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了這樣的心思,敏君與繁君兩人回去後,也是隨着蘇嫺所說的一般,越發得上緊了條兒,也不如先前一般的散漫。每每閒了,不是去孟氏等人的屋子裡坐坐,便是做些針線活兒,幫着坐點家事,學着一些本事。
如此而來,這日子過得也是越發得覺得有些滋味了。且不說這些如何,只有一日,敏君將蘇瑾送來的信箋看完,好生收拾妥當,那邊便有丫鬟道:“姑娘,奶奶立等您過去說話兒。”
“怎麼忽而便是讓我過去?”敏君聽得一怔,自己才從孟氏那裡回來不久,怎麼這會子又有丫鬟過來請自己過去說話兒:“可是有什麼事兒?”
“大姑娘,二姑娘來了。”站在敏君面前的丫鬟臉上帶笑,將自己所知道的事說了一通——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璧君婉君兩人又是上門來,孟氏說了幾句家常的話,就是請敏君繁君兩人過去。
“原是如此。你且回去,我稍稍收綴一二便會過去的。”敏君明面上只點了點頭,應承下來。那小丫鬟見着她這麼說了,自然笑着福了福身,低頭回了兩句話,自回去不提。
而敏君暗地裡卻有幾分疑惑,只暗自思量道:自打搬家到了這裡,也不曉得是不是那朱氏的意思,還是旁的什麼緣故,璧君婉君登門也不過數次,來去匆匆的,也沒說什麼閒話的意思,這會子過來,難道又有什麼事兒鬧出來?
這麼想着,她面上便帶出幾分來。邊上的錦鷺見着,雖然不大明白敏君想着什麼事兒,但也能猜出五六分來,只這些話自己是不好說的,便笑着道:“姑娘可是換一身衣衫?”
“隨你挑一身來。”敏君聽錦鷺這麼說,自然也是明白的,璧君也就罷了,那婉君卻是一雙富貴眼,若是穿戴略略差了一點,少不得要被刺兩句的——倒也不是說怕她嘴裡說的話,但能少一事是一事,平白被人刺兩句,便是後頭駁回來,可也是讓人白白過了一把嘴,何苦來着。
被這話一挑,敏君倒是將念頭轉了回來,說來着婉君,自打前番的事兒過去後,據說越發得有些不像樣兒。璧君是早早就定下來的,雖說沒有傳過信兒來,但說不得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兒,越發得省事兒不願多說話,倒也罷了。她們姐妹如何相處,都是這麼一樁事,但若是在自己家這裡還鬧出什麼來,可着實有些讓人不舒服。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敏君也不知道自己心裡頭是什麼念頭,只匆匆換上一身淺紅彩繡纏枝葡萄的夏布褙子,裙子倒還是原來的白綾細褶裙,頭上也插戴上一支鎏金飛燕銜珠金步搖,便是起身往孟氏那裡走去。
孟氏那裡依舊是安安靜靜的,敏君走進院子裡,正是打量了周圍兩眼,身後的錦鷺便輕聲道:“姑娘,二姑娘過來了。”她聽得這話,便將旁的心思擱下,只轉過身來,擡頭就看到一羣丫鬟婆子擁簇着繁君款款而來。
敏君臉上露出一些笑容,只等着繁君走近了,略略說了兩三句話,便是與她一併往孟氏的屋子裡頭走去。在外面臺階上站着的幾個丫鬟見着敏君繁君兩人走近前來,忙就是與裡頭回了話,自己方迎上來道:“姑娘可算來了,奶奶正是念着呢。”說着話,後頭的那個丫鬟便是忙忙打起簾子來。
敏君與繁君兩人隨便應了一兩句話,略略點個頭,就是扶着身邊緊要的大丫鬟,跨入屋子裡。這屋子裡的人都是聽到了丫鬟的通稟,自是停下話頭轉過臉看來。此時見着她們兩人款款而來,面容舉動一如故往。
孟氏固然是含笑點頭的,璧君卻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複雜心緒,只瞟了婉君一眼,暗暗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婉君卻是咬了咬牙,心裡的那一點子惱怒,越發得盛了——爲什麼自己鬧到如今這地步,滿府上上下下,乃至於城內的大戶人家,各個都是將自己看做笑話一般,而這兩個不如自己的賤丫頭,爲何還一日比一日好起來
而自己、而自己……
她思量到這裡,那一股子惡氣簡直是要衝口而出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璧君瞧着有點不對,忙就是開口道:“兩位妹妹來了,好些日子不曾見面,瞧着倒是長高了一點呢。”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敏君與繁君先是與孟氏行了禮,就聽到璧君的話,忙就是轉過身來笑意盈盈這道了一聲好。
璧君自是笑着應承,婉君先前被打斷了一下,這些日子也是熬着過來的,到底還是按捺住心裡頭的那股子惡氣,只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不理會罷了。
敏君見着眯了眯眼,心底有幾分嘲諷,面上卻是淡淡的,也不理會婉君如何,只與繁君一併坐在另一側,笑着與孟氏道:“母親,既是兩位姐姐過來,您怎麼也不早點打發人過來?我好些日子不曾與她們說說話兒呢。”
“這人都在你面前了,有什麼話說不得的?還是那些話不好在我面前說的?”孟氏聽得一笑,只端起茶吃了兩口,就是笑着道:“越發得大了,竟也有什麼不能在我面前說的話兒了。”
“娘……”敏君故意叫喚一聲,一雙眼睛卻是在璧君婉君身上轉了轉,看着她們神色都有幾分變化,便笑着道:“您怎麼盡是拆女兒的臺角兒?”
“好好好,不拆你的臺,今兒也是有好事兒呢。”孟氏笑了笑,順着敏君的話往下走,一面放下茶盞,一面慢慢着道:“一來,璧君的好日子也是定了,論起來竟與繁君的隔着不遠,二來,婉君也定下人家了。這可都是好事兒,說來你們四個年歲也相近,一起出了閣,我竟覺得這屋子裡也要空了。”
“母親,您說這些,倒不如想一想嫂嫂,這般也就不覺得了。”繁君在一側原是不怎麼說話的,看着孟氏這麼說,便是開釋了兩句:“這開枝散葉,子嗣繁衍,不外是如此的。”
“這卻也是。”孟氏聽得笑了笑,看着璧君也是點頭,而另外的婉君臉色仍舊有些不好看,便只笑道:“這都是好事兒,喜事兒,沒的說這些,倒是我的不對。你們姐妹在這裡隨便說說話兒,我也聽一聽,熱熱鬧鬧的纔好。”
敏君與繁君兩人聽得這話,越發得覺得這邊的婉君婚事恐怕不是什麼好的,否則孟氏也不會攔着不讓她們邀璧君婉君到自己的屋子裡說話。由此,兩人對視一眼,敏君便笑道:“大姐姐是定了哪一日?”
璧君說了個日子,果然離着繁君的日子極近,不過差了小半個月罷了。敏君聽得點了點頭,笑着道:“真真是巧了,竟是離着不遠的。說來姐姐這會子有沒有開始做針線活兒?我們兩個近來做得都覺得眼兒發昏,手指發顫了。真真想一把剪刀剪了去,省了自己這麼費心費力的。”
“既是費心費力做的,怎麼會想着用剪刀剪了去?只怕這會子,心裡頭正是歡喜得緊吧。也是,多好的人家,我……”不等璧君回話,一側的婉君便是插了話過去,一面冷笑,一面要接着諷刺兩句,卻被璧君用話壓了過去:“二妹妹,你的意思,我們都是懂的,不過身在其中,總有些傻想頭的。這會子你是不知道,但過不得個把月,你的日子定下來後,你自然也就明白了。這會子,縱然我們說再多,也比不得你到時候自己思量”
她雖然這話說的十分淡然,但語氣卻透着一股子嚴肅的味道,婉君聽得臉頰一陣紅,一陣白,半晌也說不的話,只咬了牙道:“我是不懂,誰讓我不是從太太肚子裡出來的,倒是落得什麼似的”這話說得着實有些冷,一下子,場面便有些發僵。
半晌後,還是繁君的反應快了些,立時道:“姐姐這話,我便不大懂了。”說來,這繁君也是庶出的,她這麼說,倒是正合了這些話:“好不好,總要看着自己的,便是庶出又如何,待得出了門子,還不是看着自己的?”
“你抱得住正房的腿,自然不必說,可憐……”婉君正是要不管不顧說出來,那邊孟氏卻是將那茶盞重重放下,一面淡淡道:“婉姑娘有什麼話,自回去說。我這裡卻還聽不得這些,好好的姑娘,莫要自己耽擱了自己,這些話,是你們這些姑娘家該大大咧咧說的?便是婚事不如意,我們也是隔了房的,竟也不好插嘴,你在這裡說道,又是什麼意思?真要我拿出款段來撕羅開來,你的臉面便是能下來?”
“我……”婉君聽得臉色越發得難看,正是要說話,孟氏便皺眉道:“好了,我原也不想說什麼,但你既是這麼看不上人家,我便與大嫂子說一句——這般婚事做不得。旁的什麼事,你自去理會,這般可好?”
婉君特特過來撒潑,裡頭的意思孟氏如何不知道,只不過想着表一表自己的心思,鬧一鬧,讓孟氏插兩句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