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申時時,一隊人馬自空鏡司所在的方向,一路奔馳,行向了京城中的玄武大街。
而這對人馬的領頭人,自然是空鏡司宮部部長——申不淮。
待這對人馬踏上玄武大街,行至將近街尾處時,衆人齊齊勒繮駐馬,恰停在了單府門前。
這一隊人馬中,人數說多不多,說少也又不少,連帶着申不淮,恰巧有五人。
那單府門前當值的門衛頭子,一見到這五人在單府門前停下,心下先是一驚,而後。一邊隻身步下石階相迎,一邊着人入府通知老太君和家主。
申不淮自然看到了跑進府中的門衛,但是他並未出言,而是帶着身後四人,徑直向着單府的大門處行去。
當然,在申不淮幾人還未及石階前,便被那已然步下石階,前來相迎的門衛頭子攔住了去路。
那人先拱手,給行在衆人之前的申不淮行了一禮,而後環視了申不淮身後的四人一眼,面上堆着笑問道:“幾位爺,這是怎麼了?”
“到府上有些事。”申不淮掃視了眼前的單府一眼,繼而又垂眼瞥向身前的門衛頭子。
不知何時,申不淮的手中多出了一塊令牌,此時,正被他舉在那門衛頭子的眼前,“空鏡司的。”
因着申不淮的動作,那門衛頭子下意識地,先向後撤了撤身子,待見申不淮的手並無有多餘動作時,復又站定了身子,繼而躬聲湊到了申不淮手中拿的令牌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
這一看,登時一驚,便連他的身子亦是一跳。
那門衛頭子,連忙再次躬身拱手,給申不淮和其身後的四人行了一禮,繼而說道:“呀,原來是空鏡司的大人們,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無禮,還請恕罪,只是…。”
“不知幾位爺有何事?”那門衛頭子說着,又小心地擡眼,看向了申不淮。面上盡是探尋之意。
只是那門衛頭子還未等到申不淮回話,便又詢問道:“幾位爺今日是來尋我們家四少爺的嗎?”
說着,那門衛頭子略有一頓,之後仍是未等申不淮出聲,兀自搖頭說道:“可惜…。我們家四少爺今日並不在此處。”
“聽人說,晨時是來了,不過沒待多久,便離去了。”
申不淮見狀,脣上不禁勾出一抹弧度。
他將下頜稍稍揚起,視線在移向單府大門之上牌匾的同時,自鼻間亦傳出一聲冷哼。
“我們今日前來,並不是來尋九爺的。”
“我們…。是來尋你單家十二小姐,單芳菲的。”說着,申不淮再次轉眼,看向了那門衛頭子。
“這…。”門衛頭子一聽,心下便是一跳。
他有些猶豫地瞥了申不淮一眼,雖面上仍堆着笑,但卻有些手足無措。
只因今日晨時在萬壽閣中發生的事情,他好巧不巧,多少知道些。
他知道單尋歡有意送單芳菲入宮,可是府中的蔣老太君並不同意,以至於今早萬壽閣中還死了一個二賴子。
而此時,空鏡司來人,點名要找單芳菲,其間何意,但凡知道些內幕的都明白得很。
他早在看見申不淮一行人行來之時,便着人去通知了老太君,而此時,他能做的便是將面前的五個人,攔在門外。
因爲他知道,若是他今日攔不住,怕是以後在單府的日子,會不好過。
想至此,那門衛頭子在不經意間點了點頭,隨後便是連原本稍有閃爍的眼睛,亦變得堅定了起來。
而他的一切表現和變化,自然都被申不淮看在眼中,見狀不由挑了挑眉,隨後將身上的大氅掩了掩,說道:“我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來請十二小姐入宮的。”
“若是願意,還請通傳一聲。”說着,申不淮再次轉眼看向門衛頭子。
其實申不淮斷可以二話不說,徑直闖入,但此處處於鬧市,耳目衆多,實在不適宜動靜太大。
“額…。這…。”那門衛頭子又是一陣躊躇,方纔若僅是空鏡司的人來找單芳菲,他還能攔阻,但是他晚沒有想到,面前的人竟然將大寧國的皇后搬了出來。
想至此,原本已將懸着的心稍稍放下的門衛頭子,再次將心提了起來,他甚至覺得額頭鬢角上有汗珠滑下。讓他忍不住心底發虛。
那門衛頭子先靜了片刻,而在看見申不淮正靜靜地看着他時,終是嚥了口口水,隨後訕笑着衝申不淮等人拱了拱手,說道:“還請各位爺稍等,小人已然着人進去通傳了。”
申不淮瞥了那門衛頭子一眼,眼中分毫笑意都不見。
僅被申不淮這麼看上一眼,那門衛頭子都覺得寒意來襲,毛骨悚然,忍不住向後撤了撤身子,試圖與申不淮拉開些距離。
就在那門衛頭子,有些抵不住申不淮的眼神時,自他身後,終於傳來了一陣奔走聲。
那門衛頭子聞聲,在轉頭看去的同時,亦鬆了一口氣。
他看見來人正是他方纔派進去報信的門衛,連忙返身,迎了上去。
隨後,申不淮只見那從單府中急速奔出的人,俯身在那門衛頭子的耳邊悄悄說起了耳語。而那門衛頭子的目光,則時不時的在申不淮的身上流轉。
申不淮雖聽不清二人在說些什麼,但,單憑着那門衛頭子面上的表情,申不淮便知沒有什麼好事情。
其實,這一切皆在他預料當中,只是他有些受不了這些高門大院中的彎彎繞。
少頃,那門衛頭子終於站起了身子,他衝着身側的那人揮手,示意其退下後,才又快步行回了申不淮的身側。
申不淮見狀,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等着那門衛頭子開口。
只是那門衛頭子看向申不淮的眼神則稍有些閃躲,而且他連着多次將嘴張開,卻始終沒有將話說出。
申不淮見那門衛頭子滿臉難以啓齒的樣子,不禁在心中暗嗤了一聲,暗自罵着此間之人演技太過好。
過了片刻,那門衛頭子似是瞧出了申不淮面上的不悅,吞了吞口水,隨後訕笑着說道:“額,這位爺,真個兒是不好意思,方纔進去通傳的人說,我們家十二小姐並不在府上。”
“額…。”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說是去了城外的浮塔寺祈福,怕是今日不會回來了。”
“您看…。您要不改日再來?”說着,那門衛頭子微微將眉梢挑起,面上一臉詢問之意,看向了申不淮。
“浮塔寺啊。”申不淮聞言,眉頭稍稍皺起,眼眸微轉了幾轉,突然瞥向了那門衛頭子,而後一瞪,眼眸凌厲,讓那門衛頭子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個顫。
看見那門衛頭子的反應,申不淮微抿了抿脣,隨後挑眉,冷聲衝着身後四人吩咐道:“進去。”
說着,申不淮便擡腳,欲與那門衛頭在擦身而過,自行進入單府。
那門衛頭子見狀,連忙向着身側挪了一步,恰好擋在了申不淮的身前,亦恰好攔住了他進單府的路。
申不淮的身子一頓,隨後只見他已然鬆動的眉頭再次皺起。
而他眼中則生出了幾分寒意,在那門衛頭子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冷冷地射了去。
那門衛頭子再次被申不淮的一個眼神驚得心頭跳了跳,察覺出申不淮仍有強闖之意,連忙將雙臂張開,擋在了他的身前,而後稍有些結巴地道:“誒,那個,那個,爺,您這是作何?都說了我家十二小姐不在了。”
聞言,申不淮閉上了眼,似是在控制自己情緒一般,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偏了偏頭,道:“這在不在,你說了可不算,有些事,需得眼見爲實。”
他的話音冷極,諷極,而尾音處,又似被他可以拉長,引得那門衛頭子心中一頓發毛。
那門衛頭子猶自怔愣,卻聽身前的申不淮突然大喝一聲,“滾開。”
“哎呀…。”便在聲音落下時,申不淮突然猛地在那門衛頭子的身上撞了一下,僅一下,便將那門衛頭子撞得後退了數步。
待申不淮越過那門衛頭子時,再次轉眼瞥了他一眼,隨後,擡腳便要向着單府中行去。
而剛站穩的門衛頭子見狀,連忙跟在身後,向着申不淮追去。
不過,申不淮微行幾步,便停在了原地。
那門衛頭子見狀,連忙探着身子望去。
這一瞧不要緊,那門衛頭子險些大笑出聲。
只見此時,單府門前,石階上的幾個門衛手中皆執着長矛,正滿是警惕地看着申不淮五人。
申不淮看得出,他們的身子此時皆繃得很緊,似是隻要是需要,他們隨時都能步下石階,將長矛刺入申不淮等人的胸膛。
申不淮漫不經心地回身瞥了一眼,眼中正帶着驚喜的門衛頭子,繼而又轉身,目光在站在單府門前石階上,手持長矛的幾人身上掃視了一番,繼而嗤笑着問道:“怎得,幾個看門的家奴,就敢跟我空鏡司之人拔刀?”
“不自量力,滾開。”申不淮低喝一聲,彷如沒看見那泛着寒光的長矛般,繼續帶着身後的四人向着單府中走去。
“你是空鏡司誰人麾下的?竟敢亂闖單府,就不怕四少爺要了你們的命嗎?”
突然,一道稍顯侷促的聲音傳入了申不淮的耳中,而與此同時,申不淮的身前,還被抵上了一支長矛。
申不淮的身子微微一頓,隨後垂眼,掃了一眼那支抵在他身上的長矛,隨後突然冷嗤出聲。
而在他的冷嗤聲還未落下時,幾聲刀鳴亦傳入了申不淮的耳中。
申不淮知道,那是跟在他身後的四個人,見到自己受了脅,已然將腰間的刀拔出。
不過,申不淮還未等身後的刀鳴聲散去,便反手攥住了那支抵在自己身前的長矛。
而後,隨着他瞪向那門衛頭子的同時,手上亦跟着重重一擰。
下一刻,便見那門衛頭子的面色一僵,而他的嘴亦跟着大張了開來,竟是怎麼合都合不上。
只因他親眼看着申不淮徒手,將他的長矛擰的變了型。
那門衛頭子猶自愣神,而申不淮則趁此時機,擡腳便衝着他的胸腹處踹去。
砰地一聲,只見那門衛頭子的身子一躬,下一刻便似一條拋物線般,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弧線,隨後,便又是一陣砰聲大響。
再放眼看去時,那門衛頭子,已然跌落在了單府門前的石獅下,震起了浮塵許多。
自然,在跌落的過程中,他不偏不倚,恰好撞在了那座石獅上。
此時輔一落地,便覺渾身劇痛,便是那腹中的五臟,也好似移了位一般,疼得他直接伏在了地上,一時竟是連身也起不得了。
申不淮側目掃了一眼已經跌落在地的門衛頭子,而後輕嗤了一聲,冷哼道:“耳聾眼瞎,廢話多。”
說罷,申不淮便將目光再次轉向單府門前,看見幾個有些發顫,卻仍執着長矛門衛,不禁勾了勾脣角,隨後對身後的四人吩咐道:“進去。”
“是。”四人聞言,立時應道,隨後以衆星拱月之態,將申不淮護在了最中間,而他們手中則都緊緊握着一把繡春刀。
只見,那刀刃鋒利寒涼,早已勝過那長矛許多。而此時,更令人膽寒的,則是那四人眼中的兇光。
他們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散發着一種氣息,但凡有些經驗的人,都知道,那氣息,屬於這世間頂級的殺手。
仍護在門前的衆門衛見狀,不由皆生了退卻之意。
於是,這次,還不等申不淮幾人動手,那些人便主動讓出了一條路。而他們手中的長矛則仍握在手中,橫在身前,似是生怕申不淮幾人一個不開心,就揚刀,給他們來個封喉見血。
不過片刻,申不淮便帶着身後的四人,大搖大擺地進了單府的院中。
申不淮輔一進入單府,仿若平地一聲炸雷般,在單府中炸出了大響。而其間,自然是女聲最多。
有在府中來往穿行的婢女,輔一見到有人闖入,齊齊大叫出了聲。
申不淮聞聲,眼中閃過一抹嫌惡之色,之後,竟讓身後的人,隨意抓來了一個婢女爲幾人帶路。
那婢女起先並不願,奈何申不淮幾人盡是目露寒光,她輔一瞧見,身子便發了軟,直到最後還是被申不淮幾人強拖着,才帶着他們入了單府的正院。
只是,申不淮的腳還未踏進單府的正院,便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院中傳出。
申不淮將手擡起,示意衆人停下後,眯眼,探着身子,向着那聲源處看了去。
不過一時,便見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由幾個婢女簇擁着,快步走了出來。
申不淮站定,微微挑了挑眉,此人他見過幾面,正是這單府的老太君——蔣氏。
還不待申不淮擡步上前,蔣氏已然在他身前不遠處駐了足。
只見那蔣氏正眯着眼,怒瞪着申不淮幾人,而胸口則因行來時腳步太急,正在快速地起伏着。
看着蔣氏氣甚,申不淮不禁衝她勾了勾脣。
而看在蔣氏眼中,竟不知,那脣上的弧度,是譏諷還是微笑,當然,她更願意相信那是前者。
過了片刻,蔣氏終是將氣喘勻了去,但她卻毫無停歇之意,緊攥着手中的木杖,便在地上敲了敲。
隨後怒聲斥道:“反了,都反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就敢闖單府?啊?”蔣氏一邊怒罵着,一邊伸出手指,指向申不淮,恨不得要上前,一指將申不淮戳死。
不過申不淮卻滿眼玩味,脣上弧度不變,心下卻在冷笑。
他微頷了頷首,隨後朗聲說道:“本人不才,正是空鏡司五部之首宮部的部長,申不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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