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站在地上,由着蔣氏拿着一件一件的新衣服往她身上比。
蔣氏自己愛打扮,同時也更愛打扮自己的兩個女兒。若是平時常給自己和王檀王楹做新衣服,還要被王老夫人罵幾句“敗家”,現如今趁着過年的機會,蔣氏還不可勁的做。
王檀和王楹的衣服,都是她們回來之前,蔣氏選了布料交給針線房做的,而今天針線房剛好將做好的衣服送了過來。蔣氏正好無事,便拉了兩個女兒,在錦春院裡試衣服。
蔣氏嫁妝裡的好料子多,且她陪嫁裡就有一間綢緞莊,綢緞莊裡的好料子每年又會源源不斷的送進來。因此給王檀王楹做衣服的時候,蔣氏都是整箱整箱的做的。就如今放在屋子裡已經做好的衣服,單她的就有三箱。
王檀由着丫鬟服侍她穿上一件絳紫浣花紋的窄銀襖,蔣氏讓她在原地轉上一個圈,然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接着又伸手拉了拉她腰上的衣裳,又道:“衣服做小了,得拿回針線房再讓她們改一改。”說完示意丫鬟幫她將衣服脫下來,再拿了一件杏黃色繡葵花紋的對襟小襖往她身上穿。
王檀一邊伸手穿衣服一邊對蔣氏道:“娘,做這麼多衣服,哪裡能穿得完,等明年可就穿不下了。”
蔣氏卻不在意的道:“穿不完就賞給丫鬟們,等明年又有時新的樣式,到時候再做新的,難道還要做舊年的衣裳不成。”
王檀不由在心裡嘆道,果然是腐朽的封建社會貴族階層,腐敗啊,腐敗啊!
旁邊的王楹同樣是由丫鬟伺候着在試衣服,聽到蔣氏的話,突然轉過頭來問道:“母親,祖母那裡,你可也幫她做了衣裳。”
蔣氏聽到王楹提起王老夫人,臉上的高興的表情頓時就淡了下去,過了一會,才道:“沒做,不過給她那裡送了一些布料過去。反正我也不知她愛穿什麼樣式的衣裳,還不如送布料,她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因着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大吵,她和王老夫人的關係是越加降到了冰點,若是以前,她是絕對不會在這種情形下還做得這樣周全的。但她這些日子卻也學乖了,說到底她們婆媳關係擺在那裡,她一個做得不對就能讓人說她不孝。所以這次她不僅連王老夫人那裡送了,連王楨和涵哥兒那裡也送了去。雖說送的時候她心中還是覺得不暢快,但她也只當拿東西來買個好名聲了。
外面楹姐兒的名聲傳成這樣難聽,她的名聲若再不好,只會越加連累了她,爲了兒女,她又什麼不能做的。
王楹聽到蔣氏的回答,便也不再多說。若說以前她對王老夫人還有些孺慕之情的嚮往的話,那麼當日她病中時王老夫人說的那番話,卻是徹底的斷了她的心思。她如今對王老夫人也不過只是普通的面子情罷了。但她還會提醒蔣氏不要忘了王老夫人,也只是不想外人再拿蔣氏的行爲來說嘴。
母女三人在錦春院裡試完了衣服,中午又在錦春院裡一起吃了午飯。等吃過午飯之後,蔣氏被裴氏請到了大房商量過年的事情,王檀和王楹則一起回了各自的院子。
歸田居和擷芳院相鄰,歸田居在前,擷芳院在後,回去走的都是一條路。王檀和王楹兩人在歸田居的前面分了手,等王楹走後,王檀才進了自己的院子。
結果她剛剛踏進院子的大門,卻有一個人影突然從屋頂上跳了下來,然後對着她笑嘻嘻的喊道:“檀姐姐。”
王檀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明明只有一個多月沒見,卻好像長高了不少的林弘熙。擡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林小四,你每次出場能不能別這麼別開生面。”
王家的書房從臘八節開始就放“寒假”,玉臻和林弘熙自然也不用再天天跑過來的上課。將近過年,王檀卻不知道他今日怎麼又跑到了這裡來。
林弘熙卻像是沒聽到王檀的話一樣,伸手抱着她的手臂,一邊搖晃一邊委屈的道:“檀姐姐,你上次怎麼一聲不響就走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很想你。所以昨天我一知道你回來了,今天便跑過來找你了。”
王檀沒有理他,直接進了屋子。林弘熙卻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繼續絮絮叨叨的道:“……檀姐姐在莊子上的時候,我本來打算去找你的,但泓哥兒和浩哥兒一點都不講義氣,怎麼都不願意告訴我你在哪個莊子。”
王檀道:“我只是去莊子上散散心,又不是不回來,有什麼好找的。”說着便掀了簾子進了內室,接着吩咐一起進來的蓮霧,去將她從莊子上帶回來的一個酸楊木的長匣子找出來。
等她在榻上坐下來後,林弘熙也跟着在她另一邊的榻上坐下,然後又道:“檀姐姐,下去你再去莊子,你跟我說,我陪你一起去。”
王檀敷衍道:“下次再說吧。”
兩人又說了幾句,接着蓮霧便捧了她要的那個匣子走了出來,遞給王檀,王檀拿過來又遞給林弘熙,道:“那,這是給你帶的禮物。”
林弘熙指了指自己,道:“給我的?”
王檀道:“難道這裡還有別人?”
林弘熙高興的接過來,笑道:“我就知道檀姐姐對我最好了。”說着已經將匣子打開,裡面放着的是一把概約一尺二寸長的匕首,匕首的鞘上雕了精美的蟠螭紋。將匕首從鞘上拔出來,刀身上泛出白光,匕刃鋒利。
這匕首還是從莊子附近村子上的一個打鐵鋪裡買來的,那個打鐵鋪的老闆身材瘦小,但打出來的鐵具卻鋒利無比。她在哪裡一共買了兩把匕首,一把自己拿來切水果用了,另一把則是這把。
王檀道:“本來想讓浩哥兒帶去給你的,你既然在,那就現在給你吧。”
林弘熙將匕首放到自己腰上掛起來,然後高興的對王檀道:“檀姐姐放心,這把刀子我一定會隨時帶在身上,片刻不離身的。”
王檀很想說,其實你跟我一樣將它當做水果刀也是沒關係的。當初買刀的時候,不過是因爲林弘熙喜歡打打殺殺的,覺得買把刀送給他符合他的氣質罷了。但王檀看着林弘熙興致勃勃,一副將這把刀當寶貝的樣子,王檀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不過倘若她此時知道,這把刀在將來的某一日會成爲一把殺人的兇器,上面沾的還是皇子皇孫的血,更差點讓林弘熙丟了命,她卻怎麼也不會送他一件這樣危險的東西。
兩人正說着話,香櫞又從外面進來稟報道:“玉六少爺來了。”
林弘熙聽到玉臻來了,頓時有些不高興的垮下了臉。這些日子王檀不在家,林弘熙與玉臻少了“爭寵”的對象,倒是也能心平氣和的相處,兩人也不像以前那樣針鋒相對。但這卻也只是表面的,在林弘熙的心底,他可是一點都沒有對玉臻改觀。便如此時,林弘熙就覺得玉臻的到來妨礙了她和檀姐姐增進感情。他爲了單獨來見檀姐姐,可是連浩哥兒都甩了的。
王檀讓人將玉臻請進來,林弘熙突然又轉過頭來,不高興的拉着王檀道:“檀姐姐,你應該沒有禮物送給玉臻吧?”
王檀回過頭來與他道:“自然也有啊,既然要帶禮物,自然是人手一份。”不僅林弘熙和玉臻,她給王清,蔣氏和王家其他的人,以及她的外祖母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表姐等等,每人都帶了禮物。送給林弘熙的是匕首,而準備送給玉臻的,則是她從村子的地毯上淘來的一塊雞血石,這給他雕一塊印章正好。
林弘熙頓時就泄氣了,他還以爲檀姐姐只是專給他帶了禮物了,原來高興了半天,她其實只是搞批發。
兩人正說着,玉臻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玉臻看到屋子裡的林弘熙,頗感意外的道:“沒想到熙哥兒也在啊。”
林弘熙正傷心自己從獨一無二變成了批發,聽到玉臻的話,沒好氣的道:“是啊,怎麼,不高興我在啊。”
玉臻被林弘熙嗆習慣了,對此也沒有顯得不高興。反而王檀,剛纔他明明還高高興興的,怎麼突然之間又不高興了,便問道:“你又怎麼了,幹嘛突然又不開心了?”
林弘熙將腦袋一撇,生悶氣去了。王檀懶得理他的喜怒不定,轉過頭與玉臻說話道:“你性子就這樣,你別放在心上。”
玉臻笑了笑,道:“放心,我不會的。”說着又打量了王檀幾眼,又道:“一個多月沒見檀妹妹,檀妹妹倒是終於胖了點。”
王檀伸手捏了捏自己臉上的肉,也很滿意的道:“莊子上自在,容易養膘。”
寫着寫着突然忘記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