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天氣,菊花和玉簪開得正濃。
出了鳳儀宮,王楨跟在宮女的後頭,正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只是經過御花園時,前頭領路的宮女突然停住,往回走到她的面前屈了屈膝,道:“順王妃,御駕正在前頭,請您隨奴婢走另一條路出宮吧。”
王楨往前面御花園的方向望過去,遠遠的便能在御花園的小路中間,看見一個穿明黃色龍袍的青年男子正緩緩的往她們的方向走來。
雖然隔着遠遠的距離,但仍然可以看見那男子面容俊美驚豔,令人見之久久便不能忘。跟在他旁邊半步遠的是一個熟悉的女子,男子低頭與女子交談着什麼,男子彷彿聽到什麼高興的事,時不時仰起頭大笑起來,顯得十分愉悅。在他們的身後,跟着的是一羣內侍和丫鬟。
王楨有些失神,在曾經的某一個時候,她曾經也爲那張令人驚豔的面容迷戀過,只是遺憾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不曾稀罕過她的心。
王楨擡起頭再次望過去,等看到站在他身邊的女子時,王檀不由有些陰鬱的暗了眼睛,過了會,纔有些明知故問的問宮女道:“前面跟皇上站在一起的可是繼遠侯府的週二少奶奶?”
宮女循着她的目光望過去,認真的看了一下,然後回答道:“好像是的。”
王楨聲音毫無波瀾的道:“周少奶奶可真得皇上的心,只怕連這後宮裡的娘娘們都未必能讓皇上這般高興吧。”
宮女在皇后身邊是經過事情的人,多少能聽出王楨這話說得有些不懷好意,何況她還是拿王檀跟宮裡的妃嬪作比。只是她一個宮女不好出言說一個王妃話說得不對,只得催促王楨道:“順王妃,我們快走吧,等一下若衝撞了皇上就不好了。”
王楨垂下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往另外一條路走了過去。
王檀從宮裡回到繼遠侯府之後,將宮裡周世瓏的情況跟她說了一遍,又道:“……娘娘其實沒什麼大事,就是有些害怕生孩子。”
周世瑛嘆了口氣,然後坐在炕上不說話。
王檀知道周世瑛嘴上不說,其實心裡還是十分擔心周世瓏的。王檀握了握他的手,勸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女人第一次生孩子,多多少少的都是有些恐懼的,有人在她身邊多跟她說說話,多安慰安慰她就好。”
周世瑛道:“當初無論如何,我都不該讓她進宮的。我這個做哥哥的從小不曾照顧過她,如今想要好好照顧她了,卻又鞭長莫及。若是她嫁在宮外,無論怎麼樣,此時我總能讓你去她身邊多陪陪她。何況在宮裡,她生孩子時若真的發生什麼事,我一樣連護住她的能力都沒有。”
王檀道:“你不要這樣想,誰說你不能照顧她了,你在宮外好了,不是也能給她撐腰麼。還有生孩子的事,女人總是要走這一遭的,而且娘娘這一胎一直都懷得十分順利,以後生產時也定能順利的母子均安的。”說着爲了讓他放心,又道:“我看的出來,皇上對娘娘還是有幾分心的,我今日進宮時,皇上還吩咐我多進宮陪陪娘娘。”
周世瑛雖不完全放下心中的石頭,但到底安心了一下,接着有有些奇道:“咦,你今日在宮裡遇見皇上了?”
女眷入宮,一般都是要回避皇上的,會遇上皇上,倒是有些驚奇。
王檀點點頭道:“今日出宮時在御花園裡碰上了,宮女本想領着我回避的,但皇上請了我過去說了會話。”
周世瑛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時間緩緩的又過了幾日,在這其間王檀又進了一次宮去見周世瓏。自那一次發泄過後,周世瓏卻是好了許多,彷彿是真的看開了,人平和了起來,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而王檀不知道的是,在這一段時間,京裡卻是有關於她的留言慢慢的流傳開了來。
而王檀最後知道這個留言,卻還是從蔣雯的嘴裡聽到的。
在有一天裡,蔣雯突然匆匆的來了她家,然後便拉着她進了屋裡,又讓她將屋裡的丫鬟都叫了下去,然後才問道:“……你知不知道最近京裡在傳你和皇上有私情,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檀當時就愣了,她和皇上,這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她打死都想不出,有一天自己會跟皇上鬧上緋聞。
王檀驚愣過後,然後否認道:“這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誰傳出這樣毫無根據的事情來?”
蔣雯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道:“傳言說有人在宮裡看到你和皇上在御花園裡私會,說你最近時常進宮,其實就是爲了跟皇上私會。”
這留言因爲涉及到皇上,屬於敏感話題,所以這話都是一些外命婦在私下裡小聲的流傳,根本不敢拿到檯面上來說。王檀最近爲了照顧勳哥兒,外出應酬的時候少了,對一些消息自然就滯後了些,何況知道這些流言的外命婦,與她交好的怕她聽到了會被氣着了,與她不交好的也不敢當着她的面說她和皇上有什麼。
難怪王檀最近老覺得別人看她的目光帶着閃爍,之前嫘姐兒俐姐兒等人來探望她和勳哥兒時,總顯得有些欲言又止。這件事只怕連周世瑛也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她爲了這個憂心所以一直瞞着她。
蔣雯又接着道:“還有人說莊嬪娘娘懷孕不能侍寢,爲了爭寵還親自幫皇上和你這個嫂子牽線搭橋和遮掩,還說勳哥兒其實不是周家的孩子,而是龍子鳳孫,總之流言說得十分不堪。”
王檀略有些無語的道:“我在宮裡是跟皇上說過話,但當時一堆的宮女內侍,算是哪門子的私會。何況我和二爺的婚事都是皇上親自賜的婚,若皇上真對我有心思,還會爲了成全臣子委屈了自己不成。”
蔣雯道:“我和你從小一塊兒長大,自然相信你的人品,知道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何況你成親前皇上也是見過你的,真對你有意也不會等到你成了親再來偷情這一出,只是人言可畏,何況流言還牽扯上了莊嬪娘娘。”說着望了她一眼,又道:“能傳出這樣惡毒的話來,看來那人對你的怨恨不小。你好好想想,你或你家那位最近是否得罪了誰。”
說實話吧,周家處在這樣風尖浪口的位置上,肯定會礙着了某些人的眼,哪怕他們什麼都不做,都很可能因爲觸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得罪了誰。只是讓她想出是誰會恨他們恨到傳出這樣的話來,她一時還真的想不出來。
因爲流言的事,王檀雖然小小鬱悶了一把,但卻沒有打算去管。流言這種事情就是這樣,你越去管它,它反而流傳得越快,你若不管,傳的人覺得沒意思,可能也就轉移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何況這種事情涉及到皇上,她就不相信有人真有膽子將這樣的事情大肆傳播。再況且,如她所說的,王清是皇上曾經的老師,皇上在她成親前就見過她,她也沒長得驚天的美貌,她就不相信真有多少人是相信皇上等到她成親後再動心思。傳播這些流言的人,大多怕都是那些對她不懷好意的人,心裡雖不相信,但不介意順手敗壞一下她和周家的名聲。
只是王檀沒想到的事,這流言卻出乎她意料的越傳越烈,到最後甚至傳到了繼遠侯的耳朵裡。
繼遠侯在景山別院因爲去登山淋了一場大雨,之後着涼咳嗽沒有及時醫治,接着病情加重傷了肺。周世瑛怕他在景山沒有好的大夫醫治,便將他接回侯府請了太醫來醫治,後面病好後因爲捨不得勳哥兒,倒是沒有再提出要回景山別院去了。
繼遠侯並不喜歡兒子媳婦去給他請安,只是每天會讓人來景瀾院將勳哥兒抱過去看一會。但有一次繼遠侯讓身邊的小廝過來卻不是來抱勳哥兒的,反而是請王檀過去一趟。
王檀聯想到最近的事,很容易就猜到繼遠侯找她的原因了。王檀心裡有些忐忑,但也有些自己明明問心無愧卻被冤枉的委屈。
到了繼遠侯住的院子,小廝直接就讓她進去了。她進去後給繼遠侯行了禮請過安,接着坐在書桌後面的繼遠侯便看着她問道:“你前些日子在宮裡遇見過皇上。”
王檀回答道:“是,看完娘娘出宮時,在路上剛好碰到皇上的御駕,皇上便請兒媳過去說了幾句話,問了幾句娘娘的事情。”
王檀雖有些清者自清不願解釋的想法,但最終說出這番話,已經算是爲流言的事情做出解釋了。
繼遠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繼遠侯心裡是不相信那些流言的,皇上想要什麼樣的女子要不到,何必染指臣下之妻。何況皇上看着是有野心想要做一代明君的,更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毀壞自己的聖名。
說勳哥兒不是他們周家的孩子更是無稽之談。勳哥兒跟瑛哥兒長得這般相似,看着勳哥兒他就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瑛哥兒。
只是繼遠侯心裡到底還是對王檀有了幾分不滿,瑛哥兒和侯府現在正是風尖浪口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瑛哥兒和侯府,王檀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在行事上應該知道分寸和懂得避嫌纔是。
繼遠侯道:“你是侯府的少夫人,現在你和瑛哥兒就代表着侯府,以後行事要謹慎些。”
王檀覺得有些委屈的,但知道跟繼遠侯說什麼也沒用,還是順從的道:“兒媳記下了。”
從繼遠侯的院子出來,王檀正好看到匆匆趕往這邊的周世瑛。
周世瑛看到她,走過來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然後到:“你先回去吧,我進去跟父親說說話。”
王檀自然知道他進去是要跟繼遠侯說什麼話,拉住他的手道:“算了,我們還是別擾了他休息了,我們回去吧。”
周世瑛卻轉過頭來拍了拍她的手,最終還是從們口進去了。
王檀看着已經進去的周世瑛,私心裡不想聽他和繼遠侯說什麼話,於是便先轉身回了景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