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還在想着王椒的事。
玉家的五少爺玉臶,其跟玉家的大少爺玉臹同是彭安侯爺的寵妾明姨娘所出。玉臶比玉臻大了五歲,如今年二十一。其在四年前娶妻宋氏,宋氏在一年前被“病亡”。
宋氏對外所稱是得“急病”而歿,但宋氏之死彷彿涉及到玉家的內宅陰私。
因那時王家和彭安侯府還算親近,王檀隱約知道,玉臶對宋氏不甚喜愛,在宋氏死之前半年未與其同房,而宋氏死前卻被診出有三個月的身孕。玉家五少爺一時綠雲罩頂,偏偏這事情還不能鬧出來,宋氏最後自然只能被“病死”。不過宋氏硬氣,到死之前皆不肯吐露姦夫是誰。
宋氏既然是“正常的”病亡,玉五少爺自然也要正常的替宋氏守完一年的孝。而在三個月前,玉五少爺正好守完孝。只是彭安侯夫人正忙着操心自己親兒子的親事,卻還沒來得及張羅庶子的續絃之事。
王檀不由嘆了口氣。
原氏和王椒一向心比天高,這次想設計的恐怕是玉六哥。倘若弄一個玉臻故意毀了王椒的清白,而來一幕剛好被外人撞見的戲碼。事後哪怕玉家明白自家是被算計了,但文人最重的是品德名聲,名聲壞了對玉臻的仕途不利,就是爲了玉臻的前程,玉家也不得不捏鼻子認了倒黴讓王椒進門。
王椒出自吏部尚書王家,王家三房未分家,王清絕對不會允許自家出一個爲妾的侄女,就是爲了家族和自己的名聲,王清很可能也要幫着王椒成爲正室。
原氏和王椒想得很好,甚至不能說她們想錯了。倘若真的讓原氏和王椒算計成功,而玉臻不是被應家大房相中做女婿的話,王清就是爲了噁心彭安侯夫人,說不定真會將王椒塞給她做兒媳婦。
但有應家在,王清的勢力還沒強大到能與應家抗衡的地步,王椒不過是個不得他心的侄女,他不可能會爲了這個侄女而與應家現在就正面衝突。到時候最可能的情況,只怕是隨便找個能看得故去的讀書人家將王椒遠嫁了。
而如今攤上的是玉家五少爺,原氏和王椒沒能算計成功,但同樣免去了遠嫁的命運,不知道該說王椒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原氏和王椒敢在彭安侯府算計,只怕早有買通了玉家的下人。只可惜怕也同樣被玉家的誰看清楚了她們的算計,於是將計就計導演了今天的這一幕。只是不知,這將計就計之人是玉臻,還是彭安侯夫人。
只是今天的事,哪怕王椒是以受害者的姿態出現在衆人面前,王家的姑娘的名聲只怕都要受到不小的連累。
王檀在歸田居里紛紛亂亂的想着這些事情,而另一邊在壽安堂裡,王椒和原氏卻是跪在地上在輕聲的哭泣。旁邊坐着裴氏蔣氏和二老爺,裴氏和蔣氏的臉上面帶譏諷,二老爺則是一臉的震怒,又因爲上首坐着王老夫人,二老爺不好當着王老夫人的面發作,只得臉色青黑的坐在椅子上,拿眼睛瞪着王椒和原氏。
王老夫人坐在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原氏和王椒,整張臉都被氣得漲紅,過了好一會之後,才咬牙吐出一句話道:“不要臉的東西!”
原氏連忙擡起頭來辯解道:“姑媽,不關我們的事,是玉家五少爺輕薄了我們椒姐兒。姑媽,椒姐兒受了這樣的委屈,您該給我們做主纔是,怎麼還能責怪我們。”
王椒聽到原氏說完,很快明白過來,順着原氏的話也跟着對王老夫人磕頭道:“祖母,求您給我做主,如今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裴氏聽到她們母女兩個一唱一和的,不由低聲譏誚的“哼”了一聲。這是想把所有人都當傻子糊弄了。
王老夫人氣得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茶碗,直接往原氏頭上砸了過去。原氏看到茶碗飛過來,嚇得不由將臉偏了一下,那茶碗擦着她的臉飛了過去,然後“當”的一聲碎在地上。
原氏和王椒被嚇得連忙噤聲,而王老夫人則是對着她們怒目而道:“你們還敢說,王家的臉面都讓你們給丟盡了。”說着滿臉失望,怒其不爭的瞪着她們。
面前的是自己親兒媳婦,更是自己看着長大的親侄女,三個兒媳婦當中,她最寵的是她,最偏心的也是她,這些年她犯了不少的錯,裴氏和蔣氏無不都對她不滿,但她皆是護着她。但今日,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些年寵錯了人,更不應該處處維護她。
做孃的無不都是望着自己的兒子個個都好。三個兒子當中,老大會打理庶務,老三能當官,皆不用她操心,只有老二,既沒有當官的本事也沒有賺錢的能耐,倘若再沒有她護着他們一房,只怕連家中下人都要看不起他們一房了。所以哪怕原氏犯了再多的錯,她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仍是樣樣以他們一房爲先。
結果她寵出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卻是根本不將王家的名聲放在眼裡。
王老夫人捂着胸口,只覺得整個胸口都被人揪着一樣的難受。
二老爺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原氏和王椒怒道:“看看你們母女兩個做的什麼好事,真是不知羞恥,丟人現眼。”說着又對原氏道:“早知道就該將你休回家去,省得你們出去給我丟臉。”
原氏跪在地上,懦懦的不敢言。
她實在不知道這之中究竟出了什麼差漏,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明明買通了玉家的下人,讓人給他喝下放了藥的茶水,再將他引到閣樓去。到時候藥性發作,若在閣樓裡對椒姐兒做出輕薄之事,她再引着幾個夫人進去裝作“偶然”撞見。
衆目睽睽之下,玉家理虧,必是要讓椒姐兒進門的。她很清楚,有王清這個尚書大人在,他必是不允許家中的姑娘去給人做妾的,到時候她再求一求王老夫人,讓王清幫着椒姐兒取得正室之位。到時候椒姐兒做了世子夫人,不僅椒姐兒能嫁進好人家,她在王家也能揚眉吐氣了。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爲什麼進去閣樓的會是玉臶。
裴氏仍想辯解道:“姑媽,您相信我們,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王老夫人卻一點不像聽到她再說話,怒聲斥道:“你給我閉嘴。”說着又轉頭問裴氏和蔣氏道:“老大和老三呢,怎麼還沒回來。”這件事該怎麼處置,她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老二不頂用,她得聽聽老大和老三該怎麼辦纔好。
裴氏開口道:“老爺今日去鋪子查賬去了,三弟去了衙裡。我已經讓人去請他們回來了。”
裴氏的話音剛落,王老夫人剛點了個頭,接着便聽到外面的丫鬟稟報道:“大老爺和三老爺回來了。”
丫鬟的話音剛落,然後便看到大老爺和王清從外面走了進來,先是去給王老夫人行了禮,然後便站到了旁邊。
王老夫人道:“你們回來得正好,你們說說如今事情該怎麼處置。”
大老爺看着跪在地上的原氏和王椒,皺着眉頭直搖頭。王清卻顯得有些面無表情,不帶情緒的道:“什麼都不用做,好好給椒姐兒準備嫁妝,然後等着彭安侯府來提親。”
彭安侯夫人對庶子沒什麼在意的,今日發生的事,彭安侯夫人爲了挽回自己府上的名聲,必回先主動提親。到時候兩家再找個藉口將今日的事情遮掩過去,名聲能挽回幾分便是幾分。
原氏聽了,卻不由震驚的擡起頭來。
玉臶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彭安侯府的庶出,既不佔長又不佔嫡,身上也無功名,還是個死了老婆的鰥夫。怎麼能將椒姐兒嫁過去給他一個庶子做繼室。
原氏對王老夫人求道:“姑媽,我們椒姐兒好好的一個嫡出姑娘,怎麼能嫁給玉五一個庶出少爺做繼室……姑媽,椒姐兒可是您的親孫女,您不能對她這麼狠心。”
王椒也不由磕着頭,一個勁的求道:“祖母,祖母,我不要嫁給玉五少爺,您不能將我嫁給她。”
王清看着她們,又開口道:“既然你們不願意嫁到玉家,那這樣吧,椒姐兒如今的名聲在京裡怕是不好找親事,我讓人去京外遠一點的地方給她找戶讀書人家。”
這是想將椒姐兒“遠逐流放”?原氏不由“倏”的擡起頭來看着王清,想到三房無論是王楨王楹還是王檀,個個定的都是好人家,如今卻想將她的椒姐兒隨便嫁了,原氏不由有些憤恨的道:“三弟,你這是好偏的心。同是王家的姑娘,楹姐兒一個姨娘生的都能嫁給威北侯府的嫡出少爺,我的椒姐兒可是嫡出,憑什麼只能嫁給庶子或是窮讀書人家。她雖不是你的女兒,可也是你嫡親的侄女,你就這麼看不得她好……”
二老爺站起來開口怒斥道:“你這是胡說什麼話,還不快給三弟道歉。”
原氏說完之後,也不由有些後悔,無論如何如今她們母女二人都還要求着他,怎麼能一不小心便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王清不由譏笑了一下,原氏永遠都是搞不清楚自己的狀況,什麼都喜歡跟大房和三房比,什麼都喜歡跟大房和三房爭。哪怕楹姐兒真是庶出,他王清的庶女,也比她原氏生的嫡出要嬌貴。
王清已經懶得跟她計較了,轉頭對王老夫人道:“母親,您覺得這樣如何。”
王老夫人嘆了口氣,然後道:“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便等着彭安侯府來提親吧。”
原氏和王椒還想再求,望着王老夫人道:“姑媽,您不能這樣對我們,讓椒姐兒嫁給玉五,您這是將椒姐兒往火坑裡推……”
王老夫人怒道:“若不想嫁,那你們母女兩個就去廟裡面呆着,省得丟我王家的臉面。”
原氏和王椒立刻噤言。
王清不由搖了搖頭,然後對二老爺道:“二哥,你房中的事情本不該我多言,只是看到二嫂和椒姐兒如今的樣子,我不得不多說幾句。都說牀前教子枕邊教妻,二嫂和椒姐兒,你也該好好教一教了。”
二老爺被說得不由臉紅,開口道:“都是我的錯,讓原氏和椒姐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三弟放心,我回去定會還好教育原氏和椒姐兒。”說着不由又拿眼瞪了原氏和椒姐兒一眼。
王清又道:“家族名聲比金貴,我看以後還是少讓二嫂去外面行走的好。”
二老爺又保證道:“三弟放心,我必回讓人好好看着原氏。她若再敢出府,我打斷她的腿。”
王清不由再次搖了搖頭,但卻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