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掛着的昏黃燈籠映射出淡淡的朦朧光芒正點點的發着亮光,兩盞燈籠上的宣紙面畫着雙魚戲珠的圖案。
那守門的侍衛聽到夏盼兒微嚴呆的話愣了一下,擡眸看了一眼身前站定的夏盼兒,隨即低頭恭敬道:“王爺說,今日不想見任何人,還請王妃回院。”
夏盼兒好似未聽到這話一般,低笑一笑,等到身後的紫菊走到身邊纔對着紫菊問道:“這個人說殿下不允本妃進去,你說該要如何處置這人才妥當?”
一句話,讓紫菊更加疑惑莫名,不止是榮王殿下的做法,更是夏盼兒的態度和語氣。雖然小姐的王妃身份是個事實,可夏盼兒從沒有因爲着她的身份而拿自己當過下人般看待過,更別說是一直自稱着什麼‘本妃’,還有對待下人的態度,這一切的一切又讓紫菊好似有些捉摸不透。
她伸手想要拉過夏盼兒的袖子、想要細細的問幾句夏盼兒話裡的意思,卻是被那人一甩衣袖躲過,紫菊不可思議的擡頭看向夏盼兒——那個榮王妃。見着那人的眼角處還殘存着嫌棄的眼神,她慌忙後退幾步,只覺得心裡像是被針紮上了一般,一股委屈悄然涌上心頭。
到了最後,終是低下頭,忍住心裡的難受對着夏盼兒道:“啓稟王妃,奴婢不知。”
這個小姐已經變了,不再是她的小姐了,雖然她不知道小姐是經歷了什麼才變成的這副模樣,可她終究是變了,而她也不能向從前一般的看待這個榮王妃,她是一個婢女,本就該是一個婢女的身份。
夏盼兒素白纖手擡起隨意的搭在身前,轉過身子擡着腳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紫菊的身前,看着那低頭的女子,面上一笑,伸手勾起紫菊的腦袋,迫使她看向自己,看着她依舊低垂着眼眸,仿若不想看到她的樣子冷聲道:“你不知?那可是需要本妃告訴你該如何去做嗎?”
她想要的東西只有那房間裡面的人能給她,而她所想要證明的東西也只有房間裡面的人才能幫她。
那聲音,不像是她家小姐時常和她說話的語氣,甚至她都懷疑這根本就不是她家的小姐。
那她又當如何?
紫菊後退幾步,一個彎膝跪在地上低聲道:“奴婢不知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讓王妃生氣了,若真的是奴婢的錯,還請王妃指明,奴婢絕對不會再犯。”
月華明亮,懸掛於天,將着這薛洛宇房前的一幕照的清楚異常。
着了一身華麗橙色衣裳的夏盼兒,戴着富貴的頭飾,垂着許多的金色流蘇,一臉的濃妝豔麗,眉間的氣息藏着看不清的東西,不知是憤怒還是嘲諷,亦或是不屑,只是都顯得美豔不可方物,統不過顯出來一個‘魅’字。
她的身前不遠處跪着一個女子,一身的粉色侍女裝的紫菊,頭上綁着雙丫髻,髻上插着一朵紫色的珠花,低垂着的腦袋,好像是要將着這腦袋藏在那身下的無盡黑暗當中。
房門口筆直的站着一個侍衛,端正的看着面前,堅定的職守着他的任務,絲毫沒有因爲眼前所發生的事情而動一下身體,也沒有因爲發生的這一切就讓他的心有絲毫多餘的跳動,他就像是一根本該生長在這的柱子。
三人間的氣氛,微妙卻不妙。
“那你擡起頭來看着本妃。”夏盼兒將身體朝着一邊的侍衛身前走去,見紫菊已擡起頭來看着自己,她滿意的收回視線看着眼前一身正裝的侍衛,面上的笑容突然湮滅、怒色突起,一個揚手狠列打下。
“啪。”的一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更是顯得異常清脆響亮,不僅嚇到了紫菊,也嚇到了在房裡端坐着的薛洛宇。
早在門口那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他不想去摻和,也相信門口的人能夠幫他阻攔那人,只是沒想到,那女子竟是這樣的粗魯和狠辣、竟然是會動手的。
這人看來比他有能耐!
被打的腦袋歪在一邊的侍衛,不過一瞬又掰回腦袋,眼神定在一處,依舊一動不動的好好站着,可面上卻已是紅透一片。
夏盼兒收回手,垂着眸子看着隱隱有些發痛的手心,滿意的對着地上跪着的人道:“看清楚了?起來。”
紫菊的心不住顫動,卻還是聽話的站了起來。
“過來。”
她聽話的走到夏盼兒的身邊,卻還是一直低着頭,不敢擡頭去看夏盼兒,那個她敬愛了那樣久的女子,如今她真的是不認識了。
“你若是還想在本妃身邊呆着,就學着本妃的模樣,給他一下,那本妃大可不計較你之前的過失,還會待你如初。”夏盼兒看着那朝着她走近的人,緩緩的貼近她的身軀,在她的面前輕聲說道,話裡帶着引導、帶着絲絲狠辣。
她自然是需要一個有用的人,好來幫助她,雖然不能很明着幫,可只要聽她的話也就足夠了。
“可……”不過一字,紫菊已講不下去了,她在這裡第一次擡起她一直低着的頭,看着眼前那麼熟悉的夏盼兒,卻又覺得陌生非常,她家的小姐何時變成這樣了?不過是昨日出去了一天,怎麼回來的時候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看着夏盼兒眼中存着的戾色,再轉頭看着站在一邊,臉上已有紅掌印的侍衛只是搖頭低聲不住說着:“奴婢……奴婢做不到。”
“做不到?”夏盼兒伸手攏了攏梳好的髮髻,看着那一臉拒絕的夏盼兒,在暗中稍稍的揉了一下已經不發痛的掌心,眼睛微眯,擡手就要用力打下。
“咚。”門扉突然大開。
紫菊閉着眼將頭歪在一邊,饒是她做好了準備,可當這個人動手的時候,她還是止不住的有些心慌,她閉着眼睛等待着。
許久後,她纔回頭,可面前的人卻不是她已經不熟悉的小姐,反而是熟悉的榮王,一股熱淚涌上,像是立馬就要噴瀉而出。
“你這是在做什麼?!”薛洛宇抓緊着手裡的那隻細手,不住握緊就好像是要生生的捏斷手裡抓着的東西一般。
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生成,憤怒、仇恨、殺意……
他不過是不想見她而已,爲何要這樣逼他?她既是知道她自己的身份不真,又何須來自討苦吃?
“做什麼?”夏盼兒看着突然出現的薛洛宇,眸中疑惑閃過,可手肘上傳來的疼痛這樣清晰,讓她的疑惑突然間就消失在了痛楚當中,不住的掙扎着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他卻越抓越緊,好像是要把自己的手肘捏斷一樣。
“呃。”她不由低聲呼痛,眸中萃了狠毒的光芒:“倒不知王爺是想做什麼,不過是妾身想要教訓一下妾身的婢女,可王爺這樣的緊張,倒讓妾身懷疑王爺和這婢女是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手肘緊握感突然輕鬆,夏盼兒緊忙收回自己的手用着另一隻手輕輕揉搓,睜着眼憤怒的看着那個男子的模樣,眼中的狠毒卻是絲毫未減,這果真是她看錯了、和聽錯了,還以爲這榮王爺對着這夏盼兒有多好,原來不過都是道聽途說罷了!
“既是本王的事,又與你何干?”薛洛宇收回手藏在袖中,別在身後,視線並未在眼前人的身上多做停留,反倒是看着身後眸中發紅的紫菊,只覺得心中有些發痛,心中又更加厭起夏盼兒的舉動,可如今他並不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不能去多做阻止。
紫菊感受到薛洛宇的眼光,只覺得這眼光熟悉非常,就像是寂言的目光,她回頭看他卻見他的視線已轉到前方去了,心中不由發楞,她怎會這樣想?榮王的目光怎會是像寂言的?一定是她今晚所看到的東西將她的心思害了。
夏盼兒沒有回答薛洛宇的問題,只是將着視線看向一邊的黑暗之處
薛洛宇見此也不想再和那人多做交談,只是交代一句:“明日宮裡有宴。”轉身便就朝着房內走去。
“咚。”房門迅速關上,發出一陣清脆而又沉悶的聲響,一條修長的身影慢慢隨着燭火的微光遠去。
那本因爲薛洛宇回來而快速跳動發熱的心跳也因爲着薛洛宇的舉動和話語而慢慢的變的淡漠下來,她想,一定是自己傻了,不然怎會因爲那人的一點點面容和話語就心動呢?
她低着頭,往回走去,可這次她走的異常的慢,比來時慢的許多。
尋思着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漏出破綻了,不然這些人對自己怎會都是這樣的奇怪。若是自己沒有漏出什麼破綻,依舊她所探查到的東西,薛洛宇對夏盼兒的態度就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她哪裡做錯了?是否太兇悍了?
她停下步子轉身看向身後跟着的人,就見到身後的人猛然的後退幾步,才停下步子,與着自己的距離隔了好幾尺,她蹙眉想着可能是自己真的做錯了,有些舉動或許是做的過了。
那是否應該做的好一些?就像是一個老好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