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與敏君都是一怔,臉色略有幾分不好看,正是要喚人進來說話兒,外頭青雁便是忙忙回話道:“少爺,少奶奶,奶奶那裡已經查了個清清楚楚,那些不甚相干的人,便是打發回來了。這些人原是有些迷了心的,正是在外頭替那幾個人求饒呢。”
“將那些求饒的一概捆了押下去。”不等敏君說話,蘇瑾便是冷聲道:“這等刁鑽的,我們可用不得!不用說旁的話,直接打發了便是。”
“事緩則圓,總不能爲着她們與旁人求兩句,便是將她們攆走吧。好不好,也是這些年的情分在,有些迷了心竅的,也是有的。”敏君聽得蘇瑾這麼說,雖然心底也有幾分贊同,但也多說幾句話。畢竟,自己才嫁入蘇家沒多久,就是將這些丫鬟婆子打發了一大半兒,也不是什麼好的名聲。再者,這裡頭或是有些抹不開臉面,或是姐妹情深的,也是說不定的,雖有些是仗着舊日的情面或是旁的什麼做耗,可也不能就爲着一點小事打發了。
只消將這些人記下名號,也就是了。說來,敏君倒是不甚在意這些,能在這個時候爲他人求饒的,都算是比較直來直往的那一類人,就那樣的人,便是有些敵意,多半也是明面上使勁。若是那等心計多的,這會子只怕還多是要閉口不言的。
蘇瑾卻是不以爲然,只搖了搖手,道:“你先前應了我什麼?這半晌的功夫不到,便是忘了?這些人,明明知道那些被母親捆着的是害了你的,卻還敢求情!不是沒將你看在眼底,恭敬在心的,便是那等不中用的東西,既是如此,卻有什麼可以留的?我今日便是要爲你立威,也讓她們知道,什麼事生殺予奪!”
“這……”敏君聽得蘇瑾這麼說,臉上略微露出些許苦笑,卻也是說不得什麼,只嘆了一聲,道:“罷了,且將她們押下去。旁的什麼,明日再說也不遲。這裡頭,或許還有些別的事兒,卻也不能現就開發了,倒是冤枉了人。”
“你便是這般平素不甚掛心的性子,方讓她們以爲可以欺負。”蘇瑾聽着敏君這麼說,也是搖了搖頭。他與敏君相交這麼些年,自然也明白她幾分的。雖然說在需要決斷的時候,敏君是做的極好的,可是一般的情況下,卻是不願做得太過。比如這些丫鬟,若是真個被攆出去了,日後的前程便是會被壞了大半,頂多也就是做些粗使的活計罷了,後頭旁的,也沒什麼好的光景。這般,敏君纔是不願這麼做。
敏君笑了笑,低聲道:“她們只是求幾句罷了,原也不是母親捆了的人,便是鬆一鬆,也是罷了。至於立威,什麼人須得立威?咱們這個屋子裡,我不過起頭過來罷了。日後,難道還會怕了這些丫鬟婆子不成?”
看着敏君這麼說,蘇瑾也不再多說,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微微嘆氣道:“罷了,隨你處置便是了。”
敏君聽得微微一笑,只與蘇瑾道:“你且放心,這些人,我自會好生處置的,總也要讓她們知道些我,也算不辜負你的這一份心思了。”說完這話,她便是揚聲吩咐青雁,令她喚了婆子將說過求饒的話的丫鬟婆子都是捆了,擱到一處屋子裡看着:“好生仔細些,莫要讓人生病了。明日我一準兒處置便是。”
“是。”那青雁站在外頭半晌,只聽得屋子裡的敏君與蘇瑾說了半晌話,到底是身爲丫鬟的,多少也爲外頭那幾個人存了一點兔死狐悲的感嘆。只是不敢顯露一分一毫,低頭應了一聲,便是下去做事兒。
而蘇瑾與敏君,聽得外頭的聲響漸漸沒了,再問了時辰,見着着實不早了,也便不再磨蹭。蘇瑾先是使人喚了熱湯來,一番洗漱後,就是與敏君一併歇息了。
這一夜,礙着敏君的身子有些妨礙,蘇瑾並不曾磨磨蹭蹭的,只是他這幾日與敏君正是新婚,好生抵死纏綿來着的,不免有幾分食髓知味的意思。第二日,卻是有些不願起身,只與敏君廝磨。
敏君臉頰通紅,只覺得這番親近,着實有些說不出來的甜蜜之感,當下少不得有些半推半就,折騰了小半日,外頭的錦鷺揚聲詢問的時候,兩人才是起了身。
這一日,敏君卻是被蘇瑾死活按着不讓她起身,他洗漱穿戴妥當後,又是吩咐了錦鷺青鸞等人:“不論什麼事,總不能讓奶奶出了屋子,這兩日可是要常暖着才行。便是什麼事,你們若是能處置的,便將這些理一理,不要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來擾她的心緒。”
錦鷺青鸞等人是知道昨日大夫來過的,只想着這是大夫說過的,自然不敢有絲毫輕慢,忙就是連聲應了,只差沒有賭咒發誓。看着她們如此,蘇瑾纔是點了點頭,又是與敏君細細囑咐了一通:“昨日的那些人,你若是要現在就處置,那也隨你,只是儘早儘快理了,便是有什麼難以處置的,待我回來也是一樣的。卻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骨,仔細頭疼。”
聽得蘇瑾這麼說,敏君還有什麼好說的,當下只得連聲應了,又是道:“你且放心,我自然知道孰輕孰重的。你也不要太過擔心,只好生做事兒,莫要爲我耽誤了外頭的大事。”
蘇瑾點了點頭,又是與敏君說了幾句話,這才帶着些許擔心出門了。敏君看着蘇瑾走了,也沒覺得像是孫悟空去了緊箍咒一般蹦躂起來說到底,蘇瑾這是擔心自己,既是如此,便是應承了他這份心意,好生躺兩日又是如何。又不是得了多動症的,非得這會子起來折騰折騰。不過,待得中午什麼的時候,下牀走動走動,想來也是無妨的,蘇瑾也說了的,只在這屋子裡走動,常暖着便是了。
由此,她看着錦鷺等人有些擔心的眼神,便笑着道:“放心吧。我也沒什麼大事,只不過他有些擔心罷了。這兩日好生保養,也是以防萬一的意思,卻沒什麼大礙的。”
錦鷺等人聽得這話,也是鬆了一口氣,錦鷺更是細細道:“照着理兒說,原是應當的。您先前落了水,這咋冷咋寒的,最易傷了根本,落下個什麼不好的症候來。這會子好生養兩日,也是應當的。”
“可不是這個理兒。”一側的青鸞也是點頭,一面說着,她一面將食盒之中的東西端與敏君。今日那廚下已是得了通知,備下了那六紅補血湯來,又有棗泥茯苓糕、核桃酥兩樣糕點,另外還有小炒羊肉、當歸雞、胭脂鵝脯、素三絲等幾樣菜餚,色色都是備得精細,量也不大,一色的白瓷盤子擺設的色香味俱全。敏君便是這會子沒太多的胃口,也少不得喝了一碗湯,又是夾了好些小菜,吃了一塊茯苓糕。這才吐出一口氣,道:“若是日日都是這麼些東西備着,只怕我沒幾日便是要胖成球兒了。”
“瞧您說着,也沒吃多少東西,便是喊着會胖了。這會子您可是瘦成麻桿兒一般的,還怕什麼胖?”青鸞在一側說着話,一面快手快腳地收拾了東西,看着錦鷺也是在一側與敏君整理東西,一雙眼睛卻是再使着顏色,她稍稍一頓,也是明白過來,便又是道:“您這會子可是先睡一會兒?”
“每每吃了睡,睡了吃的,竟成了個嬰孩了不成?我曉得你們的意思,只想着這會子先讓我樣樣神,不要理會那幾個罷了。”敏君看着青鸞說話的語氣略有些異樣,轉念一想,便是知道是什麼緣故,這笑着搖了搖頭,道:“只是這不早些了結了,後頭我怎麼能安安生生地歇着?只將那些人帶進來吧。我還得問一問,昨日母親那裡是個什麼說法的。”
聽得敏君這麼說,錦鷺等人竟也不能說什麼,只得應了話。青雁青鸞兩人服侍着敏君半坐半靠在榻上,又是與她整理髮髻衣衫,好一通忙乎之後,外頭錦鷺便是回話說是人已經帶到了。
敏君只讓她分作兩人一次地讓她們進來回話。自己也是打點氣精神來,看着起頭跨入屋子裡的人,她眉梢一挑,帶着些許驚訝,道:“卻想不得,頭一個竟是你。”
她口中說着話,看着那邊跪下來臉色有些發白的碧釵,眉梢微挑:“說罷,昨日母親那裡,竟是困了什麼人,又是怎麼說的,倒是讓你這樣的,也是鬧了起來?”口中這麼說着,她心底卻是明白,能讓這碧釵這般鬧騰的,只怕也就是一個碧珠了。
碧釵臉色蒼白,卻還是上前來先是磕了個頭,這才帶着些許哽咽,低聲道:“少奶奶,您是最明白不過的人。這事兒,着實與碧珠姐姐無關的。只是那碧環死命攀附,纔是讓她……”她啜泣了兩聲,卻有些說不下去了。
敏君聽得微微一笑,低頭看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那枚玉戒,笑道:“俗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昨日纔是從鬼門關裡脫逃出來,這會子,可是真說不準自己是個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