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與柳氏兩人聽得這些,相互對視一眼,知道這孟氏並不樂意多說這些,也就沒有再在這上面什麼旁的話,反倒是順着孟氏的話題,說起近來的閒談來。如此前頭四個姑娘,後頭三個夫人,七人邁入一處院子裡,就有一個婆子領着兩個丫環急急趕了上來,先是行了禮,道了萬福,這才急急道:“二姑娘,您可算露面兒了,娘娘半日見不得您,正是預備打發人滿園子找呢。”
“蘇嬤嬤,母妃不是正和樑夫人說着話麼?往日裡可都得半個時辰的,怎麼今日竟是這般早就是尋我了?”朱智頤聽着如此,由不得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幾分不甘來:“母妃說了什麼?”
“我的姑娘,今兒可是宴請的日子,好些夫人姑娘都來了,娘娘自然三言兩語說完了好去招呼各家夫人姑娘。這不,正等着姑娘過去好一併去迎客呢。”那蘇嬤嬤此時緩過一口氣,先將朱智頤的問題一一回了,然後才與孟氏等人道:“諸位夫人姑娘,多虧着您們將二姑娘領了回來,不然,娘娘那裡可得急得團團轉了。”
孟氏、柳氏、趙氏三人聽得這話,相互對視幾眼,那柳氏便是先笑着應了:“嬤嬤何必如此多禮,倒讓我們也有些訕訕了。”說完這話,她轉過臉,看着朱智頤雖然皺着眉仍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但目光卻是往遠處一處宅院看去:“既是如此,二姑娘先回去吧。莫讓娘娘擔心了。至於幾位姑娘,這一日長着呢,等會有的是頑的功夫。”
“既是如此,我且先回去了。蘇家姐姐,兩位妹妹,咱們等一會再說話。”說完這話,朱智頤又是謝了孟氏三人親自送她到了這裡,又囑咐蘇嬤嬤好生招呼孟氏等人,方自己扶着兩個小丫頭,徑自離去。孟氏等人應承完了這件事,又是謝了蘇嬤嬤的招呼伺候,只笑着道:“這處院子倒是極精緻的,我們且先逛逛,今兒想來府裡事兒也多,嬤嬤只管先去完了那些事,我們倒是不打緊的。”
蘇嬤嬤聽得這話,雖然暗暗對了心思,但想着朱智頤彷彿對這裡的幾個人頗爲掛懷,她也不敢擅自違了先前囑咐的話。由此,想了一想後,她眼角便瞥見一處亭子,也就有了主意,便笑道:“夫人姑娘既是喜歡此處景緻,有心散淡,奴婢不好巴巴跟着。可二姑娘囑咐了一番,奴婢也不能當做沒聽見,就在那邊的亭子裡給諸位夫人姑娘設下香茶細點,待得夫人姑娘走得累了,再過去吃一盞茶,可好?”
“這般極妥當,只累着嬤嬤了。”見着這蘇嬤嬤如此說來,那柳氏自是笑着應承,她也很見過這府裡的大小人等,見着這個蘇嬤嬤瞅着並不起眼,也沒有什麼名聲,處事倒是謹慎周全得緊,又年輕,便知道日後必定也是個得意的,自然樂意多說兩句,搭一個人情兒。
“當不起夫人這般話,如此,奴婢便過去做事了。”蘇嬤嬤知道今兒事多,見着這一干夫人姑娘都是省事兒的,匆匆說了兩句奉承話,就趕着下去做事了。孟氏等人見着如此,點了點頭,笑着說了兩句話,就是轉身離去。
“這位蘇嬤嬤貌不驚人言不壓衆的,難得年歲不大,卻這般謹慎小心,慣會處事應酬。”孟氏因着先前那姜柔雲的那些陰鄙無恥的手段,府裡頭得用的人都是從江南帶過來的,人手不足,越發在意這些僕婦的事兒,見着這蘇嬤嬤行事極好,由不得讚了兩句。
柳氏聽得她這麼說,也是點頭稱是,道:“眼下這個世道,莫說什麼忠僕,就是這般的也是極少見的。家裡頭各色婆子丫鬟也多,可十之八九不頂事不說,還慣會挑三拈四,吹風引火地挑唆上頭,欺壓下面的,真真可惡可恨,卻又沒個法子杜絕這個。這也是一樁愁事啊”
“如何不是”趙氏對着這些比之孟氏柳氏更深惡厭絕,蘇家可不止什麼挑唆欺壓,流言蜚語,幹坐等吃的,還有那一起子妖妖嬈嬈,有心攀高的小丫頭片子,慣會掐尖兒勾引爺們:“那些人,抓着一個,就該打死!”
蘇嫺聽得這些話越發得往不好聽的地方去了,便咳嗽一聲,頗有幾分無奈地瞅着敏君繁君兩人一眼,就是轉頭與孟氏三人笑着道:“難得到了這裡,母親,孟姨、柳夫人,我們且去那邊走走,可好?”趙氏見着女兒這般說,便止了話頭看向孟氏,她自是願意遂了女兒的意思,但敏君繁君卻都是孟氏的女兒,她略略一頓,便道:“她們年輕女孩兒,倒是和我們說不到一塊兒,自去散淡散淡也好。妹妹以爲如何?”
“你們年輕女孩兒,自然不比我們這些老婆子一般的愛說長篇大段的人情世故的話兒。”孟氏笑了笑,看着柳氏彷彿也有些離開的意思,便笑着應承了:“且隨她們頑去吧。橫豎都是在這裡左近,又是燕王殿下的府邸,自然沒什麼可愁的。不過也不要走得遠了,小半個時辰左右,便去那邊的亭子裡。”
聽得這話,蘇嫺、敏君、繁君自是笑着離去。柳氏見着如此,也是動了離去的心思——她得了燕王妃徐氏的囑咐打探事兒,這會子正是該早些過去說兩句話,等一會,倒是不好多說什麼了。由此,瞅着三個小姑娘笑着離去,她陪着說笑兩句話,便也尋了一個藉口,徑自離去了。
孟氏與趙氏兩人雖說本不投契的,但一來,她們在餘杭時便熟識的,原可算作頗爲曉得對方的底細心情的,這燕京裡頭又少有人熟稔,相互看着自然不比往日隔閡,二來,她們的女兒十分較好,相互的家事自然多有幾分聽聞,日久年深,哪怕性情不算十分投合,因着那些事裡頭看出各自作爲嫡妻正室的艱難,倒也有幾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既是知道了彼此的性情,又是多了幾分體貼周全的心思,兩人說了幾句話後,越發覺得對方雖說與自己略有不投合的地方,但是比自己所知的確實好多了。再說一會兒後,兩人到底都是有一肚子心酸艱苦的,一來二去,竟是越發得入巷了。待得小半個時辰後,蘇嫺、敏君、繁君三人到了亭子裡與孟氏趙氏匯合,遠遠就是聽到一陣說笑的聲音,她們便心生驚訝,沒想着走進了後,還看到孟氏趙氏兩人緊挨着坐在一起,手搭着手,肩挨着肩,滿臉笑意,連她們過來也沒注意到,竟是十二分的投契。
三人立時愣了。
“姑娘萬福。”邊上伺候的一個小丫頭見着敏君三人穿着不俗,又是看着孟氏趙氏的,便知道她們就是先前蘇嬤嬤囑咐的那些人中的幾個姑娘,忙就是上前來行禮:“這會子正烹了一壺新茶,姑娘可嘗一嘗?”
聽得這話,敏君三人也是反應過來,忙就是應了一聲勞煩了,再走到正擡頭看過來的孟氏趙氏身側坐下,一面打量着,一面笑着打探裡頭的緣故。趙氏見着自家女兒尤其驚訝,便笑着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嗔道:“怎麼着?一雙眼兒睜得這般大,沒見着爲娘這麼個模樣不成?難道我在你那眼裡,成日裡就一副爆碳似的?”
“母親,您說着什麼呢?”蘇嫺聽得這話,臉上一紅,眨了眨眼睛忙道:“只是久沒見着母親這般歡喜了,女兒心裡除卻高興,自然也有幾分驚訝的。”
敏君與繁君聽得蘇嫺這麼說,相互對視一眼,想着之前與蘇嫺在花園子裡說的那些話,由不得生出幾分複雜的滋味來——各家都有個家的難處,趙氏這麼個性子着實讓人揪心腸。蘇嫺是個好的,但這麼一日日地愁這個想那個,等閒事兒都這般反應,心思也是太重了些,如此勞損心力,着實不好。
孟氏眉頭微微皺起,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些,她看着臉上帶笑並不十分注意這個的趙氏,心裡暗暗生出幾分感嘆,由不得轉過頭看了敏君一眼:雖說女兒貼心孝順是好的,可這般辛苦勞心,着實讓人不忍。爲着敏君並下面的孩子過得好,自己還得再用心些,莫要讓孩子自個受累了。
心中如此想着,她由不得伸出手將敏君微微鬆了的髮鬢抿了抿,這才笑着轉過頭與正絮絮說着話的趙氏母女道:“顯見着你們是母女,這般親近,連着茶水涼了都不曉得,說了這半日的話,可得吃一盞茶,免得等一會口乾。”
“這話說得是。”趙氏對於孟氏略有幾分親暱的話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只笑了笑,就應承一句,蘇嫺雖說心裡有了個底,但也沒想到這半日的功夫,兩人就是這般親近了,當機愣了一愣,臉上卻由不得露出笑意來——孟姨爲人行事極好,若是與母親交好,自然能多勸着母親一些。說不得,這也是個好的兆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