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正門廳堂裡,夏正文坐在上座,上座後方掛着一幅畫,畫上畫的是一個老者在山中採藥。
李夫人坐在側坐,邊上擺放着茶水,夏長興坐在下座,邊上亦擺着茶水。
旁邊各站着各自的貼身丫鬟和小廝。
看起來倒是頗有些官員之間議事的感覺。
夏盼兒穿着的是一身的普通藍色衣裙,隨便的綁了一個髮髻,綁着輕盈的絲帶,絲帶垂掛與編髮之間若隱若現。
在紫菊的帶領下,夏盼兒筆直且自信的走進了這個‘議事廳’。
看着大廳裡坐着的三人和站着的三人,夏盼兒沒有別的想法,只是覺得有些無趣,隨意的走到一邊下座,剛好坐在夏長興的對面。
“夏盼兒!你竟然還有臉敢坐着?給我去站着!”夏長興本來是想看到一個哭臉的夏盼兒可卻是看到了一個意氣風發的身姿和麪容,她夏盼兒憑什麼意氣風發?一個沒用的廢物有什麼權利在這裡意氣風發?
夏盼兒斜睨了那女子一眼,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對於夏長興這樣一個有胸無腦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無視她,因爲這樣比你直接和她罵架更容易讓她暴走。
所以夏盼兒優雅的接過紫菊遞來的茶水,優雅的飲了一口,連着眼角都沒給夏長興。
“你!”果然夏長興受不了夏盼兒的如此模樣,一個用力就對着身邊的桌子拍了一掌,發出一聲沉悶而又有些清脆的響聲,只是這樣根本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憤然地站了起來,幾個步伐就衝到夏盼兒的身前,伸手指着夏盼兒道:“你竟敢無視我?你不過是夏府中最無用之人罷了,竟然敢無視我?誰給你的勇氣!你個jian人竟然敢無視我!”
夏長興猛地擡手想要打下去,可是看到夏盼兒遞過來的目光,那目光中含着蔑視、嘲諷甚至還有不屑,最主要的是那眼尾處的冷冽,讓她有些害怕,腳步竟生生的退了一步,可一感覺到自己的舉動,她又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恥辱,忍住心中的害怕之感一個擡手又要打下。
“興兒,在這裡胡鬧什麼,下去!”
夏正文的聲音傳來,夏長興只能收回手幽怨的看着夏正文道:“爹,女兒哪裡胡鬧了,都是盼兒那個醜八怪弄的。”她心裡不服夏盼兒,更是討厭極了那個夏盼兒,那討厭比着從前的每一日加起來的討厭還要多。
她恨不得夏盼兒此時就死在她的面前!還是那種凌遲的死法!
“好了,今日是有正事的,不是讓你胡鬧的。”夏正文皺了一下眉頭,略有不悅道。
夏長興扭捏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選擇繼續留在這裡,帶着巧霜就氣沖沖的出了廳堂,反正日子還長着,不差這一日。
夏正文看了一眼李夫人同樣道:“你去看看她,不要讓她做出別的事情來。”
李夫人看了一眼夏盼兒,低眸沉思一會兒才點着頭道了聲好,慢慢步出了這廳堂。
廳堂裡本來人是覺得蠻多的,可這一下子就走了四個,夏盼兒略微有些不自在,不是因爲沒人在,而是因爲她要面對夏正文,這個從小就一直討厭着夏盼兒的男人,她一點也不喜歡,別說和他在一個地方呆上幾分鐘,就算是看他一眼,她都覺得自己心中難受的緊。
不過幸好,紫菊還留了下來。
“你們兩個也下去。”
夏正文的話讓夏盼兒剛剛纔覺得好一些的心又變的壞了,看着紫菊和夏正文的小廝從自己的眼前慢慢消失,夏盼兒心中不悅,也覺得有些奇怪,可又不想率先開口問他。
因爲誰先開口就算誰輸了。
所以,到了最後還是夏正文先開的口。
“你昨晚去你祖母屋裡可是有什麼發現?”
咦,竟然不是開口嚴厲的罵她?不對啊,這氛圍不對勁!
夏盼兒是在走進這廳堂第一次擡頭看向夏正文,那個她名義上也是事實上的父親。
夏正文年紀不大,三十來歲,一頭如墨的頭髮,些許皺紋的方形俊朗面龐,眉宇間隱隱顯現着英氣和正氣,這讓夏盼兒有些疑惑,這樣的一個人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聞不問,甚至還默認府裡的人欺負着他的女兒,他怎會是一臉的正氣,這不大附和常理,且她也很想知道,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是這都是夏正文心裡的想法,夏盼兒不得而知,也並不是很想知道。不過今日的夏正文倒是讓她有些奇怪,她以爲夏正文會很生氣的就衝她發火然後讓她跪下,再罰她不許吃飯之類的,但都沒有,反而是讓其他人都離去。
她有些疑惑卻也不好多問,端起茶杯又飲了一口,打算如實回話。故而她啓脣回道:“祖母中了糜毒。”
“糜毒?”夏正文是個醫者對這毒的瞭解並不是很多,所以他昨日替老夫人把脈的時候根本也沒往這方面着想,只是在心裡覺得奇怪,前日的老夫人還好好的,可突然就生病了。
他自然是有些懷疑,想起了那個突然變得不一樣的二女兒,他知道他如果拒絕那她肯定會偷偷的去看老夫人,事實也如他所料一般,只是他沒想通的是夏盼兒怎會如此輕鬆的就將這件事這樣輕鬆的告訴了他。
他知道這個女兒不喜歡着自己,所以他以爲自己會花很多的功夫才能夠從她的嘴裡套出話來,可照着現在這種情況看來,這個二女兒或許也是如自己一般的重視着老夫人,不對,夏盼兒好像一直是很重視着他的母親,只是有些東西好像是被他忽略了。
只是這糜毒,他確實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將視線轉向夏盼兒,第一次認真的看起了自己的這個女兒。
彎彎的細眉,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極了她的母親,他很喜歡她的母親,喜歡着他的那個表妹,只是這其中夾雜了太多的東西,太多不能說的東西,這個女兒他自然喜歡,只是不能太過喜歡,但那種喜歡的感覺藏在心裡久了,他就都快有些快忘了如何喜歡自己的女兒了。
心痛的時候他纔會想起她,不,是想起她的時候會心纔會痛,可那個她早已離他而去,他身邊所剩下的只是她留下的女兒。
夏盼兒看着眼神有些迷離的夏正文,他看着自己眼神迷離?那眼神是一種思念。
思念,看到某一件熟悉的東西而想起某種東西。
他看着自己思念,肯定是因爲自己長的像某個人讓他陷入了回憶,但自己長的像誰?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她的母親!
意思是,現在的夏正文是在想念她的母親?這有些不大現實,可現實就是這樣的,夏正文確實是在想念着某人,只是這人她不確定就是自己的母親,那如果是自己母親的話,夏正文他是不是有着什麼難言之隱?
所以他纔會對自己這種不管不顧的態度、所以他纔會任由他人欺負自己。
不,不會的!
夏盼兒爲着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在她的印象中這夏正文從來都對自己沒有過一次的好臉色,就算是自己中毒的時候,夏正文連把脈都未曾把過,他絕對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是的,他絕對沒有什麼可笑的難言之隱,他就是討厭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那樣沒有理由的討厭自己。
慌亂的端起身邊的茶杯再次飲了一口,淡了淡心神看向已回神的夏正文沉聲道:“糜毒,是一種慢毒,可在隱形中置人於死地,特別是身上本就染了一些風寒的人特別的管用,這種毒想來是外面的人帶進來的,目的應該是要取老夫人的性命,至於原因,我暫時還不清楚。”
夏盼兒一骨碌的將着自己所知道的東西都講給了夏正文聽,因爲她知道的清楚,這些東西講給夏正文聽纔能有一個好的結果,自己聽去了、瞭解了並沒什麼卵用。
因爲自己無實權,雖然說現在頭上戴着一頂縣主的帽子,可是這城主有什麼權利呢?她倒現在還不是很明白。
而且她現在最想的是快點解決完這件事然後就從這個可笑的大廳裡離去,她怕再面對夏正文,自己的心會發生改變,可她有點不想改變,也不想知道那什麼難言之隱。
夏正文聽到夏盼兒的話,面容慢慢發白,那不是因爲生病,也不是因爲發冷,而是他在發怒,怒氣使他的面色生變,他看向夏盼兒咬牙問道:“這毒可有的解?”
見夏盼兒點着頭,夏正文才放鬆了一些,又聽的夏盼兒道:“解是解了,但難保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父親若是知道是誰做出這樣的事還請指明,女兒或許能相助一二。”
這次她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夏正文她竟覺得沒有以前的討厭和怨恨了,倒是覺得這個男人的身上藏了一些東西,一些能讓她心疼的東西,讓她產生這些因素的是剛剛夏正文的出聲和他臉上的憂傷,他在思念着一個人,而這個人已經離他而去了。
這個人或許就是自己未見過的母親。
她在原主夏盼兒的記憶裡看到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