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思 燃文
王家在京中的宅院是由三個四進的宅院並列合成的。
當年老老太爺在京中爲官,只有自己和妻兒幾個主子,原本只置了中間的一座四進院子。但隨着兒子娶媳生孫,這一個宅子就有些不夠住了,便將隔壁的一個宅子也買了下來,兩邊打通。到後來,幾個孫子也要娶媳婦了,這房子仍是不夠住了,於是便在將另一邊的宅子也花了高價買下,中間再打通。於是形成了王府現在這樣的規模。
三個院子,三房人各住了一個。大房與王老夫人住的自然是中間一處,三房住的則是東院。
四進的院子,前兩進都做了外院,後兩進纔是內院。東院因爲是最後買下來的,無論大小還是景緻,都比二房的西院要好些。東院的正房共有六間,各帶一個耳房,東西廂房各四間,各帶一個耳房。正房兩邊還建了兩個小跨院。
正房自然是王清和蔣氏夫婦住,王檀和王楹則住了東西廂房。涵哥兒和泓哥兒住在外院,浩哥兒今年也剛好滿了十歲,王清趁着這次搬家,乾脆也將他也扔進了外院。王楨因爲跟着王老夫人,則與王老夫人一起住到大房的院子裡去了。
月姨娘是王清的屋裡人,原該安排在正院住下的,但蔣氏不耐煩看見她,加之王檀王楹她安排到正院的廂房住下了,再讓一個姨娘住到正院不好看,她便乾脆將她安到了後罩房的跨院住着。
後罩房與正院是一樣的設置,都是六間正房,東西各四個廂房,正房兩邊各帶一個跨院。
東院庭院的石階前種了幾棵杏花樹,此次杏花正開滿了枝頭,春風拂過,杏花香淡淡的傳來。杏花樹下放了兩個大缸,上面養了睡蓮,此時睡蓮還只有幾片綠色的葉子。綠色的葉子上浮着一些黃色的杏花瓣。
王檀住在東次間臨窗的一個大炕上休息,炕上鋪了猩猩紅的氈毯,又軟又舒服,炕中間放了一張黑漆炕幾,她的身後靠着一個繡海棠春的大迎枕。
蓮霧,香櫞和文竹蕪菁在屋子中間收拾箱籠。蓮霧一邊將箱籠裡的擺件拿出來,一邊與王檀道:“小姐,這京裡的房子可真小,一房人全都擠到一個院子裡了。哪像在金陵,府裡的主子一人一個院子都夠住。”
那當然,拿現在的京城跟金陵比,就好像拿現代的北京和農村比。在農村,一般的人家還能住上幾百平米的房子,順便再圈出五十平米來做豬圈呢。在北京,你要是能擁有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那你就算有錢人。
金陵的王府佔地應該超過三十畝,而這裡三房的院子全加起來,目測不超過五畝。這是一比六的差距。而就這三個連在一起的四進院子,當年王家購買的時候只怕都是花費了不小的力氣。
不過在金陵住慣了大院子,再回到京城來,確實覺得有些逼仄了。
王檀從炕上拉了一個大迎枕抱在手上,然後才道:“京城物都繁華,土地寸土寸金,自然不能跟金陵這樣的小地方比。”
蕪菁道:“京城雖說看起來比金陵繁華,但細說起來,還不如在金陵住得舒服。”
“原來你不不想來京城啊!”王檀故意道:“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呢,你若早告訴我,我就將你留在金陵跟劉姨娘作伴了,現在倒像是我做了惡小姐。”
蕪菁自然知道王檀是在開玩笑,但仍然是放下手中的物件,跑過來對着王檀拍馬屁道:“小姐說的什麼話,我雖然比較喜歡金陵,但小姐去了哪裡,我自然要跟着去的。除非小姐不要我,要不然我一輩子都做小姐的丫頭。”
王檀也配合的摸了摸蕪菁的腦袋,裝作認真道:“乖乖,真是忠心的好丫頭,小姐我真是太感動了。不過這麼忠心的丫頭,你現在能不能去給你家口渴的小姐倒杯茶呢?”
蕪菁連忙站起來道:“是,小姐,我這就去。”
蕪菁剛剛跑開,王楹撩了簾子從外面進來,然後笑問道:“你這邊收拾好了沒有?”
蓮霧等人紛紛放下東西來給王楹行禮,王楹擺擺手讓她們起來。王檀則坐起了身子,答道:“差不多了,就剩這幾個箱籠了。”
王楹道:“讓蓮霧她們收撿吧,我們去母親屋裡,跟母親一起給祖母請安去。”
王檀點點頭,然後從炕上站起來,進去內室讓文竹幫着換了一身衣裳,然後纔出來跟着王楹準備出門。王楹看了看王檀穿的一身蓮青色棉衣羣,覺得略有些單薄,便轉頭又與文竹道:“初春天氣還有些涼,去給你家小姐再拿件大麾披上。”
文竹看了看王檀,然後道是,重新回內室拿了一件絳紫色的鼠皮大麾出來給王檀披上,這纔跟着王檀出了門。
王檀和王楹先去了蔣氏的屋裡,蔣氏屋裡的箱籠已經收拾好了,見到王檀和王楹一起進來,笑着道:“來啦。”說着一手牽了一個女兒坐下,問過她們休息過了沒有,箱籠收拾好了沒有等等問題,然後纔回屋裡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接着領着兩個女兒一起去了大房的院子。
蔣氏帶着王檀王楹先去了裴氏的屋裡,裴氏住在大房正院的正屋,王老夫人是孀居之人,住在了後罩房的正屋裡。
蔣氏進去時,一個面生的麼麼正好從屋裡出來,蔣氏見了有些疑惑,便問道:“這是哪家的麼麼,怎麼不曾見過?”
裴氏道:“這是在年家伺候榕姐兒的,榕姐兒明日想過來,讓她過來問問方不方便。”
王家的大姑奶奶王榕七年前嫁進年閣老家,做了年閣老的嫡長孫媳。現今育有兩子,長子六歲,次子三歲。
蔣氏點點頭,道:“大嫂許久不曾見過榕姐兒了吧,明日倒是可以見一見。”
裴氏自回鄉守孝,確實是有幾年沒見過女兒了,母女兩人平日雖有通信,到底不如見面。此時能見到女兒,裴氏也不由面上露出幾分高興。過了會,才又道:“家裡亂糟糟的,明日怕還有得收拾,我讓她後日再來。”
蔣氏道:“也是,總歸已經到了京城,早一日見晚一日見也沒什麼所謂,將家裡收拾好了,母女也能安下心來好好說說話。”
裴氏連連點頭道:“正是這個說法。”
裴氏又問蔣氏:“你院裡的東西收拾好了沒有?”
蔣氏道:“我東西少,倒是收拾得差不多了。”
妯娌兩個又聊了一會,接着裴氏換了一身衣服,正準備與蔣氏一起去王老夫人院裡請安,一個丫鬟突然從外面進來稟報道:“大夫人,二夫人身邊的蒼蘭來問您要出府的對牌。”
裴氏點點頭,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讓她進來。”
丫鬟道是,然後出去了。過了一會,蒼蘭從外面撩了簾子進來,給裴氏和蔣氏行了禮,又說了要對牌的事。
裴氏問道:“要對牌做什麼?”
蒼蘭答道:“湘姨娘今日有些不舒服,又嘔又吐的,二夫人讓奴婢過來問大夫人拿對牌,好出府給湘姨娘請個大夫瞧瞧。”
又嘔又吐這個詞總是很能讓人產生聯想的,裴氏偷偷抿着脣笑了笑,然後才道:“湘姨娘的症狀瞧着像是有身子了,有沒有問過她身邊的丫鬟,湘姨娘有多久沒換洗了。”
蒼蘭的臉色頗有些不自然的道:“問過了,姨娘身邊的碧兒說,湘姨娘上個月開始就沒有換洗了。湘姨娘原以爲只是自己身體不好讓月事推遲了,又不好因爲自己耽誤了大家趕路,便一直沒說。直到回了京,湘姨娘一直有些犯惡心,這才覺得可能是有了身子,這才告訴了二老爺和二夫人。”
又不是沒經過事的小姑娘,連女兒都生了一個了,是身體不好還是有了身子還能不知道,誰信啊。不過能看原氏笑話的事,裴氏向來不怕臺高,便笑了笑,道:“你去問唐麼麼拿吧。”
蒼蘭出去後,蔣氏道:“這個湘姨娘,小心思倒是多。”
蔣氏在自己的事情上雖然有些心腸直,但不表示她看不清別人的道道彎彎。這個湘姨娘一看就是故意將自己的肚子瞞着的。
裴氏笑了笑沒說話,心裡卻道:不僅小心思多,而且夠能忍。
若她猜得不錯,湘姨娘肚子裡的那塊肉至少有三個月了。湘姨娘怕是在金陵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只是那時候原氏正一心要將她留在金陵,有了身子不能奔波勞累是多好的藉口。一個小妾,沒了男人的寵愛就算生下兒子又如何。
再說了,真以爲主母不在她就能平安生下孩子了,沒有二老爺在跟前護着,原氏就是隔着十萬裡,伸伸手也能讓她肚裡那塊肉掉了。等到二老爺身邊重新有了新人,她就是能活着到他跟前喊冤,二老爺都未必還會管她。你看,人家想得多清楚。在金陵的時候愣是沒說,在路上的時候也沒說,一直到了京城,塵埃落定了才說出來。
且壞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前三個月是最不穩的時候,從金陵一路舟車勞頓,湘姨娘不僅瞞下了衆人,還能讓肚子那塊肉安然無恙,就憑這份本是都不能小看她。
不過湘姨娘再如何也礙不着他,她樂得她去給原氏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