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夜回國,裘賦鳴在自己的吉慶宮內舉行了一場夜宴爲他接風。裘千夜本礙於童濯心的身子不想出席這麼熱鬧的夜宴,但是裘賦鳴盛情難卻,只好答應。
夜宴裡,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在場,裘賦鳴拉着裘千夜一一和他們打招呼,嘴裡說着:“三殿下爲咱們飛雁去了金碧幾年,勞苦功高,你們可要好好敬他一杯啊。”
裘千夜擺手道:“我前一陣生了場大病,酒力不行了,只能以一杯清酒敬所有的大人。”
於是衆人圍攏上來,紛紛向裘千夜舉杯。
裘千夜只是淺嘗輒止,心中還惦記着童濯心。
女眷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夜宴,只是在距離吉慶宮不遠的崇元殿裡。因爲皇后早已仙逝,原本的後宮之主魏貴妃是二皇子裘彥澤的母親,因爲裘彥澤造反出事,魏貴妃也被牽連,一同流放出京,後來現在主事的就是太子妃了。
此時太子妃拉着童濯心,左看右看,笑道:“你比我小几歲,我叫你妹妹,你叫我姐姐就好。都說金碧那裡山水養人,妹妹你果然是生得鍾靈毓秀,咱們飛雁這後宮佳麗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童濯心手足無措地站在衆人中間,被人評頭品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時候,旁邊有人說道:“童姑娘這麼漂亮,不知道和咱們莫家姑娘比,又是怎樣?”
還有人叫道:“快,叫岫媛過來,兩人比比看。”
童濯心順着衆人的聲音看去,只見人羣中被推出來一名黃衫少女,那女孩兒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梳着一頭落雲鬟,發上只插了一枝迎春花式的金釵,每走一步路就會搖一搖,映得腮頰明如玉雪一般光彩奪目,一雙眸子比秋水還要明澈,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真是美得全無俗氣,一派仙姿綽約一般。她不由得看愣住了,那女孩兒被推到她面前時,落落大方地看着她,然後搖頭笑道:“我可比不得她美。”
童濯心平日裡攬鏡自照,也覺得自己生得還可以,可是從不恃美而驕,如今見到這女孩兒如此美貌卻反過來誇自己,一下子就臉紅了,低聲道:“姑娘謬讚了,我是真的比不上你。”
太子妃笑着將兩人推到一起,童濯心紫衣如花,莫岫媛黃裙飄飄,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年輕嬌豔,一如牡丹,一如玉蘭,春蘭秋菊各擅其長,還真說不好誰美得更勝一籌,不由得也笑道:“真是比不出來。”
童濯心微微擡起眼,和莫岫媛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相視一笑,彼此心中都有了好感。
太子妃說道:“岫媛,前些日子不是說讓你進宮陪我住幾日,教我彈琴?這會兒宮裡又來個好姐妹,你更要住進來了。怎麼樣?明日就搬進來吧。”
莫岫媛笑道:“不是我不願意住進來,而是我爹只怕不願意我來打擾太子妃和一衆娘娘們。”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說道:“誰說你是來打擾我們了?上次你給我畫的那幅畫,各宮娘娘看了都說好,還想讓你再畫幾張給她們呢。”
莫岫媛說道:“我那三兩筆刷子,常被我爹取笑,說是畫個扇面都嫌丟人,害人家不敢打開扇子。沒想到各位娘娘這麼看得起……”
“當然了,岫媛畫的就是好看!改日你也給我畫一幅畫好不好?”
“我不求是多大的畫,也就求個扇面。”
女人們七嘴八舌地圍着莫岫媛爭了起來。
太子妃對童濯心解釋道:“岫媛是在們飛雁第一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畫畫更是盡得她師父畫聖虛真道長的真傳……”
莫岫媛在衆人之中忙伸出頭來:“太子妃娘娘就別在外人面前再給我吹噓了,我那幾筆畫真的不堪一提。什麼才女,也就是個虛名罷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不定童姑娘還是此道高手呢。”
童濯心尷尬地說:“我……我的畫功不怎麼樣,琴也沒學會。”
“那正好,你們兩個姑娘回頭可以好好切磋切磋。”太子妃不由分說就定了下來,“回頭我派人和你爹說,明日必須把你送到宮裡來。”
崇元殿又熱鬧了許久,夜色更深,太子妃說道:“咱們玩到這麼晚了,也該散了。要不然明日一早各位大人要上早朝時,夫人們還賴着不起,像什麼樣子?”
衆人一笑,都紛紛起身告辭。太子妃最後拉着莫岫媛說道:“岫媛,明天一早我就派馬車去接你,你什麼都不用帶,我這裡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萬事俱備,就等你這東風了。”
莫岫媛笑道:“太子妃殿下這麼疼我,我哪兒敢不來?”
此時崇元殿外有人清朗地喚了一聲:“濯心,我們該回去了。”
莫岫媛舉目去看,看到童濯心正走向殿外院門處,那裡在夜色下佇立着一位玄衣男子,身材修長,俊顏如玉,眉梢脣角都是春風一般的笑意。
她心頭一動,揚聲問道:“是三殿下吧?”
來人正是裘千夜,聽到有人問他,他的目光才從童濯心身上移開,只是眼前朝着自己款款走來的黃衣少女讓他愣了一下,猶豫着問:“你是……莫家三小姐?”
莫岫媛點點頭,屈膝一禮,“殿下去國離鄉數載,不知道是否還記得我?”
裘千夜報以一笑:“怎麼會不記得?莫家三小姐,小的時候我見過你在宮裡爬樹,一不小心摔下樹來,還是我接住你的。”
莫岫媛掩嘴偷笑:“兒時的糗事殿下記得那麼清楚。您離開飛雁的時候我還去送過您的,您都不記得了?”
裘千夜愣住:“有嗎?”
“看,我就猜殿下不記得我了。當時我爹是送您的官員,我躲在我爹的馬車背後,衝您擺過了手的,當時您還衝我笑了笑,怎麼?真的不記得了?”
裘千夜苦笑道:“一點都想不起來,大概那時候我也沒有看到你……”
莫岫媛嘆道:“唉,那我還自作多情地想了好幾年呢。”
當着童濯心的面說這句話,裘千夜不禁擔心地看向童濯心,見童濯心微笑着聽兩人說話,似乎並未多想,他才放了心,拉過童濯心的手,微笑道:“小姑娘也長成大姑娘了,改日見面再聊,現在天色已晚,你也該回家了。”
“是,來日方長,太子妃剛纔非要我明天入宮陪她。”莫岫媛看着童濯心,“童姑娘,明日一起玩吧。”
“好。”童濯心含笑迴應。
跟着裘千夜一起返回飛鸞宮時,裘千夜低聲說道:“若是不願意和那些人來往,就不要勉強,我和這莫家小姐也不熟。”
童濯心卻說道:“我既然要跟你在一起,怎麼能連你的親朋都遠離?我挺喜歡這位莫小姐,紫衣這兩日就要回國去了,也許這位莫小姐能做我的新朋友?”
裘千夜憐惜地一手託着她的臉,低聲道:“我知道你背井離鄉的心苦,因爲我和你一樣,過了這樣的日子三年。如果你真的和她投緣,想做朋友,那便去做。只是她剛纔說了那樣的話之後,我怕你會誤會我與她有什麼。”
“我是有些誤會。以前你總說飛雁裡沒有什麼人在乎你。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暗中喜歡你,以後我可不能太掉以輕心了。”童濯心嬌嗔着拿他打趣,裘千夜不禁將她攬入懷中,躲在一個角落中俯下頭去想吻她。
但是雙脣相接的剎那,他猛然想起她昨夜推開自己的情景,不由得渾身一震,那脣偏了方向,落在她的臉頰上。
兩個人的心裡都有些悵然若失。裘千夜低聲道:“我們先回去吧。”
“嗯。”童濯心握緊他的手,兩人並肩走在飛雁皇宮的小路上,遠處燈火點點,近處月影溶溶,兩人彼此依偎着,走得很慢,似是捨不得這月下漫步的情致。
忽然間童濯心輕呼一聲,蹲下身去,裘千夜緊張地也低身查看,問道:“怎麼了?踩到花枝了?”
沒想到這是童濯心在使詐,她伸手攬過裘千夜的脖子,在他脣上重重吻去,裘千夜一愣,沒想到她竟會主動來吻自己,身子重心不穩,一下子栽倒,兩個人都摔在地上,童濯心壓在他懷裡。兩個人如此狼狽,卻忍不住都笑出聲來。
裘千夜咬着她耳垂說道:“小丫頭,學會偷襲我了?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他抱起童濯心,一路奔回飛鸞宮。飛鸞宮中的宮女看到他抱着童濯心回來,全都愣住,還不知說什麼的時候,裘千夜已經進了寢殿,將童濯心放到牀上,然後火燙又纏綿的深吻就席捲起來。
童濯心雙手緊摟着他的肩膀,熱烈地迴應,兩個人平生第一次吻得這樣難分難解,繾綣纏綿。正當童濯心以爲他要再進一步深入時,裘千夜卻起身喘息着說道:“好了,我該讓你休息了,今天你也累了吧?”
童濯心仰視着他,知道彼此如此面帶潮紅,呼吸紊亂,後面原本應該做什麼,但是她鼓起勇氣去吻他已是破天荒,要她在此時再說點什麼衝破心結的話卻是如此困難。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眼中還有一絲期待,但是她的沉默讓他眼中那絲期待之光緩緩寂滅了。
他轉過身,對屋外問道:“嬌娥回來了嗎?”
“回來了!”嬌娥應道。
裘千夜淡淡道:“去打水,服侍童姑娘休息。”他拉開房門,徑直離開,也不知道是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心防決堤,還是心中依舊夾雜着一絲幽怨之氣。
童濯心不由得雙拳互握,心中懊惱,恨不得喊他回來,可是聲音又似哽在喉間,徒然張口,卻發不出一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