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和蔣氏領着王檀等人到達禧華堂時,大房的人已經到了,而二房的人還沒來。
大老爺王洵領着幾個兒子在偏廳裡與王老夫人說話,裴氏則領着丫鬟們在花廳裡擺膳。
大老爺是個皮膚白皙,身材有些微胖的中年人,爲人親和。大房三個兒子,長子王錦添是易姨娘所出的庶子,家裡排行第二。餘下的二子和三子皆是裴氏所出,分別是排行第三的王錦漣和排行第六的王錦渝。錦添和錦漣今年俱都是十七歲,錦渝與泓哥兒同齡,今年十一歲。
大房還有兩個已經出嫁的女兒,分別是排行第一的王榕和排行第二的王楠。王榕和王楠俱都是裴氏所出,王榕於六年前嫁給了年閣老的嫡長孫,現居在京城。而王楠則在五年前遠嫁山東宛平,嫁入了當地的望族紀氏做了宗婦。
王清領着一家人上前去給王老夫人見禮,接着又對大老爺見禮。
大老爺點點頭,道:“三弟,三弟妹,你們來了。”看到王清身邊的泓哥兒和浩哥兒,又笑着對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過來,道:“泓哥兒和浩哥兒,過來讓大伯父看看。”
泓哥兒和浩哥兒上前去,對大老爺恭敬道:“大伯父。”
大老爺一手牽着他們一個,笑着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道:“長高了!”
接着大老爺又問了他們一些問題,比如說“在京城過得如何?”“功課學到哪兒了?”“回來時可順利?”等等。泓哥兒和浩哥兒一一答了,大老爺表達夠了對侄子的關心之意之後,纔將泓哥兒和浩哥兒放開。
接着王清與大老爺又與王老夫人商量起王老太爺的除服禮和年後王清回京復職的事情來。
過了不久,二老爺也領着二房的人也到了。
若說大老爺的身材是有些微胖,王清是不胖不瘦剛剛好,二老爺則既不像兄長也不像弟弟,長得完全像是根竹竿,看起來就像是血氣不足,被掏空身體的模樣。
二房僅有一個兒子,即原氏所出的錦源,今年十九歲,在兄弟中排行第一。當年裴氏一連生下兩個女兒卻未得一子,反而讓後進門的原氏生下了王家的嫡長孫,此一直都是原氏的得意事。
二房的姨娘是最多的,與姨娘數成正比的是二房的女兒數。二房共有四個女兒,一嫡三庶。長女王樺是婢生女,家中排行第三,生母木姨娘原是伺候二老爺的丫鬟,於十五年前過世。四年前由原氏做主,王樺嫁給了原氏外祖家的表侄。次女王槿是丁姨娘所出,排行第六,丁姨娘是原氏的陪嫁丫鬟。三女便是原氏所出的七小姐王椒。二老爺另還有一個排行第九的幼女,名爲王栩,今年剛四歲,爲湘姨娘所出。湘姨娘是二老爺的寵妾,連帶着王栩也很得二老爺的寵愛,吃穿用度,幾乎可以與王椒相比。
只是今日,王檀卻發現王栩並沒有跟着二老爺他們一起來,而原氏自進門開始臉色就有些不對,眼睛紅紅的,彷彿是哭過。臉上遮了厚厚的粉,細細瞧着,卻可以看到她的左臉好似比右臉腫了一些。
王老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原氏的不對,在二房給她行禮時,王老夫人開口問道:“老二家的今日怎麼了?”
二老爺轉頭怒瞪了原氏一眼,接着“哼”的一聲轉過頭去。原氏紅着眼,張開口剛想說些什麼,結果又想到什麼,接着低下頭,沙啞着聲音道:“沒什麼。”
王老夫人道:“沒什麼怎麼眼睛紅紅的?”
原氏道:“我是今日聽到苗家來報訊的人說樺丫頭懷孕了,心裡一時高興得哭了,所以纔會眼睛紅。”苗家正是原氏的外祖家。
王老夫人自然不會相信原氏的說辭,原氏對屋裡的幾個庶女向來不待見,怎麼可能會因爲三丫頭懷孕而高興的哭了。所謂醜事不露於人前,原氏既然瞞着,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王老夫人也怕繼續問下去會牽出二房的醜事,讓其他兩房看了笑話,便順着她的話道:“樺丫頭過門四年才第一次懷孕,明日你帶上補品去看看她,記得多提點苗家的人,別讓姑爺趁着樺丫頭懷孕就亂來。”說着又加重了語氣道:“別因爲苗家是你外祖家,就覺得這些話不好說出來。”
當初將王樺定給苗家,王老夫人原本就不同意,只是原氏先將生米煮成了熟飯,偷偷的與苗家合了婚書,王老夫人知道時,親事都已經定下了。王老夫人無法,只能認下這門親事,只是這些年來,王老夫人對這門親事一直都頗有微詞。此時聽到王老夫人的語氣不善,原氏自然不敢反駁,連忙答應道:“是,是,媳婦一定提點姑爺。”
王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裴氏從花廳過來,稱晚膳已經擺好,請大家前往入座。大老爺和王清便站起來,一邊一個扶着王老夫人領頭,帶着一大家子進了花廳。
花廳裡擺了兩桌,男一桌女一桌,因着都是自家人,中間並沒有設屏風。
王老夫人坐下後,眼睛望着圓桌轉了一圈,終於發現,似乎還少了一個人,於是便問道:“栩姐兒呢,栩姐兒怎麼沒來?”
原氏連忙答道:“栩姐兒病了,我便沒讓她過來,免得吹了冷風加重了病情。”說着又多解釋了一句,道:“她姨娘一直在照顧她,我將澤蘭也留了下來。”
王老夫人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裴氏卻看着原氏有些紅腫的左臉,偷偷彎了彎嘴角,接着開口道:“二弟妹,栩姐兒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請了大夫沒?你請大夫的時候可要小心些,別請了庸醫進來,明明是這個病,卻偏偏錯診成那個病,用錯了藥,反加重了病情。”
栩姐兒病了倒是真病了,只是她卻聽說,栩姐兒明明是風寒,卻被人買通了大夫故意說是風熱,用了藥性相反的藥材,結果越治越嚴重。只是後被湘姨娘發現,一狀告到了二老爺哪裡。
原氏看了幸災樂禍的裴氏一眼,道:“大嫂放心,我自會注意。”
裴氏又道:“那就好,我也是怕二弟妹被那些庸醫給哄騙了。”
蔣氏看着在餐桌上還刺來刺去的兩位嫂子,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雖然原氏倒黴她很開心,但拿她兒子的接風宴做戰場,她就顯得不是那麼高興了。好在此時王老夫人瞪了裴氏一眼,警告裴氏不許再繼續說下去。
裴氏有些不服的撇了撇嘴,但到底顧忌着尊卑,不敢無視婆婆的警告。
一頓家宴,王檀吃的沒什麼滋味。晚飯過後,衆人又轉到偏廳裡去喝了茶,接着各房人便各自回去了。
王清因爲還要留下來與大老爺繼續商量除服的事,三房便由蔣氏領着一起回了棲霞院,王楨早在禧華堂裡出來時,便就先告辭要自己回自己的院子,蔣氏也不耐煩見到她,便就由着她去了。
回到棲霞院,蔣氏顧及到兩個兒子今日一路風塵僕僕,身體勞累,只拉着他們說了一會兒的話,便就讓他們回去休息了。王檀和王楹則留了下來,陪着母親說話。
母女三人正說到高興處,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蔣氏大聲問道:“誰在外面說話?”
秋堂掀了簾子進來,答道:“是劉姨娘身邊的碧兒,她來問夫人回來了沒有,劉姨娘有些事想與夫人說。”
王楹聽到劉姨娘的名字,心口動了一下。接着聽到蔣氏開口道:“你去跟碧兒說,讓劉姨娘過來吧。”
秋堂道是,接着出去了。過了沒多久,劉姨娘便從外面進來。她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衣裳上並沒有繁複的花紋,看起來簡單樸素。
劉姨娘的容貌出挑,長得有幾分像蔣氏。人人都說,王楹的模樣其實是像了劉姨娘。而在王檀看來,模樣像劉姨娘的王楹,長得卻更加像蔣氏。王檀長得至少有七分像蔣氏,王檀雖然長得也像母親,但與王楹比起來,仍是弱了幾分。
劉姨娘走到蔣氏的面前跪下,對蔣氏恭敬的磕了個頭,道:“夫人安好。”
蔣氏望着劉姨娘,問道:“劉姨娘,你找我可有什麼事?”
每個府中都有那麼一兩件奇怪的事情,王府也一樣,就比如說蔣氏,蔣氏討厭一切的妾室,但對劉姨娘卻保持着幾分客氣。當然,劉姨娘也非常的“本分”,從來不往男主子跟前湊,男主子在正房的時候,從不到正房來,偶爾不小心遇到,也會馬上找理由避出去。有什麼事找的也是主母而非男主子。
劉姨娘道:“是,夫人。明日是我孃家侄子成親,我想求夫人讓我出府一趟,回孃家參加我侄子的婚禮。”
劉姨娘原是王府的家生子,從前一直在莊子上。王清納劉姨娘前,曾放了劉姨娘一家的賣身契。因此劉姨娘當年進府,其實是以良妾的身份進來的。
“這樣啊,那你便去吧,明早我讓秋堂給你送出府的對牌。另外我再讓秋堂給你送五十兩銀子,算是我隨你侄子的禮。”
劉姨娘也未推辭,磕頭謝道:“謝謝夫人。”
劉姨娘出去後,王楹突然站起來對蔣氏道:“母親,我去看看姨娘。”
蔣氏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道:“你去吧,明日你記得過來跟我一起用早膳。”
王楹道:“我知道了,母親。”接着出去追劉姨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