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午飯,閔氏招呼王榕王槿等人在花廳裡說話,蔣氏和王楹則拉了王檀去蔣氏的屋裡。
王檀剛往臨窗的牀炕上坐下,卻看見炕上的小几上放着一張大紅的帖子。王檀將帖子拿起來,有些奇道:“咦,這是哪家又辦喜事?”
蔣氏撇撇嘴,有些不屑的答道:“徐大人納妾。”說着讓人將她手中的帖子和炕上的小几都收了下去,她和王楹也脫了鞋子,一起坐到了牀炕上來。
王檀有些沒反應過來,問道:“徐大人,哪個徐大人?”
蔣氏道:“禮部員外郎徐洧徐大人。”
王檀這才瞭然的“哦”了一聲。
說起來徐洧算是王清的門生,當年徐洧中了探花之後,娶了禮部侍郎付大人的千金。這幾年王清和徐洧雖有相交,但王清對他大抵只是保持了不疏不近的距離。而比起王清這個恩師來,徐洧也明顯更加親近付大人這個事事替他打算的岳丈。
徐洧在靖暉二十三年高中探花之後,進翰林院做了三年的翰林學士,後在其岳父的幫襯下,如今已經進了禮部,做了從五品的禮部員外郎。當年與她同期進入翰林院的進士中,他是最早顯露出來的人之一。
徐洧娶了付氏之後,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屋中無一妾室,堪稱模範夫妻。況且付氏如今已替徐洧生下一子一女,也無香火之憂,倒不知徐洧爲何會突然想要納妾。
王楹也是不曾聽說徐洧要納妾的,如今聽到,不由笑着道:“我還以爲徐大人是長情專情之人,沒想到也會納妾。”
蔣氏不屑的道:“從前他要依傍着付大人,自然有耐心對付氏專情。如今他已經從翰林院裡熬出來了,可不就用不着付大人了。我聽你爹說,付大人年紀漸長,管理禮部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其權威反而不如禮部左侍郎都大人。只怕用不了幾年,付大人就要致仕了。”
王檀和王楹不由嘆然,這明晃晃就是過河拆橋的節奏啊。
王檀問道:“他納的是哪家的小姐,竟還大陣仗的宴請擺酒。”
蔣氏道:“她大嫂家的姨表妹。”
王檀是知道徐洧家中有一老母和一對兄嫂的,他的母親和兄嫂原本在陝西老家,他入了翰林娶了付氏之後,便將母親和兄嫂都接來了京城。
蔣氏又道:“說到這個,那徐洧也是忒不要臉。”
說着蔣氏便將他的不要臉之處娓娓道來。
徐洧嫂子家的那位姨表妹跟着寡母上京投奔表姐,付氏聽徐洧講過,其能考取功名,要多虧了其兄嫂賺錢苦心供其讀書。付氏看在這情分上,對其兄嫂多有感激,平日在家中,自己院裡有一份的東西,必不會少了其兄嫂院裡的那一份。後面其嫂子的姨母和表妹來投奔她,付氏亦是將其當成自家親戚一般好生招待,不僅讓人打掃了院子供她們居住,又專門拔了丫鬟伺候她們。
哪知那位姨表妹在府裡住了半年,突然看上了徐洧。然後在半個月前付氏幼子的週歲宴上,突然當着賓客的面跪在付氏的面前說她喜歡洧表哥,只要能留在洧表哥身邊,願爲奴爲婢。她知道表嫂一向賢惠大度,求表嫂成全。
付氏聽聞後,當時臉就青了。一衆賓客也是愣住了,接着便看向付氏,想看其如何應對。而付氏則有些慌了手腳,她自然是不願意丈夫納妾的,但她若說個“不”字,只怕她不賢的名聲就要傳出去了。付氏愛惜羽毛,一向重視自己的名聲。
正好此時徐洧從外面走了進來,付氏便不由求助般的望向徐洧。成親幾年,徐洧從來不曾向付氏保證過永不納妾,但徐洧卻一直表現出不願納妾的模樣,就連剛成婚時,她說要從自己的丫鬟中提拔幾個給他做通房他都拒絕了。在這之前,付氏一直都以爲丈夫的心是在自己這裡的。
但徐洧看着已經從付氏面前轉頭到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向他表白說心儀他的姨表妹,則是淡淡的開口道:“內宅事宜,一向都是由我夫人做主。若她接受你,我自會尊重她的決定,徐家不會少你一口飯吃。”
這話真的說得太有水平了,聽起來彷彿很尊重發妻,一切都交給髮妻做主,比起納妾不顧妻子意願強自納妾的男人不知好了多少倍。就連座中的賓客,都有些感動於他對髮妻的尊重了。
只是,一個清清白白的黃家閨女,當着一衆外人的面說愛慕你的丈夫,爲了留在你丈夫願意爲奴爲婢。在這種情形之下,作爲賢惠的妻子,自然該感動於該女子對丈夫的深情,然後賢良的將女子擡進來做姐妹,若不然就是不賢了。付氏這幾年未替徐洧納一妾,外頭本就對她有些閒言碎語了。徐洧一向知道付氏重名聲,卻還能說出這些話來,這就……
付氏不算太笨的人,聽完丈夫的話就不由苦笑了一聲。
但心中再苦澀,也只能裝作大度的替丈夫張羅着納妾的事宜。而這個姨表妹雖不是大家之女,但算起來跟徐家總是有有親,自然不能納做普通的妾室,而要擡進來做貴妾。
蔣氏最後總結道:“幸好當初楹姐兒沒有嫁給他,若不然啞巴吞黃連的就是你。”
王楹笑了笑,不說話。
王檀則又問道:“那你準備讓誰去吃酒?”徐家不過納個妾而已,若蔣氏親自去就太擡舉他們了。
蔣氏道:“去什麼去,讓人隨便送份禮過去就得了。”
王檀不由笑了笑,她差點忘記了,她家孃親是最不喜歡男人納妾的。
蔣氏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不要那些外人的事情。”說着拉了王檀的手,關切的問道:“你在周家過得好麼,周家的人對你好不好?”
王檀道:“還好,我都能應付。”接着將這幾天在周家發生的事情一一的對蔣氏和王楹說了,只是在說白氏對他做的事情時,儘量的往輕的方面說了。
但儘管如此,蔣氏聽了還是尤爲的生氣,罵白氏道:“真是不要臉,又不是嫡親的婆婆,竟還擺起婆婆的譜來了。”
王檀伸手抱住蔣氏,安慰她道:“好了,娘,你看我不是反擊回去了,你女兒我可沒有吃虧。”
王楹則有些擔憂的道:“白氏不是個慈和人,以後怕是會不斷找你麻煩,你在周家的生活,只怕太平不了。”但接着她又稍稍鬆口氣道:“不過好在妹夫是站在你一邊的,只要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也不怕應付不了她。”
王檀道:“白氏的手段並不多高明,倒是不難對付。不過我在周家有一人看不大明白的是桑姨娘。桑姨娘看起來不像是會自甘爲妾的人,倒不知爲何,她會願意做了繼遠侯的妾室。”
蔣氏道:“這個我倒是聽你外婆說過一些。當年的桑氏一族也是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在永隆一朝出了一位皇后,即先繼遠侯夫人桑氏的姑母桑皇后。當年桑皇后和其所出的二皇子被指謀反,桑氏帶着身孕爲桑皇后和二皇子上下奔走,結果桑皇后和二皇子到底沒有救出來,而她自己則因爲焦慮和勞累過度而小產,並因此被診斷再不能生育。桑家因桑皇后和二皇子謀反之事而一朝落敗,族中姑娘有個逆臣之女的名聲,別家誰都不敢沾染,許多姑娘到了二十出頭還嫁不出去。正好此時桑氏想從族中挑個族妹進府給自己生兒子,正好就挑中了桑姨娘。”
王楹又有些奇道:“既然當年桑皇后和二皇子是謀逆之罪,爲何桑氏一族只是落敗,卻不曾被誅族。”
蔣氏道:“據聞當年桑皇后和二皇子是被莊貴妃和大皇子誣陷的。永隆帝晚年多病體弱,對身爲太子的二皇子有疑。莊貴妃盛寵,大皇子居長,一直覬覦儲君之位。大皇子假散自己逼宮的消息,二皇子帶人進宮擒賊,不想反誤入了圈套。永隆帝信了莊貴妃和大皇子稱皇后和二皇子裡應外合欲意謀反之言,處死了桑皇后和二皇子。只是永隆帝到底不曾完全昏聵,很快就反應過來桑皇后和二皇子被自己冤枉了。”
王檀和王楹有些明白了,永隆帝雖知自己錯了,但他卻不願意對外承認自己的錯。所以他雖錯殺了桑皇后和二皇子,卻不願意替她們平反,但也放過了桑氏一族的人。所以最後的結局是,桑氏一族因此落敗,卻留下了性命。
想當年先繼遠侯夫人桑氏將族妹納進來做貴妾,恐怕不止是爲了讓族妹替自己生下兒子鞏固地位這麼簡單吧,若不然隨便找個丫鬟生下然後記在自己名下就可以了。恐怕更多的,還是想要一個周家和桑家共同的血脈,讓他以後能看顧着已經落敗的孃家。
而桑姨娘是不是也是爲了家族,所以才願意屈尊進了繼遠侯府做了妾室呢。
王檀又與蔣氏和王楹說了一會兒話,又出去陪着曾氏肖氏王榕等人說了一會,然後到了快傍晚的時候,便依依不捨的辭別了王清和蔣氏等人,與周世瑛一起坐上馬車,又重新回繼遠侯府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昨天沒有更新,熬夜將昨天的更新補上了。
最近因爲找工作的事情,更新一直都有些不穩定,向大家道歉。
明天要去深圳進行幾天的入職前培訓,之後要準備入職和搬家的事情,因爲工作換了一個城市,搬家要麻煩一些,所以之後的一段時間,更新可能還會有些不穩定。提前跟大家說聲抱歉。
我儘量保證不斷更,如果確實更新不了的,我會提前通知。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