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醉春風 第十章 豐宴 下

敏君坐在這裡聽得馮氏冷冰冰的話,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礙着這兩個人的身份,不好多插嘴,動了動脣,到底只能說出幾句略顯得不疼不癢的勸慰的話:“您莫要動怒,小心傷了自個身子。前兒纔是着了涼,俗語道病去如抽絲,雖說好了,也是應當多養養身子的。”

“傻丫頭,我若是爲了這個動怒,豈不是白瞎了這麼些年?”馮氏聽得敏君這麼說,不見着釋懷,但也略略露出些許笑容來:“早幾年我就沒那心思了,爲他惱怒?他還真真不配這個詞兒。只是我這麼些年,想着他從那手握大權之人變得無權無勢,又不牽連兩個孩兒。今兒一朝如願,心裡自然歡喜,連着話也多了幾句。說來,這會子我倒真真想要過去瞧一瞧,他瞅着瑜兒瑾兒兩兄弟時的臉色。”

“您只提着大人,那位顧紫瓊顧姑娘,您倒不提一個字。”見馮氏對那蘇曜只剩下痛打落水狗的冷嘲熱諷,卻是絲毫不提那顧紫瓊,她心底有些捉摸不透,便輕聲道:“這有什麼緣故?”既然馮氏對於這個話題沒有太多顧忌,她也就順口詢問了。

“她與我什麼干係?”馮氏聽的說及顧紫瓊,神情便是從諷刺轉爲漠然:“後宅之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她巴巴地送上門,又是舊情復燃,又是垂影自憐的,自然有人喜歡。她與我既無恩義,爲着一個男人爭來奪去,耍些心機,也是自然之理。”

敏君聽得這話,倒是覺得馮氏竟有幾分小孩心性。她對蘇曜好,蘇曜卻不還她些許,辜負了她一輩子,便是將他恨之入骨,這原是人之常情。但她對那引得蘇曜如此的顧紫瓊,雖說厭惡,卻也沒有針鋒相對的仇恨,只因爲她與她,既無恩義,便省了那些怨憤之心。

倒是對應了一句話,聰明的女人對付男人,愚蠢的女人對付女人。這句話,說來在內宅之中,尤其如此。只要夫婿將你放在心底,自然不用理會旁的女人如何。若是自己夫婿不將自己放在眼中,花花公子一個,在古代,一個女人就是再要強,再嫉恨,又能如何?

只是,一般女子,若是對自己夫婿多幾個心眼的,多半都做不到這一點。馮氏這般說來,倒是有些徹底從這一段婚姻之中超脫了的意思。她心底這麼想着,面上不免露出幾分笑意:“這也是您的好心性,若是換了我,再是不能的。”

“你呀,嘴上越發得沒個忌諱。雖說瑾官待你,自不會如蘇曜待我一般,但這些話卻也不能胡說的。這口舌之上有神靈,所以纔有謹言慎行四個字。”馮氏輕輕拍了拍敏君的嘴,眼底卻是一片疼愛之意:“當初我便是犯了這個糊塗。我母親在這婚事上與我說了多少遍,卻是不信那蘇曜的。偏偏我那時候吃了秤砣鐵了心,竟非要與結親。母親爲着這事哭了三日,我也陪着哭了三日,死不悔改,到了最後真真是應了她的話——蘇曜原就是拿着娶我這一件事兒,換來一個錦鄉侯世子的身份罷了,哪裡有什麼真心瞧瞧現在,特特將這信寄過來,也不顧什麼山高路遠,也沒想着那青梅竹馬的顧紫瓊,滿紙都是求我回去的話。到現在,我倒是有些可憐那顧紫瓊,拋家棄女的,竟是跟了這麼個不中用的貨色”

敏君看着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也漸漸平靜下來,沒有先前那一等的冷淡,便微微一笑,湊過去陪着說些女子素來喜歡的話題。那馮氏不過是一時激憤,發泄了過去,也就是隨着這幾年一般淡淡然起來,倒是與敏君說了好半晌旁的話,沒有再提這個。

只是敏君心裡頭也有數,想來這馮氏也是有心要到金陵去了,她略作思量,便開口相邀道:“您是曉得的,過不得幾日,我家便是要去金陵的。這會子既是有信寄來,您可是想過什麼時候回金陵?若是日子趕着巧了,竟一塊兒去的好,路上也有照應。”

“這是我也想過,不過先前還有些猶豫,想着遲兩日在動身,現在看來,竟是不能多耽擱了。這蘇曜的信箋倒也罷了,只怕他瞅着我不來,又是求太太老爺那裡去,那就不大好了。”馮氏說起蘇家兩位老人,臉上便多了幾分恭敬的神色。雖說那婆婆葉氏待她不算親密有加,但也算是和和氣氣的,公公蘇定更是將她看得比親生女兒還要尊重有臉面。因着如此,她也是甚爲敬重兩人,不願麻煩了他們兩位。

聽得這話,敏君自是點頭,兩人又是說了半晌子的話,便沒再提旁的。到底,這什麼日子出發,如何搬運行李之類的,還得孟氏來與馮氏說談商量的。只不過,這個那個的說了一通,不知不覺也是將近兩個時辰了,敏君瞅着時辰不早,便起身告辭而去。

馮氏今日略略有些失態,這會子想起來,也有幾分赧顏,便也沒有多留敏君,只是囑咐兩句路上小心,親自將她送到車上,瞅着那馬車消失在眼前,方轉身回來。站在她身側的丫鬟碧霞見了,心中微微一動,便笑着道:“奶奶真真是喜歡徐姑娘,每每都是這般巴巴地送出門,瞅着車馬去了方轉回屋子裡。”

“若我不喜歡,如何還爲瑾官定了這麼個姑娘?”馮氏踏進屋子裡,擡頭就瞅見了敏君送來的那一瓶子紅梅,當下由不得一笑,輕聲道:“再者,她也討我喜歡,瞧瞧,就這麼一株梅花,瞧着生的好了,也不忘與我送一枝來。與瑾官又是情投意合,兩廂情願的,我自是樂得看他們小兩口親親熱熱過日子,日後啊,再給我生幾個大胖孫子,漂亮的小孫女兒。”

“徐姑娘與瑾少爺瞧着就是如同畫上的金童yu女一般,都是好相貌,一臉的福氣,奶奶想的事,只怕沒兩年就是能成的。”碧霞笑着奉承,臉上卻是微微閃過些許異樣,心裡倒是有些煎熬,只不敢露出分毫,依舊是喜氣盈腮地奉承。

馮氏見着她如此,心裡有些煩擾,面上也漸漸沒了笑意,只是感念這碧霞一向小意,伺候自己這上面真真是挑不出一絲兒錯處,又是一片癡心,到底還是隨她的意思,淡淡着道:“真若是如此,那便好了。這瑾官我是不必擔心了,瑜兒他那裡倒是有些讓人猶豫。他本不喜那段菱珍的,但段家這會子沒落了,他卻不願輕易毀約,倒是有幾分想要結親的意思。我本就不喜那段菱珍的機心,這會子她家又是這麼個境況,日後她若是嫁過來,少不得越發得添亂——越是如她這般想要攀高兒的人,家境日下的時候,便是越發的狠辣。將她娶進門,只怕日後內宅永無寧日。”

碧霞原是垂頭聽着的,但越是聽下去,臉色越是發白,連着手指頭也是擰成麻花一般,聲音更是微微顫動起來:“若是照着您的意思,這事兒……”她說了幾個字,聲音卻是越發得顫抖起來,一雙水眸更是微微泛出些溼紅,說不下去。

若是照着我的意思……

馮氏瞅着這碧霞,心裡有些柔軟,若是旁的大小丫鬟,存了這樣的心思,有了這樣的念頭,她立時就是要打發出去——小蹄子不要臉,她卻是丟不起這般的臉面。但碧霞自小就是在她的屋子裡伺候,跟前跟後,細心妥帖,原是有了一段情誼的。且她心中雖有所想,卻是一絲兒也不敢逾矩。幾番相交,就是馮氏這早就有了心思不與兒子媳婦塞人的,心裡也有些動搖。

可巧,卻又來了一個顧紫瓊,鬧出不少事兒。讓原本有幾分猶豫的馮氏,立時又拿定了心思——這妾房之類的,真真是家宅裡頭鬧騰的最大由頭。就是顧紫瓊這般,有了疼寵有了實惠的,仍是半點不讓人,何況旁的人家?碧霞若是跟了蘇瑜,竟也不是對她好的。

因着如此,此時馮氏心中思量着,仍舊是照着舊日的說法道:“我自是不會讓他就娶了那麼個媳婦,妻賢夫禍少,待我回去,便會與他挑一個言談舉動,容貌性情都一等一的賢淑女子,與他夫妻和睦,生幾個大胖孩兒,一輩子安安樂樂。”

碧霞聽到這裡,臉色只剩下鐵青了,卻仍舊沒有敢說什麼,只垂頭低低着道:“奶奶說的對。”她的聲音低微無比,又是顫悠悠的,彷彿踩在蜘蛛線上的人,下一刻就是要墜入深淵。

“你是個好孩子,素來伺候我也是極精心的,我便是將你看做女兒一般的。”馮氏凝視着碧霞,到底嘆了一口氣,道:“若是旁的人家,說不得就是要與孩子做屋內人的。但我捨不得你這般好性情的,沒個好果子——歷來這內宅都在妻妾兩字上琢磨鬧騰,一輩子不得安生不說,連着自己腹內孩子也是受累的。”

馮氏細細說着話,一面又打量着碧霞,見着她仍舊是絞着手不說話,便搖了搖頭,止住話頭道:“只怕這會子我說什麼都是不中用的。你這孩子,真真是隨了我,倒是養出一股子鐵打的心腸。但不論如何,我是不會許了這樁事的。當初我也是吃了稱砣鐵了心,自以爲是,如今卻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自然不能讓你也是如此。”

“奶奶”碧霞聽得這一番話,眼圈兒一紅,由不得滴下淚來:“原是奴婢癡心妄想,辜負了您一片苦心。”說到這裡,她咬了咬牙,卻是強忍着心頭酸楚,又是低低地求馮氏做主。事以到此,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先前馮氏只是敲打兩句,她還能勉強當做聽不懂這裡頭的意思,可眼下已是實打實說清楚了的,她還能多說什麼,只能求馮氏憐惜,與她一個前程罷了。

見着這碧霞雖是如此說來,眼裡卻是一片溼紅,馮氏便知道她這一會還是沒能拗得過心思,只是礙於自己這麼明白說了,方勉強說了違心之言,當即便也輕聲撫慰道:“又是渾說,這可是一生的大事,哪裡能只讓我做主便成的。總得你自己也是願意,方好成就這麼一個姻緣。你且將這個心思暫且擱着,過些日子我擇了幾個好的,你自個挑便好。”

碧霞聽得這話,心裡雖說還是難過,卻也頗爲感動:誰家的主子能有這般慈心?也是自己福氣,若是尋常人家的太太,一個不順心,便是打死個丫鬟也不算什麼的,更別說這般籌劃的。由此,她那一份傷心倒是略略收了幾分,只與馮氏磕了頭,拭去眼淚退下去不提。

另一側的馮氏,揉了揉眉頭後,便伸出手端了一碗茶來,吃了幾口,便有些嘆息:因着沒個女兒,這碧霞在自己跟前便有幾分充當女兒的意思。只是爲着瑜兒,她整日悶着,眼下說開了,與她選個好的做夫婿,也算全了這一段情分。只是瑜兒那裡,又該如何說開?他的性子最是剛強堅毅的,一旦拿定了主意,等閒是說不動的。也是自己當初想差了,竟沒有一力推諉那婚事,眼下倒是落得兩頭爲難。

思及這一處,馮氏也有些撓頭,坐在那裡癡癡想了半日,卻也沒個法子,只得暫且將這事兒擱下,吩咐丫鬟收綴行李:“過些日子便是要回金陵去,這裡頭大大小小的行李可得一一收綴妥當。”

那些丫鬟聽得這些話,自是去收綴不提。

在此同時,敏君也是回到了徐家,略略與孟氏提了提馮氏的事兒,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那錦鷺扶着她坐下,青鸞端了一盞茶上來與她吃,一面又是將這一會子出來的事一一回說清楚:“姑娘,瑾少爺使了人送信件過來,另外,還有蘇姑娘也是下了個帖子。”

“怎麼他們兩人,倒是湊着一塊兒了?”敏君聽得一笑,隨口打趣一句話,便是將那信箋並帖子時收過來,先看了蘇嫺的帖子,不過是明日請敏君過府一敘,看看新得的一株綠萼梅。“綠萼梅,這倒是難得的花兒,卻是得過去瞅一瞅,也瞧瞧是個什麼模樣。”敏君見着是如此,笑着點了點頭,便是令青鸞取來筆墨,回了一封帖子,令她打發婆子送過去。至於蘇瑾的信箋,她卻是收在袖中,預備稍後自己慢慢瞧着便是。

對此,青鸞錦鷺都是習慣了,也沒在意,只是伺候她換上家常的衣衫,陪着說笑做針線罷了。此時,天色晴好,風也不大,竟是難得的冬日晴天,敏君做了半日活計,便有幾分昏昏思睡。只是想着時辰不早,再過個把時辰便是飯時,又恐自個現在睡了,晚上睡不着,便打起精神問起近來的家中的八卦閒談。這事兒錦鷺素來只聽不說的,倒是都讓青鸞唧唧呱呱地說了。

而後用飯睡覺,自是不提。

第二日,敏君便是起身去瞅了瞅那綠萼梅,又是與蘇嫺好一通說談,自有一番樂趣。此後幾日,便也是如此,或是收綴行李,或是出門結交,或是姐妹相聚,不知不覺,便也過了十來日。此時徐允謙已是送了信箋過來——他果還是被朱棣留在金陵,雖說官職還未往上提,但也是三不五時招來詢問,頗有幾分聖眷的意思。連帶着京中的幾個人家,也漸漸有些上門往來的意思。也是因此,徐允謙略有些手忙腳亂,只得使人速速送了信箋,讓孟氏啓程過來,也好打點人家,往來交際。

“雖說得了官兒,原是好事兒。但想着要與那一等說不上話的奶奶太太說話,倒也是一件煩事兒。”孟氏坐在那裡,歡喜得滿臉都是笑意,卻還是拿話遮掩:“你們原也是經歷過的,想來也是明白。”

“女兒自是明白您的意思。”敏君卻是沒有順着孟氏的話頭往下說:“您這是反着話來說呢。這起頭的時候,沒個交情的,哪裡能說得上多少話兒?娘是想着藉機敲打我們一番吧。女兒說得可是明白?”

“這是你該說的話?”孟氏蹬了敏君一眼,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面又道:“便是真真明白,也該是順着話頭走。這般戳心戳肺的拿話堵人,哪裡像個女兒家,倒是像那一等的御史告狀呢。”

敏君嘻嘻一笑,自是與孟氏說笑,繁君璧君兩人在邊上,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插口閒談。但各個心裡頭卻都是明白的——只怕這會子要加緊動手了。此後,果真是如此,沒出三四日,孟氏便是打點妥當,又是請了馮氏過來,細細商談一番,便定了兩日後的一隻大船。

此後,揚帆啓程,一路風雨行程,多有些歡喜思量,自是不提。只那敏君,一路上,又是要照料小dd妹妹,又是奉承孟氏、馮氏兩人,還得經心飲食之類的事兒,真真是有些忙碌,倒是將自個瘦了一圈。

好在數日後,那船停在金陵渡口之側,一行人下了船隻,馮氏自坐了那蘇家的車馬,告辭而去。敏君方鬆了一口氣,又是與孟氏等人打點行李,一徑兒家去。

到了金陵徐家大宅,稍作休息,敏君便是使人打了熱水過來,梳洗一番,又換了家常的月白小襖,玉色羅裙,徑自去孟氏那裡幫忙打點。如此忙亂了兩日,徐家三房方是大致整理妥當。此時,也就是徐家二房在金陵,東方氏日日前來,或是送些布匹被褥,或是說笑幾句,倒也算十分用心。見着那太太朱氏,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竟沒個聲響動靜,三房上下原是兢兢戰戰預備着她鬧出些事來,此時見着沒事兒,各個在舒心之餘,也有幾分疑惑。

孟氏便是其中一員。先前打點家事,不免忙亂,只是與朱氏過去磕頭而已,倒是沒有仔細打量眼下的朱氏。此時見着事事妥當周全,多半沒什麼大事兒,便是帶着敏君、繁君、尚德、尚禮並小女兒寶兒五個人,特特過去與太太朱氏請安:“先前因着初來,有些事兒都沒梳理齊全,這幾個小的也是怕生,總不敢走動,便只與太太磕了頭便去。今兒事事都齊全了,媳婦兒便帶他們過來與太太請安。”

“哼。你若是有這個心,那便也好了。”朱氏雖說病瘦了許多,整個人便是如同皺巴巴的橘子皮,透着乾癟的樣子,但渾濁的眼裡仍舊有着一股銳利,看着孟氏的目光,陰沉沉中透着厭憎,話裡話外更透着一股子尖刻的味道:“只怕是來看我老太婆的笑話”

“太太這般說,我竟無話可回了。”聽得這麼一番話,孟氏眉頭微微皺了皺,卻也沒有十二分的放在心上。此時的朱氏,一者沒了管家大權,二者身纏重病,輕易起身不能,外客見得一日比一日少,她害怕什麼東西:“媳婦兒並您這一竿子孫子孫女兒,只有盼着太太好的。您這會子精神不濟,媳婦兒也不好再打攪,日後再帶着他們過來,與您磕頭請安。”

瞅着這朱氏精神不濟,人又是大爲憔悴,孟氏心裡有了些成算,又估摸着自己這一回的臉面是做到了,便也不願意再在這裡頭平白讓人唾罵,只款款起身,說了兩句話,便領着孩子下去。那朱氏見着她如此不將自己放在眼中,恨得直咬牙,自是連聲唾罵不絕,孟氏等人只當清風過耳,一絲兒也沒聽見,只吩咐丫鬟幾句,便坐車馬自回到自家院中。

倒是那東方氏,瞧着這境況頗有些不對,又是想着這三房如今日漸發達——三弟徐允謙是近來頗得聖眷的,據說官職還得往上調的。侄女兒敏君,定了錦鄉侯世子的次子,那也是從龍之臣,戰場上打出來的功績,據聞竟有些封侯的意思。孟氏孃家的弟弟,也是在這上頭得了意,少不得有幾分臉面。

倒是自己相公,雖說也是個官兒,卻並非是當今聖上所封賜的,站着前朝的光,只怕日後的光景還說不得是個什麼模樣。因此i,她有心與孟氏修好,只想着日後能得一點倚靠。見着這一回孟氏又是在太太朱氏面前無光,便是特特尋了過來笑着道:“弟妹素來是個有心人,管家理事兒一面又是極好的,想來這兩日房裡的事兒也是妥當得很了。”

“謝二嫂子誇獎,只是粗粗料理,哪裡算得什麼好不好的。”孟氏笑着謙虛了兩句,也是明白這東方氏素來是個有事忙的,並不會無事過來說閒話兒,便笑着勸茶道:“嫂子是從哪兒來的?這兩日天色好,我卻是懶得走動,每日裡只吃點熱茶,嚐嚐點心,倒是越發的散漫。”

“原是累了兩日,略略歇一歇罷了。咱們這樣的人家,自有丫鬟婆子做事兒,誰還成日裡忙亂不成?”東方氏笑着應承一句,便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說來着天色好,我也想着好不容易四海承平,又是數年未見的,竟設個宴席,請親眷們略略聚一聚,弟妹瞧着如何?”

“自是妥當得很。”孟氏聽得這話,想着近來東方氏的舉動,也清楚她的意思,既是好意兒,她自然也不願意平白壞了東方氏的心意,雖說身子骨還有些發酸,但也是露出興致勃勃的神色,笑着應承道:“這幾年不曾見着金陵各家的夫人姑娘,倒是有心往來,卻又怕這會子有什麼變動,嫂子這麼一來,倒是讓我鬆了一口氣。”

“原想着你這會子怕是會嫌煩擾,倒是我說得遲了些。”見着孟氏也是有心,東方氏臉上由不得露出笑容來,忙就是笑道:“放心,這會子你是有心的,我便多請幾家親眷世交過來。一來,也是露個面兒,二來,太太多有些不爽利,尋件喜事兒來衝一衝,許是也就好了。”

孟氏見着這東方氏說談之間,就是將由頭找好了,且又沒忘了孝道上面說得過去,便在心底暗暗點頭,口中也是一溜兒順着話頭,說了幾句,將這宴席定了個大概,方是散了。

不消兩日,幾家金陵的人家便是得了信箋,期間,有孟氏往來頗多的幾家,也有徐家的世交,倒是沒有什麼旁的新人,敏君所知道的朱欣、段菱珍、蘇芸也在其中。

說及那朱欣,自打金陵城坡,便是沒有再出過門,東方氏也就是瞅着侄女兒敏君與其交好,便特特送了信箋過去,其實心底並不覺得這朱欣會出現。這等人,這帖子裡也有幾個,她並不放在心底,只是安心將宴席打點妥當。

誰知道,待得宴席那日,不但朱欣特特出來了,連着幾個東方氏一直以爲不會出來赴宴的人家也是趕來了。她心底有些詫異,卻也忙將位置略作調整,只拿心底,卻是少不得有些嘀咕:怎麼這些人家都是過來了?難道說,這三弟真真是越發得有前途,他們特特過來賣面子接個人情的?

心底是作此想法的,但東方氏面上卻是一絲兒也沒有露出來,依舊是笑如春風地招待相迎,只是暗地裡卻是將這幾個等閒不出門的人家都撥給孟氏母女自個應承。

對此,孟氏也是心底有數兒,雖說陪說賠笑,但口風甚緊,竟是沒有吐出多少話來。敏君則沒想那麼多,見着朱欣等人都是來了,便上前來笑着與她道:“都說你近來不見客,我心裡頭還有些沒譜兒,誰想着竟是特特與我臉兒,一個帖子送過去,你便出門兒。”說到這裡,她仔細打量了朱欣幾眼,見着她面容略有幾分憔悴,眼圈兒微紅,心裡頭由不得生出幾分詫異,忙就是放下旁的什麼搭話的人,只拉着她到了裡面的靜室,輕聲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瞧着你這一臉憔悴,連着胭脂水粉都是遮掩不過來。”

“能有什麼事?”朱欣聽得敏君這麼說,臉上露出幾分愁緒:“瞧瞧這一場大戰,四年光景,各家各人竟是全然換了一個模樣。連着我家,這會子也是不敢有絲毫響動,生怕聖上怪罪。更別說像是蘇芸、段菱珍他們一家子,連着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今日哪裡還有當初的矜貴?”

說及此處,許是因着什麼觸動了心神,那朱欣眸光一暗,便是沒有接着說下去。敏君見着她如此,忙就是勸道;“你也想得太多了,這世上的事,哪裡有什麼長久不變的?就是沒有這一場戰事,該是變得也會變得。二來,這也是男子們的事兒,我們做女子的又能如何?不過是管家理事兒罷了,還能上戰場進官場不成?各人自有各人的命,強求不得。”只是她一時也說不出這戰事的好處,只能乾巴巴地尋出兩個因由,胡亂頂過去。

“話雖如此,但情分上卻是兩說的。”朱欣聽得這有些不搭調的勸慰,勉強一笑,目光裡頭卻都是一片哀茫:“好些人都是去了,有些人,我只是聽過,有些人,我只是見過一面,有些人,我只是說過幾句話。我本是以爲,他們都會好好的,可是這些人卻是一個接一個的沒了。”說及這裡,朱欣一雙水眸由不得紅了眼圈,不多時,便是滴下淚來。

“朱姐姐。”敏君聽得她這麼說來,臉色由不得大變,心中更是一陣心驚肉跳,忙就是伸出手堵住朱欣的嘴:“這可不是混說的話。若是被人聽見了,那可怎麼是好。”

“我知道,成王敗寇,本就如此。”朱欣伸手拉開敏君的手,明白她對這些話有些忌諱,便勉強將大部分不該說的話都壓在心底,然而,她這會子也是想得有些魔怔了,說出來的話,卻依舊是十分令人肝顫:“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不但是的。”敏君忙就是攔下她的話,只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急急道:“你且想想父母,再想想自己說的話你也清楚,那段菱珍蘇芸爲何而來,她們想着的纔是你該想的,那些故去的人,也是故去了,你想得再多,又能如何?倒不如珍稀眼前所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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