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漸漸尖利起來。卻在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卡住了。敏君看着陡然無聲的繁君,仔細打量着她的神色,倒是漸漸有些放心了。
並不是她太過疑心,只是前車之鑑,殷鑑猶存,對於繁君,她雖然漸漸多了一點信任,但只要是又碧痕在世的一日,有些事情就無法更改。她不能不多想一點。就像這件事,雖然在細細想了後,知道多半與繁君無關,畢竟這要是旁觀者應該都會發現一二,最重要的是這個局,碧痕多半是要死的。
能夠對繁君起作用,一個是針對了繁君待碧痕的母女之情,另一個則是看準了繁君不會與別人訴說的孤單境況,立意拿着她將三房再折騰一通。
而碧痕,她生育之日近在眼前,只要真個生下了孩子,再將她給拿藥或者別的手段給弄死了。若繁君早些折騰,這也能拖延好些日子。橫豎局面是不會破了的。在結果面前,若是繁君再有理智,死活不折騰,這一根刺也就算是埋下了。
這樣的手段,若是一時察覺到有些異樣,將偵探片宮鬥文裡頭,最是不可能反倒是最可能的作爲思考的方式,自己還真是想不出來。可真要是想出個苗頭來,下面的理由與程序便十分順理成章。
“我該是怎麼做?”沉默許久,那繁君方纔輕輕吐出胡這麼一句話來,她仰起頭,眼神彷彿燃燒着的火焰,卻又有些冰冷的意味。
敏君靜默了半晌,纔是微微側過臉,淡淡着道:“大哥似乎好些日子不曾回來了,家中出了那麼多事,他那裡也得說一聲。當然,這麼個情況下,爹爹又是忙亂,他若是回來,必定要先去姨娘那裡看一看的,到底,姨娘也是他生身母親。”
“姐姐的恩德,妹妹下輩子必定結草相報。”繁君聞言,眼睛微微一亮,立時站起來行了個大禮,方纔轉身匆忙離去。敏君看着她如此。伸出右手輕輕碰了碰額頭,方纔幽幽的嘆息了一聲。
“姑娘,朱姑娘的車駕已然到了內院。”就在敏君靜靜閉着眼深思的時候,簾子外頭傳來錦鷺的聲音。搖了搖頭,敏君也沒理會自己沉湎思慮連錦鷺的腳步聲都沒發覺,毫不猶豫這道:“先打發小丫鬟給母親通稟一聲,再讓那幾個小丫頭好生盯着,有事兒便回報。錦鷺,你先進來幫我洗漱整理一番,免得太過疏散憊懶難以見客。”
錦鷺聞言先是尋了丫鬟細細囑咐一番,方纔打起簾子走入屋子裡,幫着敏君整理,一面還嘻嘻笑道:“姑娘縱然病了,也是個嬌嬌怯怯的病美人兒,哪裡說得上什麼憊懶疏散的?”她口中說着話,手腳卻是極麻利,不消多久時間,就是將敏君的髮髻打理妥當,連着衣衫飾物也是整頓了一番,頭上多了一支赤金蓮紋素簪,幾根五彩絲繩不說。還尋了一件極通透的緋紅映墨色花蝶的紗衫搭在敏君身上,。
如此一番整理,敏君便換了一個模樣,臉色也是映襯着多了幾分圓潤紅暈,竟透着一股海棠春睡後的慵懶嫺靜,只稍稍顯得憔悴了一點罷了。
“好錦鷺,這般手藝叫人怎麼捨得放了你去?若是日後沒了你在身邊收拾,只怕我真真要茶不思飯不想了。”敏君透過那鏡子瞧了瞧,見着臉色好了許多,立時多了幾分笑意,順口就是說出兩句打趣兒的話來。
錦鷺聞言,手指微微頓了頓,方纔繼續將衣衫拉扯妥當,取了幾個素紋花緞枕來墊在敏君身後,一面回話道:“姑娘,趁着這會子有空,也和我說一說,該是預備什麼茶,什麼點心?”
“取新鮮上等便是了。”敏君想了想,倒也沒有十分在意:“朱姑娘過來也不是爲了茶點什麼的,茶葉你是曉得的,至於點心,多選幾樣新鮮出鍋的也就是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外頭就有丫鬟一個個回話,眼瞅着朱欣便是要來了,敏君使了個眼色與錦鷺,讓她好生處置一番,自己略略理了理,也坐起身來。隨手抓了本書,慢慢地翻看起來。
“敏妹妹……”隨着一聲通稟,朱欣低頭跨入屋子裡,擡頭就瞧見敏君正是坐在牀榻上翻書,她喚了一聲,眼裡有些微溼潤起來。
敏君放下書冊,看着朱欣如此,臉上倒是有些火辣辣的,她一面令人端茶端點心,一面招呼朱欣坐下:“朱姐姐可算來了,快些坐下來,這是我新得的茶,說是什麼番國上供的,雖說清韻略有不足,卻也有點異香異氣,姐姐嚐嚐可是能入口?”
“嗯。”朱欣胡亂應了一聲,一雙眼睛卻是在敏君身上上下打量,許久後,才彷彿是看着敏君臉色不差,慢慢地有些放下心來,露出個笑容來:“敏妹妹,瞧着你現在好了許多,我心裡真真寬慰了些。”
“這還是虧得姐姐仗義。方纔能夠的。”敏君見朱欣說話極是利索,並不因爲橫着什麼事而吞吞吐吐,越發看重她,思量一會,倒是將事情隱隱說出了些:“姐姐不必心存內疚,這事原就是家父心有所想,特特借題發揮招來的。極是有了打算,這後果如何,便也當一力承當的。只是累得姐姐憂心不說,還壞了家中的安寧,着實是我們對不住姐姐。”
朱欣聽得這話。心裡微微一顫,但還是收斂了神色道:“普天下只有求當京官兒的,不曾聽說竟是樂意去那苦寒北地的。妹妹說這個,雖說是開解的意思,但姐姐豈能當真應承下來安慰自個?哪怕妹妹說這原是想着離開這京都徐家大宅,求個家宅安寧,但也沒的說非得得罪我那二叔的道理。照我想來,最起碼也是徐叔爲人正派,不是鑽營富貴權勢的人,這方得罪了我那二叔。”
敏君見着她如此說,一時也是有些語塞,半晌後方才嘆了一聲:“既是兩下都安好,沒得談這些做什麼?難道除了這個,咱們兩個便不好做個姐妹密友?權且拋開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姐姐素日喜歡做些什麼?”
朱欣看着敏君彷彿對此並不十分在意,心下一想,也覺得這般事情到底也不是什麼說得出口的好事,加之那徐家的老太太等人原爲長輩,敏君這等小輩也不好多插嘴說這些,當下便點了點頭,笑着說些雜碎事兒來。
這一說,便有些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了。不知不覺間,竟是慢慢說到京中的高門大戶裡去。朱欣自小在京城長大,對這些自然也是熟稔得很,她細細說到起來,倒是一是一二是二的,而其中,最是提得多便是錦鄉侯:“這錦鄉侯老人家,我小時也見過幾次,雖說是個勇武之將,行事卻是粗中有細,極是妥當不過的。近年來雖然漸漸沒見面兒,但他家的事兒可着實不少。就是先前那位錦鄉侯世子的嫡長子離京從武,征伐沙場,那便是大大地鬧騰了一陣子。”
說到這裡,朱欣拈起一塊糕細嚼了兩口。眯着眼看了敏君一眼,方纔又笑道:“你與他家素來交好,也當看出一點模子。那錦鄉侯雖說是個勇將,血山火海里頭掙出來的家業,可他那被尊稱爲世子的嫡長子蘇曜蘇大人,最是厭憎武事,只愛舞文弄墨詩書詞曲這一類的。若非娶了的馮家的姑娘,只怕這承爵可就難說了。但越是如此,他越發得不喜兵家武事,爲了這事兒,也不知道鬧騰出多少玩意兒,旁人瞧着都只能搖頭——那段菱珍便是他定下來的,說着是詩書傳家的段家女子,也不看那段家近來的行事如何,真真是讀腐了書。”
這麼說,那段菱珍雖然得蘇曜的青眼,可在馮氏等眼中,卻是不定的,怪道她對着自己頗有些莫名地敵意,或許,除卻那一點傳言後生出的幾分念頭外,還真有將自己當做什麼情敵之類的可能了。敏君心裡愣愣出神,一時也有些發愣,直到被朱欣推了推,方纔對着她繞含深意的眸子,微微側臉道:“姐姐這麼說來,蘇家竟是頗爲不妥當了?我素日瞧着馮姨容貌行事都是上上等的,他家也沒什麼妾室之類的,怎麼聽着你說來,彷彿裡頭還有別的什麼?”
“自然是有的,若不是你與他家似有些什麼,我原也不願當個八哥嘰咕這些舊年的事兒。”朱欣雖然年幼,但自小聰慧,又是身處內宅錦繡堆裡,滿京城的風言風語都是聽過的,此時細細說來,竟也是極分明:“當年那蘇曜蘇大人早就有個青梅竹馬訂下婚的姑娘,原是內閣大臣顧廣宇的嫡長女,喚名顧紫瓊,容貌極美氣度也是人人誇讚,據說是天仙兒一般的容貌,山溪清泉般的靈秀內蘊,竟是千萬人裡也挑不出來的,兼着又是善文能詩,家教極好,兩人也算是相得益彰,一時佳話。誰想着,偏偏錦鄉侯他老人家卻是看不中這姑娘,正是鬧騰着,那顧家卻是倒了,這婚事自然沒了。蘇曜蘇大人便另娶了蘇老爺子最是親善的馮家的女兒,這事兒方纔了結。”
說完這個,朱欣拍了拍手,臉上露出幾分嘆息:“你只看這個,就曉得蘇家做主的還是什麼人。不說旁的,這次蘇大人的幼子要去沙場拼搏,只老爺子一句話,哪怕那蘇曜世子再反對,到底這事兒還是成了。你只看這個,就該是曉得,那段菱珍段姑娘爲何有個姑娘親近蘇家,便要過來瞅一瞅,還不是生怕舊事重演?”
“原來姐姐是爲了提點敏君來着的。”聽完這個,敏君也是笑了,當下點了點頭,臉上卻是一絲兒異樣也沒有:“段姐姐擔心什麼,我算曉得了,日後必定不會碰這個要命的點兒。姐姐也不須十分擔憂,照我想來,這什麼人什麼心,到頭還不是清楚明白的,只我瞧着,蘇曜蘇大人竟是獨一份的人才,旁人再也做不得他這般的。”
敏君笑着說出這麼一段話,但話音裡透出來的意思,連着朱欣也是察覺了幾分,她抿了抿脣角,便順着話頭說起旁的事。兩人又是說談一番,敏君再探問了蘇嫺家中的境況,聽着還是老樣子,就鬆了一口氣。
如此,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子,那朱欣瞧着敏君雖說臉色還好,精神卻漸漸有些不濟了,當下也不欲其再費心與自己攀談,又是講了兩三句話,便要告辭。敏君留了兩句,見着她去意已決,便令外頭候着的錦鷺送朱欣一程,一面還道:“眼下身子還不曾好,也不敢起身,只等請着錦鷺送姐姐一程。”
“你正病着,原就該如此的,不必想着多了,自個保重身子要緊,過兩日我再來瞧你。”朱欣也頗爲不捨,如同老媽子一般絮絮叨叨囑咐了好些話,方纔起身離去。
敏君一一應了,目送着她離去,方舒了一口氣,預備着躺下來歇息一會,那邊就是有丫鬟又通稟道:“姑娘,老太太、太太來了。”
這還真是一陣又一陣的趕場子來了。敏君聽得這話,立時想起先前繁君所說的話,心下微動,伸手將一塊糕扳下一點碎末,稍稍揉到自己的眼眶之中,立時將那一雙眼睛揉得發紅起來。
“三丫頭,你可算醒來了。”那老太太王氏一進門,就瞧見敏君正是揉着眼,心中有些納悶,但臉上還是擺出素日裡的威嚴來:“瞧着往日裡,你的身子都還好的,今兒倒是病得最重,竟是隔了兩日方纔醒來。到讓我們兩個老太婆心裡擔憂不已,生怕你真個嚇着了。”
“是孫女兒不中用,竟是勞動兩位嫡親長輩擔憂煩心,前兒又是言辭放肆衝撞了長輩,真真是罪過。”敏君低着頭,一雙眼睛又紅又腫,瞧着並不想是陡然間哭出來的,竟是折騰了許久,方纔揉出來的。
王氏瞅着她這般形容,想着先前丫鬟來報,說是淳承郡主的女兒朱欣方纔正是在屋子裡與這三丫頭說什麼,心裡頭一緊,倒是有些不安:“前兒也是我一時惱怒衝昏了頭,竟是沒仔細想,委屈了你母親。再者,你攔着也是應當的,總不能讓老太婆真個傷着了徐家的子嗣後代。你也不必哭了,瞧着這眼睛,竟是紅腫成這麼個模樣,倒是讓老婆子我心疼,外人瞧見了,也不大像樣。”
“難怪朱姐姐可勁兒問我……”敏君立時接了口,裝着有些恍悟的樣子隨口拋出一句話來,臉上卻是露出些微羞澀的紅暈,喃喃道:“倒是我想差了,還以爲姨……”
“姨什麼?”一邊的朱氏聽了半日,越聽越不像是一回事,待得敏君說道什麼姨的時候,她臉色陡然一變,竟是有些緊張起來,忙厲聲喝道。
敏君彷彿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吐出姨娘兩個字,卻又忙堵住嘴,一雙眼睛在王氏、朱氏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身子便往裡頭縮了縮,乾巴巴着道:“什麼姨娘?不,什麼姨?太太說着什麼呢?”
“要說什麼,你也是清楚明白的。”那朱氏這時若還不清楚,就白在內宅裡頭磨去那麼多的年月了,她臉色一冷,忍不住要說出口的時候,一邊的老太太王氏已然斷喝道:“好了,芷清,瞧你說着什麼話,沒得把三丫頭嚇成什麼模樣了。她是你嫡嫡親的孫女兒,有些事,總該留着一點餘地。既是沒了用處,還死把在手中做什麼。”
說完這話,那王氏也沒再看低頭稱是的朱氏一眼,就是轉過頭與敏君道:“這事,你仔細些,有些東西,可不是你想的一般,該是說與孟氏聽的,你早該說一聲,胡思亂想多了,對身子也不好。”
“孫女兒曉得的。”敏君低頭應了一聲,心裡頭卻是暗暗估摸着,事關碧痕,又是這等急促的,繁君必定做得極迅速的,眼下只怕也快處置妥當了。王氏朱氏婆媳兩個似乎還是多留一會,方纔最好。
如此一想,敏君自然越發得拿出精神,一面說着閒話,一面在這裡頭透一點半點看似極重要的東西,不一會,便是成功讓兩個老狐狸留了下來,千方百計地想從敏君口中探聽出點什麼來。
敏君心思細密,謹慎心也極強,可到底是不曾經歷太多的,說着幾句話不漏口風那沒什麼問題,可面對着兩隻在十丈紅塵之中歷練出來的陳年老狐狸,到底是漏了一點東西出來,她卻渾然不覺。
但也就是這一點東西,yin*着王氏、朱氏兩人,使得兩個漸漸沉溺話語之中,不知不覺的,竟是過了小半個時辰。
“老太太、太太!”就在這一會,外頭卻響起一陣腳步聲,有個蒼老的聲音在敏君屋子外頭響起:“老奴有事要回兩位主子。”
聽得這聲音裡頭暗藏着焦急,敏君撇了撇脣角,臉上卻露出幾分疑惑,笑着道:“外頭哪位嬤嬤說話兒?什麼事兒這般焦急,沒得過來打攪曾祖母、祖母兩位老人家。若是大事兒,就進屋子裡回話,若只是一點小事,也就不必回了,沒的說什麼事都是折騰兩位老人家的。”她說着話,一雙紅腫的眼睛卻是仔細打量着王氏、朱氏兩人的行止,看她們先前還是安生坐着,而後卻忍不住動了動身子,眼珠子更是一圈又一圈的轉動不定。
脣角微微泛出一絲冷笑,敏君正待說什麼,外頭一陣大呼小叫徑自窗牆入室,讓整個屋子內外的人都是愣住了:“老太太,不好了,三房的那個碧痕要生了!”
什麼!
敏君猛然一愣,待得回過神來,就忙忙喚來錦鷺等丫鬟,死命撐着要起身:“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出來?繁君不是說了,姨娘早就是……”
“好了。”聽得敏君這話。老太太忙就是攔住她的話:“那不過是個姨娘,又不是你生母,一個半主子半奴婢的身份,你正正經經的姑娘身份,如何能過去?若是你過去了,將你的母親又放在什麼地方?備下禮就是了。”
“是。”敏君輕聲應了,看着兩人匆匆忙忙着趕過去收拾殘局,她揉了揉眼睛,脣角微微挑起一絲弧線,卻是低着頭藏住些許冷意:這會子過去,只怕是晚了呢。
“姑娘,這事兒可得回三奶奶,雖說三奶奶身子笨重不該去的,但這到底是子嗣大事,哪怕不去也得打點妥當。否則旁人瞧着就有點不大像了。”錦鷺看着敏君揉了揉眼,彷彿有些疲倦,便想了想,自己尋出個妥當的單子來:“要不,奴婢照着往年的單子,籌劃一二,略略減去一層,只怕也差不多了。”
“這事兒不急。”敏君冷笑着取了茶盞輕輕抿了一下,方纔睜開眼與呆在一邊的錦鷺道:“先瞧瞧那都做了什麼,在籌劃一二就是。至於母親那裡,只怕用不着我們說什麼,她已然曉得了——先前那人大呼小叫,只怕滿街都聽見了呢。對了,這一日總不見青鸞,她做什麼去了?”
“原是三奶奶喚過去的,說是什麼事兒要吩咐。”錦鷺隨口應答,一面幫着敏君將釵環簪戴都是取下,在將那紗衫也褪去,端了一碗暖暖的熱茶送上來:“只怕多半是問近來姑娘如何之類的事兒。畢竟,姑娘真真睡得有些久了。”
點了點頭,敏君隨口吩咐兩句,也沒心思去看那什麼碧痕的分娩,只裝着什麼事兒都沒有安安靜靜閉上眼睛,朦朧了半晌,竟就是這樣安生睡了過去。帶的醒過來的時候,她就瞧見了屋子裡又多了幾個人。
“姑娘醒了。”青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敏君睜開眼睛,就瞧見徐允謙與孟氏正抱着一個襁褓逗弄着,一面親暱着說什麼話,兩人神色都還不錯,而一邊站着繁君,雖說依舊是冷峻淡定,但看向那小嬰兒的眼神,倒是讓那就愣了一下。
“早就該醒來了。”敏君微微笑了笑,便與孟氏徐允謙兩個行了個小小的禮,又問及碧痕的事:“這孩子是姨娘的?那姨娘眼下可還好?”
“還算妥當,就是孩子瞧着瘦弱了些,只盼着母子都是能一日好似一日。”孟氏橫了徐允謙一眼,但說起話來還是溫和的很:“你也不必操心這個,聽說先前你還留了老太太她們兩個半日,真真是想得多了。你這會子身子又不好,可得仔細調養,沒得操心這個做什麼?難道我就這個是不中用的,還得你費心費力地幫襯不成?”
“娘,女兒也是擔心。”敏君看了正站在一邊沒說話的繁君一眼,心裡暗暗嘆息一聲,方纔又道:“不過看着四妹妹也在,想來姨娘是不用十分愁了。”她雖是這麼說,但心裡卻不覺得如此,畢竟王氏等人素來的行事都是籌劃妥當了方纔做下去的。碧痕的事情,孟氏、繁君都是放了人在那裡,想來她們做的功夫多半是暗地裡的。這暗地裡的功夫,可不是得日久年深方纔出來的?
只怕這會子,就算那碧痕還算妥當,內裡可是虧着很呢。
不過,這樣的事情,敏君自然也沒什麼心思與繁君細細說道,她想得到的,繁君必定也是想得到。該是做得都已經是做了,下面,也就是看碧痕自個能不能撐得住,是不是命大的人了。
“爹爹,母親,我想讓妹妹在姨娘那裡多呆一會兒。”就在這時候,繁君終於開口說話了,她一雙眼睛盯着地面,面上的神色卻有些微的恍惚:“或許,這樣她們會好一點……”
房間裡靜默了一會,孟氏打量了手中躺在襁褓裡頭的孩子幾眼,就看向徐允謙。而徐允謙原是想要拒絕的,可看着繁君微微網擡起臉後,那一雙暗含水光的眸子,忽而記起先前她閉着眼睛護住敏君的那一瞬間,當下手指由不得一顫,終究道:“你這孩子,終究是心思太過細密深重,罷了,這一個是你生母,一個是你親妹子,你想着如此,也隨了你,只看着你與她們的緣分吧。”
說着話,徐允謙將這襁褓遞給繁君,繁君伸出手接過,想了想,還是將她抱到敏君面前與她看了幾眼,方纔啞着聲音退了下去。只這幾眼,敏君便發覺這襁褓中的孩子,竟似一隻小貓似的,閉着眼,呼吸輕微,臉色發青,脣色發白,倒有些不足的樣子。
只是繁君如此做派,她也不好說,眼瞅着人離去了,方纔轉過身看向孟氏:“娘,姨娘生的***似乎有點不足,可是請大夫看了?瞧着你們的樣子,這是不是頗有些不好?”
“若只是一點不好,倒罷了。”屋子裡靜默了一會,徐允謙的聲音方纔響起:“幾個大夫都過來瞧了,說是母體裡帶出來的,只怕過不了多少時日……”
敏君還想問一聲,就被孟氏搖手止住,她動了動脣角,沒有再說話,只是等到了晚上三更天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喧鬧,青鸞到了外頭細細問了一聲,回來後臉色頗有些不好:“姑娘,碧痕姨娘並小姑娘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