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就是程太醫,他搖搖頭,打斷了裘千夜的話,“殿下,要找到童姑娘的所在位置是極難的,這偌大的京城內外,他可以藏人之處無數,若他不想告訴您,您很難查到,甚至,根本是不可能查到。爲今之計,只有逼迫太子交人。”
“是,但是我手中並沒有逼他教人的制勝砝碼。”
程太醫仰天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並非沒有。殿下可以演一齣戲,只是,因此要死一個人。”
裘千夜對死人這件事並不在意,聽到程太醫有辦法救童濯心,他立刻雀躍道:“好!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你儘管說!”
程太醫緩緩收回目光,投注在他的臉上。一瞬間,裘千夜以爲自己看錯了,在他的眼中爲何泛起那樣濃重的惆悵和哀傷?
“殿下,這個時候,咱們飛雁國的紫荊花,就要開花了吧?”
他忽然問出一個奇怪的問題。裘千夜一怔:“紫荊花?”
“是啊……”程太醫的目光彷彿穿過他,透到悠遠的故鄉深處,“每年的春天,四月之處,飛雁國漫山遍野都會開滿紫荊花,那是一種並不名貴的小花,沒有皇親國戚會將它放在眼中。但是這花的根莖卻可以採來用錯藥材,療傷止血的功效是最好的。好多年,沒有再看到紫荊花了,真想回去看一看啊……”
裘千夜聽着他的感慨,忽然明白了……他口中所說的“要死一個人”,難道是……
他一把抓住程太醫的手臂,激動地說:“我們一定還會有別的辦法救她!不見得非要犧牲人命!”
程太醫靜靜道:“殿下,陛下一定告訴過您,成大事者,不可有半點婦人之仁,溫存之念。我知道童姑娘對殿下的意義,但這並不是陛下所在意的。殿下若想實現陛下的夢想,有朝一日讓飛雁成爲東海第一強國,所要犧牲的人命何止千萬?”
“可……”
“這一次,是殿下最好的時機,絕對不能錯過!”程太醫的語氣堅定,一如他平時面對裘千夜時的神色,剛纔那匆匆掠過的惆悵和傷感都似是隨風而去,留下的只有一絲狠絕。
裘千夜不由得哽咽了咽喉,模糊了雙眼,悄悄轉過身,望着天幕,久久無語……
三日後。
越丞相來到內宮御書房的門口。此時是他照例向皇帝陳述國之大事的時候。
御書房的門口早已青草茵茵,繁花爛漫,雖然是春日時節,卻有盛夏之景。
守在門口的太監照舊對他堆着笑臉請安問候:“丞相大人來了,陛下在等您的。”
“聽說陛下這兩日身體欠佳?”
已經有兩日皇帝都沒有上朝,這對於向來勤勉的他來說,有些不可思議。
太監輕嘆道:“是前兩天陛下和太子晚上在院子裡說了半日的話,結果感染了春寒,沒想到就病了,連燒了兩日,還不讓宣太醫院的人來看病,非說是發發汗就好了,只是一碗一碗的喝薑湯。今天早起終於是打起精神,這不是纔敢宣您入宮見駕。”
越丞相點點頭,那太監拉開書房的門,走進去小聲說道:“陛下,丞相來了。”
“進來吧。”皇帝的聲音從裡面透出,懶懶的,很是疲乏的感覺。
越丞相走進去,看皇帝雖然是在春季裡,卻披着一件夾棉的斗篷,臉色微黃,便幾步走上,叩首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陛下龍體欠安,還是不宜這樣費神勞思,應該再多休息纔是。”
皇帝擺擺手,苦笑道:“坐在這個位置上,一日都不敢懈怠啊。天下人的眼,天下人的心,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在咒朕死呢。”
越丞相甚少見皇帝說出這樣的話來,連忙說道:“陛下切不可在病時自言這些泄氣之話。世人之口又有多少值得計較?從古至今,縱然是堯舜之帝,聖賢之主,都難免被人的口舌臆造腹誹,陛下心正身正,有浩然之氣蕩懷,有九天真龍護體,還怕那些魑魅魍魎,污言穢語嗎?”
皇帝似是笑了一下似的扯動了嘴角,“你說得好。朕是沒什麼可懼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