一個如此自信之人,聽聞胡將軍的部隊不利、又聽聞我北府兵也因畏懼樑成而停留在此,他一定是想親自過來作戰的。
誰都知道,此戰荊州軍牽制秦西、中路兩軍,而拱衛建康、牽制秦東路軍就要靠咱們北府兵了。若是打敗了咱們,就算荊州的防線還在,可他們不得不和慕容垂、姚萇拉鋸,苻堅便可一舉攻入建康了。
而都督英明,你自然不是因畏懼纔會停留在此的。你故意地不救胡將軍,給了秦軍一個畏敵假象。你其實是在等好大喜功的苻堅趕來,爲的就是不僅只消滅樑成、更要消滅苻堅!好讓秦軍在此地徹底失敗!”
謝玄莞爾,說:“你說的都對!”
劉牢之大喜,說:“都督,這是好計啊!桓兄弟,你也夠聰明!”
戴遁也說是一條好計,劉軌問謝玄:“都督,應要將此事上報給大都督知曉吧?還有,衛將軍那裡,需不需派人回去建康通報?”
謝玄說:“自然。派幾個機靈的人,一路上要注意秦軍,不要被他們的探子給截獲了這個消息。”
劉軌說:“都督放心,卑將自會仔細挑選傳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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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日,謝石帶軍一萬與我們匯合了。他已經得到了消息,誇讚謝玄的計策很好。
十月十八日,壽陽城被秦軍拿下了,我大晉的平虜將軍徐元喜不幸被俘。
同日,胡彬將軍大驚,他本以爲自己雖被樑成所困且我北府軍也滯留洛澗以東,但如果壽陽的守軍打退了秦人,自己還是可以獲救的。不想,壽陽卻已屬秦人了。這樣一來,他最後的希望就只能是受謝石節制的北府軍了。
十月二十五日,因胡彬將軍寫給大都督謝石的離別之信被苻融的部下截獲,苻堅得此消息後大喜,認定我晉軍唯一可靠的北府兵積弱、若戰必敗,便捨棄了秦軍東路線另外的十萬大軍,僅率八千精騎離開了項城趕至壽陽城與苻融匯合。
劉牢之一副崇拜的表情看着謝玄:“天呀,都督,如今一切正如你先前所說,我們不救胡將軍,正是勾來了苻堅這一條大魚呀!”
謝玄笑說:“諸位且等一等吧,還不會太快打起來。苻堅是一定會寫信勸降的,他雖然是氐族蠻夷,卻自幼喜愛我漢家儒學。他多以禮待人,崇尚以和爲貴,我相信,在動兵之前,他會遣使來勸降的。”
謝石道:“幼度說的對。那依你看來,收穫之際該是何時呢?”
謝玄蹲身將自己的手伸入了腳旁的河水裡,然後他笑答:“再等等吧。我需要一場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