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棲院裡。
白氏躺在榻上,一邊哼哼唧唧一邊咬牙切齒的道:“……我真是被鷹啄瞎眼了,千防萬防居然沒想到那賤丫頭會在宮裡勾引皇上。早知道我就該早早找個花心好色會打女人的男人將她嫁出去……那賤丫頭跟她那狐狸精的賤人娘一樣,就知道會勾引男人。”罵完了周世瓏,接着又輪到了周世瑛:“老二那小賤種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有他和王氏幫着,那小賤人怎麼能夠勾引上皇上。當日他怎麼不死在外頭,回來搶我玹哥兒的東西還不算,現在還幫着那賤丫頭搶我珊姐兒的東西……”
白氏一邊罵,一邊用手捂着胸口,繼續哼哼唧唧的,彷彿是十分痛苦似的。
自從周世瓏進宮以後,她便變成了這副模樣,胸口整天都悶得像被石頭堵住一樣,有時候還一抽一抽的疼。找了大夫來看,大夫卻說她除了有點肝火旺盛,沒有任何其他的問題,然後給她開了一堆的桑菊飲。
黃夫人坐在旁邊,看着躺在牀上的白氏,心中不由有些不屑的道:這還不都是你蠢。
當年她給她出了這麼好的主意,讓她將周世瓏從她那位堂妹身邊抱走。小孩子放在自己身邊,要圓要扁,要歪要正,完全還不是自己說了算。這麼多年,她就算能留下週世瓏的性命,也早能將她的性子養歪了。這世上還有一種手段叫做“捧殺”,故意將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慫恿她不將規矩放在眼裡。一個不懂規矩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用她動什麼手,她自己就能將自己作死了,到時候她還落得伸手清白。
可偏偏有這麼多的機會,白氏卻能讓周世瓏平平安安的長大,不僅長得漂亮還聰明,真是不知白氏怎麼能蠢成這樣。
還有她那位十一堂妹,當年她告訴白氏桑姨娘跟她表哥有私情的事,在出計讓繼遠侯對她們來一個現場抓姦。結果看看,桑姨娘果然是失寵了。接着這有十多年的時間,若是她,早就將繼遠侯籠絡在手裡了,結果看看現在,嘖嘖嘖……
還有周世瑛,當年她就對白氏說過一定要去掉他。他這個世子就是桑姨娘和周世瓏立身的根,有他在,桑姨娘和周世瓏就算過得再差,也隨時有翻盤爲贏的資本。可是,她偏偏就連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都鬥不過,不僅次次都能讓他逃脫,而且還給了他機會讓他不斷強大。
再有是她之前教她對付周世瓏的法子,這樣周密又周全的算計,明明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最後出事了也讓人想不到她頭上。這樣好的法子,她偏偏就能搞砸了。
在黃夫人心裡,她是十分瞧不上白氏的,真心覺得她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是她能蠢成這樣,早就一頭碰死了。
接着她又想起壞了她的計策的王檀來。從前她看她不過覺得是位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沒想到她卻還有幾分聰明,那樣的法子都能教她識破,她真是小看了她。
想到這裡,她低頭去看了白氏一眼,收起自己眼中微微流露出來的輕視,又做出一副一心爲她的模樣,開口道:“夫人也不用太過傷心,在我看來,二小姐也不是完全就沒有了機會的。三年後不是還有選秀嗎,我看二小姐如今也想通過來了,繼續用心學習琴棋書畫,想來就是在爲三年後準備。二小姐長得聰明又漂亮,三年後的大選定能得償所願的。”
白氏一下子從榻上做了起來,開口道:“三年後她就十七了,怎麼能跟那些水靈靈的十四十五的姑娘比。何況萬一三年後再不成,她可就真的一點沒有機會了。”說到這裡,她就不由更加憎恨起搶了她女兒的機會進宮去的周世瓏來,對她恨得簡直是咬牙切齒。
周世瓏進了宮,如今周世瑛又已經是世子,有她幫着,她的玹哥兒以後就更沒機會繼承侯府了。
黃夫人看着她臉上更加憤恨的表情,不由微微的彎了彎嘴角,接着又故意嘆了口氣繼續道:“事實已經成這樣,這不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若不這樣,總不能連三年後那唯一的機會都丟掉了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白氏轉過頭來看着黃夫人,突然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一向法子多,你來幫我想想辦法。”
黃夫人道:“夫人將我想得太有能耐了,妹妹這次也是黔驢技窮了,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白氏卻不相信的擺擺手,道:“得了,得了,你也不用賣關子了。城西那間鋪子我免你兩年的租金,你現在告訴我你的法子吧。”
白氏有時候實在看不上黃夫人的市儈,但這個人勝在主意多,能常常給她出主意,這些年幫了她不少忙。若不然,憑她姓桑,她就不會多看她一眼。
黃夫人滿意的笑了笑,道:“那就多謝夫人了,這些日子生意不是太好,我爲租金的事都快愁出白頭髮了,夫人這句話簡直是雪中送炭。夫人的大恩大德,妹妹簡直是沒齒難忘。”
白氏今日沒心情聽她的恭維,擺了擺手讓她直接說正經的事。
黃夫人這纔開口道:“妹妹這時候是真的沒想出法子能讓二小姐進宮,但對付週二少爺,倒是有個主意。”
白氏連忙豎起了耳朵,問道:“你快說。”
黃夫人道:“二少奶奶出自王尚書家,想來岳家能給二少爺不少的助力吧。若是二少奶奶和二少爺生了嫌隙,你說王尚書還能護着女婿嗎?”
白氏不耐煩的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你的辦法吧。”
黃夫人道:“能讓女人跟男人離心的,左不過是個妾室姨娘的事。”
白氏還以爲她會說出什麼好辦法來,結果卻是這個,她不由有些失望的道:“這個法子我已經試過了,我早就調教了兩個丫頭塞進了老二的院子,可是老二收是收了,但卻碰都不碰她們一下,想來這個法子對她是沒有效的。”
黃夫人笑了笑,道:“那兩個丫鬟是身帶賣身契的賤妾,二少爺自然能將她們不當一回事。但若是個貴妾就不一樣了,還是一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不能拒絕,又向着夫人的貴妾。我聽說王尚書的夫人就是個善妒的,我看二少奶奶也有些像王夫人的性子。貴妾不能隨意打殺,只要進了門,哪怕二少爺對她無感,但女人敏感脆弱的心裡,許多小事也能變成誤會,誤會多了自然能讓二少奶奶和二少爺離了心。”黃夫人頓了頓,又道:“都說夫妻不和鄰也欺,後宅不寧,後顧有憂,二少爺在仕途上可不一定還能像如今這樣順當了。”
白氏點了點頭,覺得這倒真是個好法子。但她仍還有些憂慮,開口道:“只是要從哪裡去找這樣一位妾室來。”
黃夫人笑了笑,開口道:“夫人孃家裡,不是還有一位當年差點嫁給二少爺的侄女兒麼。因爲當年的事,鬧得白小姐至今都嫁不出去,於情於理,二少爺都該爲她負責吧。”
白氏點了點頭,高興起來,道:“妹妹說得很對,嫺姐兒是因老二才被蹉跎了婚事,老二自然要負起責任。”
黃夫人又湊到白氏跟前,竊竊私語了一番,白氏則是不斷的點頭。等黃夫人說完之後,白氏高興的道:“還是妹妹法子多。”
黃夫人微微笑着不說話,但眼睛卻望向了桑姨娘院子的方向。
十堂妹,你不要怪我,當年是你不仁在先,如今也別怪我見不得你和你兒子好。
接着她又望了望侯府,心裡那股不甘和怨恨又生了出來。原本這一切都該是她的,原本成爲世子的該是她的兒子,當年她對她這樣好,她卻偷偷勾引了繼遠侯,將她的一切奪了去,讓她落得只能嫁個小商賈。如今她的兒子成了世子,而她的兒子卻只能在鋪子裡賣東西。何其不公。
等在丹棲院裡和白氏說完話,黃夫人告辭出了院子,在院子門口卻剛好碰到來看白氏的王檀。
王檀見到她,不由有些別有意味的打招呼道:“十姨母來了,可是來探望太太的。”
黃夫人看着她,不露一絲不自然,微微笑着扶了扶髮髻,開口道:“正是。夫人將鋪子租給了我,如今她病了,於情於理我都該來探望。”
王檀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夫人與姨母這般親近。”她將“親近”故意說的有些重。接着她又問道:“姨母這可是要回去了。”
黃夫人道:“是,我這就先告辭了。”說完就從她身邊走過,錯身離開。
王檀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股別有意味的神情來。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終於寫完了,上班去了,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