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皎的喪事雖小有波折,但玉皎終是順順利利的下葬了。
玉皎下葬的第二日,彭安侯府傳出玉太夫人病重的消息。玉太夫人的突然生病,自然被衆人解讀爲因孫女之死深受打擊所致。
宮中皇后譴了太醫前去探診,同時賞下了藥材。或許是出於補償的心思,皇帝則給玉二老爺賞了一個五品的官職。至於遇襲之事,卻至今未有定論。
彭安侯府不是什麼實權人家,府中沒了一個姑娘,哪怕是個準王妃,其他人除了嘆息幾聲,並未引起多大的風浪。甚至比起玉皎的死,人們更關注的反而是襲殺她的人是誰。
四月還有府試和院試,玉臻嫌彭安侯府還亂糟糟的,不能讓他安心看書,乾脆搬來王家跟泓哥兒和浩哥兒一起備考。
玉臻偶爾會進來內院看望王檀。
玉臻彷彿還沒從悲痛中走出來,王檀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憔悴得很,目光中帶着悲傷,讓人看了也跟着不好受。
王檀不由嘆了口氣,玉臻和玉皎一向要好,玉皎去世,玉臻的傷心可想而知。
或許是太過悲痛的原因,玉皎下葬之後,玉臻還小失蹤了兩天。那時彭安侯夫人找人都找到了王家來,之後王清便派了人跟着一起找。結果最後卻是泓哥兒和浩哥兒在一個小酒館裡找到他的,那時候他喝得酩酊大醉。
孝期之內不得飲酒作樂,玉臻跟玉皎是平輩,雖無需爲她守孝。但姐姐剛死,作爲兄弟便跑去喝酒,易被有心之人說成無手足情誼,,所以彭安侯夫人便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王檀讓丫鬟給他上了一杯茶,然後有些擔憂的問道:“你還好吧?”
玉臻搖了搖頭,道:“有些不好,胸口塞塞的,像是被什麼堵着一樣,難受得很。”
王檀勸他道:“人死不能復生,這雖然是老話常談,但卻是有道理的,你要節哀,我相信皎姐姐也不願意你這樣。”
玉臻搖搖頭,道:“檀妹妹,五姐姐的死雖然令我很難過,但我如今難受,卻不是因爲這個。”
王檀不說話,看着他,然後做出傾聽的姿勢。他這個時候,或許也只是希望有人能聽一聽他說話而已。
玉臻道:“我只是覺得親情冷如斯,令人心寒罷了。”說着雙手掩面,不由低聲啜泣起來,一邊哭還一邊道:“你不知道,檀妹妹,這些日子我看着家裡人冷漠的面孔,真的替五姐姐難過。那日五姐姐被帶回來,父親等人首先想的不是五姐姐還能不能救回來,或者是查找真兇,反而先擔心五姐姐有沒有被兇徒侮辱,壞了家裡的名聲。當日商量給五姐姐立墳時,明明可以讓五姐姐葬進祖墳,但爲了世俗的眼光,爲了侯府的名聲,他們卻寧願讓五姐姐死後做個孤魂野鬼。”
王檀看着玉臻的樣子,不由也跟着有些難過,伸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對他無聲的安慰着。
而玉臻則繼續道:“五姐姐慘遭橫死,不用再嫁進順王府,更不用擔心侯府以後會遭新君厭棄。家中彷彿人人都很爲五姐姐傷心,在她的靈前哭她的不幸哭她的可憐,但除了祖母和二伯母之外,我不知道他們的傷心裡,是不是還帶了幾分慶幸。就連二伯父,都能欣然接受用五姐姐的死換來的官職,而我母親爲侯府不用再和順王搭上關係,不會再連累我的前途也悄悄鬆着氣……祖母生病,固然有一部分是受五姐姐去世的打擊,但另一部分,何不是被家裡人氣的。”
有時候世間就是如此無情,再親再親的感情敵不過利益,再濃再濃的血緣,也敵不過利益。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將親情放在第一位的,要不然,這世上何來父子親兄相殘的慘劇。
王檀伸手從身上拿了一條帕子遞給玉臻,玉臻接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然後才擡起頭來,對王檀道:“對不起,檀妹妹,我失禮了。”
王檀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
玉臻又繼續表情悲痛的道:“上天對五姐姐不公,她這樣善良美好的女子,本應該長命富貴的。”說着又握緊拳頭,惡狠狠的道:“倘若讓我知道是誰害死了五姐姐,就算賠上我的命,我也絕對不放過他。”
王檀道:“放心吧,善惡到頭終有報,那些做壞事的人,遲早都會得到報應的。”
那邊玉臻和王檀在爲玉皎的死傷心憤怒,而這一邊的順王府裡,順王同樣因爲玉皎被害的事被氣得牙疼。
順王像只炸毛的獅子一樣在屋子中央走來走去的轉着圈子,屋子旁邊站着他最寵信的一個幕僚程儀。
順王一邊轉圈一邊憤怒的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做下的事,然後嫁禍到老子身上,聽聽外面都傳成什麼樣了,若被老子知道是哪個做下的,我他媽的剁了他。”這一邊說一邊只覺得牙齒更疼了,只好又用手捂着嘴角,“嘶嘶”的叫起來。
程儀看着順王在那裡氣得差點冒煙,他卻仍還是老定神閒的站在那裡。
順王又繼續罵道:“外面的那些人也是豬,這麼明顯的栽贓陷害都看不見。要真是我做的,難道我會蠢到讓人帶着我順王府的令牌去行兇,就算是爲了擺脫嫌疑,我也不會用這種容易惹得一身騷的法子。”
沒錯,他是嫌棄皇后給他定下的這個王妃身後沒助力,也曾產生過幹掉這個王妃的想法。但他後面不是打消這個想法了嗎。
順王繼續道:“父皇這幾日不肯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懷疑是我做的,真是冤枉死我了。”
說着又繼續在那裡轉圈子,繼續罵人。等又罵了一會,順王彷彿這纔想起屋裡還站着一個人,然後轉過頭問程儀道:“程先生,你說這件事究竟會是誰幹的?”
程儀對順王反問道:“王爺覺得這件事會是誰做的呢?”
順王想了一想,然後試探性的問道:“太子?”
程儀既不答是,也不答否,而是又問道:“倘若真是太子做的,那王爺會怎麼做?”
順王道:“那還用說,自然是跟他奮力一搏抵抗到底了。這天下還不是他的呢,就要對本王栽贓陷害了,等天下真到了他的手上,本王焉還有命在。與其等着被人宰,還不如跟他拼到底,到時候哪怕敗了,至少也不死得窩囊。”
程儀道:“我倒覺得,這件事不像是太子做的,反倒像是……”用手指了指西邊的方向,繼續道:“那一位的手筆。”
順王看了看他手指着的方向,然後問道:“端王?”
程儀點了點頭。
順王卻有些不相信道:“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害死了他,到時候太子的勢力只會更加壯大,對端王可沒好處。
程儀不由在心裡嘆口氣,順王小聰明是有,但到底缺了點大智,且眼界也不夠寬,兩隻眼睛全盯着太子了。
程儀道:“好處便是能挑撥你和太子的關係。如今端王的勢力不如太子,端王不怕王爺心大,就怕您歇了爭儲的心。他一個人對付太子,自然不如和王爺您兩個人一起對付太子。殺了玉五小姐嫁禍給王爺,再讓王爺以爲是太子殿下做下的。您在前頭和太子先對上,他在後面反而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順王想了一想,覺得果然像是那麼回事。
他這些年一直將太子當作最大的敵人,對已經過繼出去的端王反而不那麼顧忌,倘若沒聽到程儀這些話,他確實很可能會認爲是太子做下的而與太子對上。
順王想到自己差點被人當成陣頭兵了,不由大罵道:“老大這個人,跟他娘一樣,都只會來陰的。”
程儀看了順王一眼,過了會,又道:“王爺,有幾句話不知我當不當說。”
順王道:“有什麼話你說就是,跟本王還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
程儀道:“王爺,您覺得您爭儲成功的把握有幾成?”
順王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說話。程儀便知,他心中其實是有數的。程儀便又道:“既然王爺也覺得把握不大,何不向太子投誠。”
順王皺了皺眉,不贊同道:“自小到大,得罪他的事情本王可沒少做,就算我投誠,他登基之後,可未必會放過我。”
程儀道:“王爺,可願意聽我講講其中的利害?”
順王道:“你說吧。”
程儀道:“王爺與太子殿下雖有嫌隙,但太子與端王的嫌隙只怕更深。太子若登基,首先要對付的定是端王這個心腹大患。皇上膝下僅有五位皇子,太子能對付了一個兄弟,但卻不能再輕易對付第二個,否者有礙賢德的名聲。倘若王爺能及早投誠,新君或許不會重用王爺,但留□家性命卻還是能夠。”
順王默了默,然後道:“這件事我要先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