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上褚雁翎同行當然是出於褚雁德的私心。既然父皇器重褚雁翎,不放心自己,那讓褚雁翎和自己一起去辦事,如果辦砸了,責任是兩個人共同承擔,如果辦好了,功勞也少不了他那一份。
走進驛站時,褚雁翎忽然說道:“一會兒見到越晨曦,麻煩大哥謹記一點:不要跟着他的話說,這個人心機很深,最會帶人進他的圈子,我們只說一件公事,其餘的一概不要多談。”
褚雁德冷笑道:“我活了三十年,原來要靠弟弟教導我說話之道,還真是要多謝呢。”
褚雁翎忍住氣:“皇兄當然比我精明世故,所以我這話你若不喜歡,儘管可以不聽。”
兩兄弟聊得不歡而散,一前一後走進驛站中。就見院子裡滿地都是行李。褚雁德訝異地說:“竟這麼着急……”
胡清陽在房間門口正對手下打包行李的人說:“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不必輕拿輕放的。早點打包完咱們早點動身,馬車要重新裝一下,這個纔是要緊的。越大人不能坐着,只能趴臥,那車廂太小了,怎麼能躺得舒服?”
褚雁德笑着招呼道:“馬車的事情越大人不必操心了,我們鴻蒙會出一輛最舒適的馬車讓越大人坐,四馬車駕,平躺三四個人都沒問題的。”
胡清陽笑道:“那真要謝謝殿下和貴國國主了。二位裡面坐吧。”
褚雁翎和褚雁德走入屋內,驚見越晨曦竟坐在牀邊,提筆在一張紙上寫着什麼。
褚雁德驚問道:“越大人怎麼坐起身了?背上的傷勢還那麼嚴重呢。要寫什麼讓別人代筆不就好了?”
越晨曦放下筆,微笑道:“給我們殿下的機要信件,不能假手於別人,好在我只是寫幾個字而已。”
他欲起身行禮,褚雁德快步走到他身邊一邊扶住他,一邊偷眼看了一眼他紙上的字,文字很短,可巧映入眼簾的卻是那“手諭”兩個字。他心頭一動,扶好越晨曦坐着,感慨道:“越大人爲了我們兩國的婚事,千里迢迢到這裡來,沒想到喜事還未談完,迎來的消息卻這麼不盡如人意。越大人此去養傷,着實叫我放心不下啊。不如越大人和貴國太子說一聲,現在真的不便遠行,不如在鴻蒙再多住幾日。”
越晨曦笑道:“太子殿下的盛情美意我是十分感激的,但是既然我國南隱太子有令,我便必須返回。而且陛下那邊病情不穩,更讓人牽掛。晨曦這點小傷又算得了什麼?”
褚雁德憂心忡忡道:“可惜,還未將那刺客的事情查實清楚,總要給越大人一個交代才行啊。”
越晨曦說道:“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我相信憑貴國國主和太子殿下之能,必然可以查出真相,只是……要我一直等到那時就不行了。”
褚雁德感慨道:“當初越大人來到鴻蒙時,我是很爲大人的風采所心折,越大人這般寬宏堅忍,也真是金碧的福氣,不能不讓我羨慕啊……”
“太子謬讚了,晨曦愧不敢當。”越晨曦擡眼看着一直跟在褚雁德身後一語不發的褚雁翎,笑道:“三殿下倒像是頗有心事的樣子?”
褚雁翎回答道:“只是正在爲越大人設想回國之路,要走哪條更穩妥些。”
“既然刺客都已經伏法,路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我隨行有幾十名扈從,應可以保障我的安全無虞。”
褚雁翎道:“雖然如此,到底沒有抓住那幕後真兇,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這一路我會派重兵隨扈,再不敢讓越大人在鴻蒙境內出一點事了。”
越晨曦笑道:“那幕後兇手是見不得光的,已經敗了一次,怎麼可能再故技重施?只怕三殿下和太子都是多慮了。”
這時候屋外有人說道:“越大人,又有人來相送了……”
話音未落,只聽裘千夜在院中朗聲笑道:“這是要搬家,還是要逃跑啊?怎麼院子裡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行李?”
褚雁德見越晨曦眉頭皺起,便對褚雁翎說道:“你和那位飛雁國主相熟,不如你們先聊聊好了。”
褚雁翎知道他想支開自己,本不想走,但是裘千夜若進來了,幾個人對上,又怕嘴上難免會有口角,鬧得不好看。便起身迎着門外的裘千夜走了出去。
他剛剛離開,褚雁德就低聲問道:“越大人可還記得那道手諭?”
越晨曦望着他:“殿下此時提起……是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給南隱太子嗎?”
“如果大人回國後,貴國陛下不能再主持朝政……或者,傳位於南隱太子,這紙手諭,是否還有效?”
越晨曦無聲地一笑:“手諭還在殿下手中的話,當然有效。”
“這手諭……我已經交給父皇。”
面對褚雁德那張陰沉的臉,越晨曦愣了愣,笑道:“那也好啊,貴國陛下自會自行斟酌此手諭的輕重,與殿下就無利害關係了。”
“可是,南隱太子真的會遵守這口頭契約和空頭手諭嗎?”褚雁德冷冷地說道:“倘若南隱太子登基之後反悔了,不是白白讓我們鴻蒙空歡喜一場?”
越晨曦好笑地看着他:“那貴國也沒有任何的利益損失啊。從一開始你們便知道公主嫁與不嫁不是爲鴻蒙爭取最大利益的方法,與金碧交好,還是和飛雁聯盟,纔是鴻蒙現在左右搖擺不定的最大隱患。南隱太子爲人孤傲,說一不二,他不願娶鴻蒙公主,便是因爲他向來不願被人擺佈,讓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日後鴻蒙還是虛以委蛇地想在兩國間左右逢源,那縱然是南隱太子有心扶植鴻蒙,也不得不將鴻蒙看作芒之在背了。所以,還請太子將這裡的厲害和貴國國主說清楚纔好。”
褚雁德道:“越大人所說的我當然都贊成,但一來我現在不當當鴻蒙的家,所以現在也不能做父皇的主;二來,金碧一向咄咄逼人,下邊小國侍奉得戰戰兢兢,難免另有些打算。但終歸是臣服於金碧的……”
越晨曦話鋒一轉打斷他:“真要臣服,爲何要讓那裘千夜一直在鴻蒙的都城裡自由自在地晃悠?”
褚雁德神情僵住:“那……越大人難不成要我們鴻蒙把裘千夜怎麼樣嗎?”
越晨曦哼道:“他微服來鴻蒙,擺明便是心懷叵測了,貴國要把他待如上賓也罷了,難道那刺客之事會與他無關?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花言巧語矇騙了貴國國主和三殿下,讓他成功脫罪的,我只能肯定一點:鴻蒙與他爲鄰,奉他爲友,必有大難在後面!”
褚雁德的臉色很是難看,越晨曦的話,他信一部分,又疑一部分。忽然想起褚雁翎提醒他的話:千萬不能被越晨曦帶着話題跑,頓時悚然一驚,柔和了臉部線條,笑道:“好,越大人說的話,我自然會記在心裡,回頭轉告給我父皇。等到越大人離開時,我也會親自送行的。”
越晨曦看他似有結束話題之意,便說道:“我看太子殿下不如在我屋中和我喝上兩盞茶再走。三殿下和裘千夜在院中聊得正好,只怕現在不宜打擾。”
褚雁德冷冷地看着門外院子中那相談甚歡的兩個人,心裡想着:若說那兩人從沒盤算過任何與江山社稷有關,且不可告人的事情……鬼才信呢!
……
“他當真要走?”裘千夜的消息得來的不比褚雁翎晚,但是他不便一早就來,只是趁着褚雁德和褚雁翎來驛站送別的機會溜過來看看情況。
“既然南隱已經下令,那他也沒理由繼續留在鴻蒙。我看他收拾行裝還很急迫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金碧出了事?”褚雁翎看着院中來來往往人,又注視着裘千夜:“你鬼主意最多,消息最靈通,你若是知道了什麼,可別瞞着。”
裘千夜笑道:“你夸人都不說好聽的。什麼鬼主意最多?明明是‘足智多謀’。我是聽說金碧皇帝病得很重,而且有一段日子了,連朝也不上了,若是現在病情加劇,南隱召越晨曦回去似乎也說得通,畢竟以越晨曦在金碧朝中的地位和影響,不是丞相,儼然丞相……”
褚雁翎打斷他:“可你我心裡都清楚,越晨曦這次來鴻蒙,本來就有一死的可能。說明南隱對越晨曦,並沒有我們這些外人原本認爲的那麼重要。所以,如今南隱怎麼會爲了他父皇病重的事情召越晨曦回去?”
裘千夜笑嘻嘻道:“你想的當然有道理,所以,還要你多派人盯着點他的一舉一動纔好。”
褚雁翎皺着眉道:“上次你說也許能指望胡紫衣力挽狂瀾,這些天過去了,胡紫衣那邊有什麼動靜?”
裘千夜聳聳肩,“女人心,海底針,我問濯心,濯心只是搖頭,說他們兩人現在連話都不怎麼說,估計是在鬧脾氣。旁人也使不上勁兒啊。”
褚雁翎仰首向天:“倘若他就這麼平平靜靜走了,我也可以鬆口氣……寧可無功,但願無過。”
“你做事倒是謹慎。”裘千夜拍着他肩膀,“和我在飛雁認識你的時候大不一樣了。”
褚雁翎苦笑道:“大概今時今日與當初也‘大’有區別。畢竟娶妻生子,總要爲他們考慮一下。”他戲謔着裘千夜:“你幾時生個女兒出來,與我兒子相配?”
“哈哈,你想得倒長遠……”裘千夜故意和他說笑着,眼角的餘光又在偷偷打量着四周……其實這些行李原本都該在護衛們所住的驛站外院纔對,越晨曦隨身不過也就幾件衣服罷了,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東西。之所以在這兒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地收拾打包,無非是爲了給外人看罷了。
既然是故意擺給外人看的,就說明其中必然有詐!
……
因爲越晨曦行動不便,所以鴻蒙國主並沒有按慣例爲他在皇宮中安排送行宴。所有的車隊人馬都是從驛站中直接啓程離開。
走的那一天,裘千夜和童濯心站在客棧的二樓上,居高臨下地注視着隊伍的遠行。
童濯心釋然地說:“沒想到這麼簡單地就度過了這個危機。我以爲南隱會發信來質問鴻蒙保護使臣不周的事情……”
裘千夜看着在馬車旁邊騎馬相送的褚雁翎的背影,淡淡道:“事情不可能就這樣輕易過去的。南隱肯定還有後招。”
“但無論如何,鴻蒙這一回派了幾百人隨扈左右,總不會再出事了吧?只要越晨曦踏入金碧的土地,鴻蒙人就沒有責任了。”
童濯心的話讓裘千夜對她一笑:“鴻蒙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只怕他們還是會大意。”
……
此時的齊漢州。兵營的校練場外正熱火朝天地例行操練。
胡錦旗一手彎弓,一手持劍,瞄準百步開外的一個箭靶,連眼都不閉,擡手便是一箭。
那箭似流星,嗖的一聲飛出,正中靶上紅心。校場上立刻響起一片歡呼之聲。這其中喊聲最大的就是錦靈公主,她拍着手跳着腳簡直要從閱兵臺上蹦下來了。
胡錦旗回頭看她一眼,“每次看你都是一景兒了,你就不能安生點?”
錦靈笑道:“我怎麼不安生了?我的男人這麼有本事,我爲他驕傲豈不是應該的?”
沒想到她竟當衆赤裸裸地示愛,胡錦旗的臉皮也不是那麼厚的,立刻被她說紅了。周圍的副將和士兵這些日子以來和他們都廝混熟了,立刻響起一片歡樂的起鬨聲。
錦靈跳下高臺,跑到胡錦旗面前說道:“我也要射箭!”
胡錦旗道:“上次你射箭,差點射到旁邊的士兵身上,我可不敢再讓你試了。”
錦靈撅着嘴道:“怎麼就不敢了?你手下的士兵也不是一進來就人人都可以百步穿楊的吧?難道一開始射得不好,你就不讓對方練習了?”
“他們是士兵,要上陣打仗,自然要武藝精湛,你不過是女人,留在後方洗衣煮飯帶孩子就行了,不用學這個本事。”胡錦旗將弓箭背在身後,不讓她抓。
錦靈氣道:“洗衣煮飯帶孩子,你還真是不客氣!胡錦旗,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和一般的男人也沒什麼區別。看我們女人就跟看個工具似的,除了晚上……”
胡錦旗一把捂住嘴,好氣又好笑地低聲說:“又口無遮攔了!周圍這麼多人呢,要吵架咱們回去吵。你看你堂堂公主都說了些什麼啊。”
錦靈惱羞成怒道:“我纔不管別人呢,晚上你舒服夠了躺倒就呼呼大睡,白天讓你教我射箭你都不肯,看我以後還讓不讓你爬上我的牀!”
胡錦旗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個地縫把她塞進去。知道她這些日子無聊寂寞,和府裡那些花匠的老婆經常閒聊打發時間,可沒讓她連說話的口氣都學個十足十吧?
“將軍,公主要學射箭就教教她吧,日後夫妻攜手上陣,不也是人間一段佳話嗎?”副將們已經開始起鬨了。
胡錦旗無奈地看着正在生氣的錦靈,她一張俏臉幾乎擠成了包子,紅脣也都快撅到天上去了,讓人看來並不討厭,反而倍覺有趣。他不禁啞然失笑,招手道:“好吧,你過來。”
錦靈興奮地尖叫一聲,撲進他懷裡。
胡錦旗將她攬在懷中,示範着如何持弓,如何握箭,如何才能在撒手的一剎那讓箭飛得又穩又準,命中靶心。
“箭飛出去的時候不是走的直線,而是一個半圓的弧線,所以計算好這個彎曲的弧線落點才能知道你的箭能不能命中靶心。比如這樣……”胡錦旗話音剛落,手指一鬆,就在錦靈手邊放了一箭,那箭不偏不倚地再次命中靶心。滿場又是一片歡呼聲。
錦靈興奮道:“看起來也不難學嘛,我試試。”她搶着要過弓箭來自己學着他的樣子也射了一箭,但箭飛一半就跌落下去,連靶子都沒捱到。
胡錦旗取笑道:“你的臂力太弱,弓都沒拉滿還要射箭?你以爲這事簡單,那習武之人爲何要練武練得那麼辛苦?”
他一番揶揄,卻沒有聽到錦靈的回嘴,正覺得奇怪,只見錦靈背過身去,一手似是在另一隻胳膊上做着什麼。
他轉過一看,只見錦靈的左胳膊內側紅了一塊。他笑道:“忘了給你戴護臂了,你剛學射箭容易受傷……”他拉過錦靈的手臂說,“我給你揉揉,你就先歇會兒。”
錦靈奪過手來,衝他做個鬼臉:“哼,纔不讓你小瞧我呢。又沒破皮,有什麼大不了的。”她推開胡錦旗又去拉弓。
此時校場外忽然浩浩蕩蕩地走進來一羣人,當先的一個笑着說:“賢伉儷真是好悠閒啊,這窮山惡水之間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胡錦旗回過頭,看到那人時先是心裡一驚,隨即皺起了眉頭,那人竟然是新任的兵部侍郎施成傑。可是他一直遠在京城之中,是南隱新提拔的心腹,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錦靈也看清那人,臉立刻垮了下來。她向來不喜歡施成傑,就是在南隱面前也曾經公然對施成傑嗆過聲。此時竟然在這裡看到他,煩得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只擡頭問胡錦旗:“他來幹什麼?”
胡錦旗也不知道答案。但畢竟是同朝爲官,對方又算是自己的上司,便放下弓箭走過去,拱手問候道:“施大人怎麼會跑到這窮兇僻壤之地?是來巡視,還是來督查?”
施成傑笑道:“胡兄千萬別這麼說,我是奉太子之命爲公事而來。胡兄年輕有爲,朝野上下誰不知道?我不過是新任小官,可不敢掠胡兄之鋒芒。”
“兵部侍郎可不算什麼小官了。”錦靈翻着白眼冷笑一聲。
胡錦旗問道:“太子有何事吩咐,叫人送信不就行了?何勞施大人親自跑這一趟?”他看着施成傑身後的人……足有幾十人的樣子。是出門就要這麼大的排場,還是他匆匆趕來,未曾安置扈從?亦或者……
施成傑低聲道:“實不相瞞,太子此令極爲機密,在下要單獨將太子的手諭交給胡將軍,可否單獨找個地方說話?”
胡錦旗沉吟道:“旁邊有空房,施大人請跟我來吧。”
錦靈見他們二人往校場一角走去,便疾步跟了過去。胡錦旗回頭說道:“錦靈,你還是在外面等着。”
錦靈皺眉啓脣,剛要說話,胡錦旗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的嘴巴又閉上了,不情願地留步原地。
可是,太子哥哥又會有什麼手諭要給胡錦旗?這麼遠的路,要施成傑親自來送消息……有這個必要嗎?那施成傑的出現顯然就不代表有什麼好事。誰不知道太子提拔他是爲了壓制胡家的。所以……她實在是忍不住想再跟過去聽個究竟……
胡錦旗和施成傑進屋之後,彼此也沒有過多的客套,施成傑便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筒。
胡錦旗的胸口一窒:竟然是竹筒密件。這在金碧,象徵着十萬火急的軍情。
接過竹筒,抽出裡面所放的一卷紙箋,展開來,胡錦旗面對着上面的那幾行字,之前的擔心疑惑,此刻都變成了驚心動魄。
他倏然看向施成傑:“殿下這樣做,是不是太過於……”
“小題大做?”施成傑笑眯眯道:“你我都是臣子,當知君命爲天命。太子這樣安排必然有他的考慮,你我只需奉命行事就好。”
胡錦旗則說:“事關兩國,總不可冒然行事吧?”
施成傑淡淡道:“胡將軍憂國憂民是好的,不過你想想若是你得令不遵,會是什麼結果?”
胡錦旗看着他:“什麼意思?”
施成傑微笑道:“此處沒有旁人,我對胡家又向來敬仰,便說幾句心裡話。陛下現在重病臥榻,顯然已經不能處理朝務,一切都由太子掌管,所以太子雖未登基,已是人君。這點,胡將軍應該是贊同的吧?胡將軍可知道,自古以來,但凡朝代更迭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即使是子承父業也難免如此。胡家作爲幾朝元老,本應受到太子的器重,但是如今太子對胡家的態度卻……很是曖昧。連胡將軍這樣的駙馬爺,年少有爲的一員悍將,居然都被派到這偏遠之地受苦,胡將軍,不得不細思一下太子的背後深意吧?”
胡錦旗只淡淡地看着他:“你是想暗示我,胡家要靠着這次之事重新獲得太子的眷寵嗎?”
施成傑點點頭:“胡將軍,這件事太子本可以找別人去做,但是他思來想去,滿朝之中,論武功軍法,年輕一輩自然胡將軍是翹楚,論身份威望,您以駙馬之身領兵,自然可以振奮士氣。況且,這些日子以來,太子大概也是心有後悔,對胡家有點過於嚴苛了,可是要和胡家重修舊好,又有點放不下太子的面子和架子,所以……”
胡錦旗晃了晃手中那封信,說道:“要我領兵,可這裡無兵可領……”
“兵,我已經帶來了。”施成傑笑道:“足足兩萬人馬,應該夠用了。”
胡錦旗蹙眉道:“疲兵遠行,哪有什麼戰鬥力?”
施成傑再笑道:“將軍錯了,我帶來的兵不是從京城帶來的,而是和距離此地不遠的棉城借來的。”
“棉城?”胡錦旗的眉毛揚起,“難道是和禹王……”
“正是。”施成傑頻頻點頭,笑道:“太子殿下也說從京城帶兵過來路途太過遙遠,禹王距離此地不過三百里的路程,他是太子的叔父,和太子的感情向來很好。據說太子當年離京之時,曾經幾度到禹王這裡來做客。所以太子一紙信函送上,禹王很痛快地就答應借兵兩萬。”
胡錦旗看着他:“既然事情都已經委託施大人做了,還做得這麼周到,那此次帶兵,施大人也得同行吧?”
“那是自然。”施成傑笑得甚至有幾分諂媚,“太子殿下說我年輕,做事有些輕浮,不如將軍您穩重,所以要我此番隨行,好多跟胡將軍學習學習。所以,還請胡將軍多多指教了。”
胡錦旗沉默良久,施成傑又說道:“將軍若是不接太子之令,後果……不知道將軍能否承擔?”
胡錦旗看着他眼中的幽光四射,忽而推開門,冷冷地看着正趴在窗邊,努力側耳傾聽屋裡動靜的錦靈公主,“你沒有那聽壁腳的本事,就不要做這樣的蠢事。今天聽壁腳的若換作是別人,我會軍法處置!”
錦靈哼道:“我不過是擔心你,其實也沒聽到什麼。”
胡錦旗拉起她便往外走,走到校場門口時對一員副將道:“安置好那個侍郎大人,還有……”他一眼掃向外面……只見外面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原來禹王所借的兩萬兵馬不知何時已經悄然來到了校場外面。只是那禹王治軍之嚴格令胡錦旗都不得不佩服。這麼多人的行動,竟然全無聲息。若是上陣殺敵,必然也是一支可怕的部隊吧?但是現在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手中的那紙密令已經向重如千鈞的巨石一樣,緊緊壓在他的胸口。
錦靈擔心地看着他,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我隱約聽到那施成傑說什麼太子給你借了兩萬兵馬,就是這些人了?可是太子要讓你幹什麼去?”
胡錦旗幽幽低語:“去做一件瘋子纔要做的事。”
錦靈一愣,竟不能懂。但看他神情嚴峻,濃眉幾乎擰成一個繩結似的,心也不禁跟着他的神情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