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散了!”就在周圍一片混亂之際,夏侯靖忽然開口,然後便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拉住了同樣怔然的雲若直接向着中庭之外走。
中間雲若幾次想要將手掙脫,卻發現此時的夏侯靖根本不會理會她,而是愈走愈快。
“皇,皇上——!”雲若身上傷口痛苦不堪,一步踉蹌眼看就要跌倒,而夏侯靖卻冷眼滑下,當看到那白色絨衣下滲透了綻放出淡淡紅暈的那刻,他即刻咬了下牙,低喊一聲:“閉嘴。轂”
言罷,倏然將雲若一把橫抱,然後更是不再停步的離開,冷峻的臉上寫滿了一種極其壓抑的怒意,還有一種已然不去掩飾的憂慮。
在與皇甫驍交臂的那一刻,夏侯靖還是滑過視線,與那褐色的腥紅有了一瞬的相觸,當他在那暗紅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近乎狂熱的心緒後,黑眸一緊,透出幾乎要將一切吞噬的怒意銓。
一陣冷風,將兩人長髮肆虐拂起,望着夏侯靖那雙冷峻的怒目,皇甫驍也動了下眸。
皇上對慕雲若,竟是……
他垂眸,輕輕笑起。
直到夏侯靖徹底消失在了中庭,一切似乎才歸爲了另一種莫名的寂靜。
因爲如此一幕,衆人目瞪口呆,就連徐夙瑛也怔在了原處。
皇上向來就算再是愛護這個女人,也會礙於慕家此時的處境在衆臣面前不去接觸慕雲若,但……但今日的皇上,竟就這樣甩下所有人,將慕雲若帶離了除夕宴。
皇上對慕雲若之心,竟不再掩飾!
徐夙瑛狠狠捏住拳,側眸看向同樣怔在原處的文榮,雙齒好似快要被咬碎,滿腔怒意,卻只能隱忍下來!
慕雲若,慕雲若……慕雲若!!
然就在這時,徐夙瑛卻倏然感受到一抹冰冷的視線,轉頭一看,竟對上了皇甫驍和褐眸,心上冷不丁一顫。
久居宮中,再是滿腹心計,但遇到真正血雨腥風的人時,卻還是不由的膽戰心驚。
皇甫驍似乎是在警告她些什麼,然後走到也同其他大臣那般瞠目結舌的姜路身邊,頷首輕笑,道:“姜大人以後若是有事,儘可同本將軍說,本將軍,絕不袖手旁觀。”
姜路一怔,受寵若驚的點點頭。
姜鳳貞亦是急急火火的跑到姜路身邊看着皇甫驍,低語:“難道,難道你真的,慕……慕……”
皇甫驍哼笑,眼中透出邪肆,“你,真是交了位極好的友人。呵呵……”
言罷,他便揚起桌上一杯酒,飲入,然後丟開酒杯,灑脫不羈的離開。
隨行而來的慶也對着姜路微微頷首,遂跟着皇甫驍離開。
寧北凡見狀,終是舒了口氣,眼中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沒想到,慕雲若真的將皇甫驍納入麾下。
如此,慕家便再不會像過去那般任人可欺,只是……對於皇上來說,便是不知是優是愁。
寧北凡沒再往下想,只是臉色微微變了凝重,只盼自己是多想了。
然後他長舒口氣,看向周圍亂成一團的除夕宴。
小靖倒是甩手走了,看來,又要他這左丞相來善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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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道。
夏侯靖橫抱着一臉驚慌的雲若終於到了一個很是安靜的地方。
雲若一路都在掙扎,卻也下意識的緊抓着夏侯靖的衣角,生怕他一怒之下將她扔在了不知哪裡。
雖然夏侯靖一路上一言未發,但是那來自身上的冰冷與懾然,與過去截然不同。
夏侯靖,是真的生氣了。
“皇上,放我下來,皇上!”雲若低喊,再是動了動身子,可每動一下,都會被一陣劇痛撕扯。
就在進入一個幽暗的庭院的那刻,夏侯靖驀地將雲若放下,因着用力過猛,使得雲若生生摔在了石壁旁。
一陣倒吸,她緊咬強忍,然後看向那在月下,正冷冷看着她的夏侯靖。
“皇上,您就這般把罪妾從宴上帶回,來日皇上寵愛廢后的言論便會傳滿朝堂,皇上莫不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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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夏侯靖倏然打斷,然後上前,倏而扯住雲若的衣衫,結果毫無徵兆的用力一撕,便見白色碎開,一片殷紅霎時落入了那雙漆黑的眸中。
那一霎,夏侯靖的眼瞳猛的一縮,雲若亦是愣了一下,而後忽的恍神要將衣裳拉好,然雙手卻又被夏侯靖狠狠桎梏在了身後牆壁上。
他就這樣,從上到下看過去,白布無法遮掩的傷痕,觸目驚心。
帶着這樣的身體,今日又舞了宮廷之舞,傷口不僅一一裂開,甚至被生生撕扯的更加無法直視。
雲若眉心不由的動了動,視線亦多了閃躲,或是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切。
夏侯靖倏然擡起雙眸,薄脣亦狠狠輕動,“這就是你的選擇?慕雲若!!爲了要贏朕,不惜連命都不要嗎!”
雲若咬牙,亦擡了眸道:“雲若怎麼會不要命,雲若若不這麼做,纔是真正的要死無葬身之地!皇上什麼都不知,就不要——”
“你以爲朕會讓你死嗎!”夏侯靖猛的低喊,然後將張保在混亂時拿過的一個小盒放在手裡,“朕,對你來說,真的是那麼殘忍的人嗎?”言罷,他倏而將手上的盒子一把扔下,木盒摔開,一顆雪色的丹珠滾出,染了污濁,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見狀,雲若心中一緊,雙脣亦不由自主的輕啓。
她好似在醫書上見過,那是,那是……
可以解百毒,要天山雪蓮及四種極其難尋的藥材方能煉製的藥。
一時間,雲若沉默了。
原來這兩天,夏侯靖不在宮裡是……
心中,不免還是痛了。
她垂下眼眸,苦苦扯了下脣角,“原來皇上,什麼都知道了。”
“啊,知道,自你偷偷出宮去闖皇甫驍的陣,朕就什麼都知道了。”夏侯靖自嘲般的笑了一聲,第一次,第一次毫不掩飾自己的痛,“爲什麼,爲什麼你寧可與寧北凡說,卻不願告訴朕,寧可耗盡心力去闖那文武陣,卻不願讓朕幫你,你知不知道,朕貴爲天子,是皇帝,又有什麼是朕做不到的!你究竟要讓朕如何,如何!”
雲若緊緊咬脣,忽而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狠狠說道:“如果什麼都不知,便不會傷心,雲若已經在選了,不想讓皇上,也做那種割心的抉擇。”
“是怕朕選的痛苦,還是害怕相信朕,不敢讓朕選!”夏侯靖一字一定,深眸望入了那微怔的清澈中,然後閉眸笑開。
半響,夏侯靖緩緩鬆了手,滑下指尖,轉而握住她那同他一樣冰冷而顫抖的手,而後就這樣輕輕靠在了雲若肩旁,很輕,很淡的說着:“慕雲若,朕好恨自己。明明你都說過,慕家與朕,你選了慕家,朕應該袖手旁觀,甚至應該第一個將你置於死地,但你可知……朕現在該死的……想的都是什麼嗎?”
說着,夏侯靖自嘲的輕笑,稍稍揚起身,看着雲若那已然無比動搖的眸子,低聲而道:“身上的傷,會不會很痛……是不是應該早些阻止那場舞……散魂湯的毒,是不是真的解了,你會不會從此認不出朕……還有……”夏侯靖倏然苦澀一笑,“幸好,你沒事……”
那一霎,雲若腦中轟的一聲,忽然變爲了一片空白。
心中,似有千到割過,比身上的任何一處傷口都要痛,都要深。
“皇上……”雲若下意識低喚,垂眸間,竟發現夏侯靖眸子不知何時已然變得恍惚,握着雲若指尖的力道也漸漸鬆開。
然後就這樣,一點點的向下倒去。
雲若心頭猛的一縮,迅速扶着夏侯靖已然沒了力氣的身子,這才發現感覺到這個男人的身上竟如此發燙!
“皇上,皇上!夏侯靖,靖!!你怎麼了!”雲若手忙腳亂的扶着夏侯靖,然後坐在地上,抱着夏侯靖的身體大喊:“來人,來人啊!!”
雲若用手覆在夏侯靖額頭上,雙瞳一動,霎時失了從容。
爲什麼這麼燙,怎麼會突然這樣!
於是她更加焦急的大喊:“快來人,來人啊!!”
就在這時,正尋着夏侯靖的張保突然聽見了雲若的喊聲,於是即刻跑來,當他看見已然失去了意識的夏侯靖後,驚得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皇上!!”張保疾步跑來,幫着雲若扶住了夏侯靖,輕觸了夏侯靖的額,然後懊悔的說道:“奴才早該勸皇上不要去除夕宴的,皇上……皇上親自與人去取名藥,路上染了風寒,自昨兒個晚上趕回皇宮後,就一直在高熱了。奴才讓皇上歇息,皇上執意要去,皇上說……今兒個慕娘娘要獻舞,他必須要在,才能……”
“爲了我……”雲若怔然,眼中愈發添了凌亂,忽又見夏侯靖的身子往下沉了些許,於是再也顧不得其他,大喊一聲,“快,快送皇上回景隆宮,然後宣太醫!!”
張保緊忙點頭,然後扶着夏侯靖向景隆宮走,腳步剛動,卻又發現了也一起扶着夏侯靖身子的慕雲若身上的傷早已裂開,於是驚呼一聲,道:“慕娘娘,您的傷,要不——”
“不用管我,這是小事,先送皇上回去!”雲若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張保的話,然後亦從旁邊攙起夏侯靖的身子,強忍着身上的劇痛扶着他向景隆宮走。
一旁的張保見狀,不免愣了一下,臉上漸漸透出了些不忍。
慕娘娘與皇上,明明都是如此……
哎,只嘆命運弄人。
張保搖搖頭,繼續隨着一同向景隆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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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隆宮,深夜。
雲若獨自一人站在門口,無法平靜的看着太醫進進出出,清眸中或是再無了冷靜,每每夏侯靖不經意輕哼一聲,雲若的心都像是被揪起來一樣狠狠刺痛,好幾次挪了步子想要上前。
仍是染着血紅的手上,捏着被夏侯靖摔壞的盒子。
第一次,如此的不知所措。
半響,張保緩緩走過來,終於忍不住說道:“慕娘娘,讓太醫也給您包紮一下傷吧,皇上已經沒事了。”
雲若聞言,用力的搖了頭,然後有些嗔怒的說道:“都說了,不用管我,讓所有太醫確保皇上沒事纔好!”
張保一怔,連連點頭,但也不免因爲這平日裡淡漠的女子今日竟當真急了心而詫異。
就在這時,雲若倏而感覺到肩上一沉,下意識心上一緊回了頭,卻看到了已然疏散了賓客的寧北凡入了景隆宮。
只見他揚揚手先支走了張保,然後強硬的將雲若拉到一張木椅上按下,喚了太醫,幫着雲若處理傷。
雲若本能的有些牴觸,擡頭看向寧北凡,雖是沒拒絕療傷,但神情中卻多少帶點焦躁,“寧大人,可是你告訴了皇上散魂湯的事?”
寧北凡微愣,隨後撓撓頭,一笑道:“雖然開始,我是打算瞞過去的……但是,你闖陣的那日,皇上似乎察覺到了,你要知,皇上逼供,可是一件不怎麼讓人輕鬆的事。”
說到此,雲若的臉上多了些沉寂。
而寧北凡則凝神輕笑了一聲,傾身用手輕輕覆在雲若的發上,道:“別擔心,皇上沒事的。”
雲若一怔,迅速收了視線低喃:“我……沒有擔心……”
雲若聲音愈發變小,臉上的神情亦是愈發蹩腳。
寧北凡見狀,竟不由的笑開,起了身看向她道:“是在懊悔,千算萬算,沒算到皇上的真心嗎?”
雲若身子一僵,不由的輕輕咬住了脣,半響,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寧北凡輕舒口氣,轉身靠在了椅子旁的牆上,望着還在被太醫調理的夏侯靖,忍不住的長吁口氣,然後說:“其實皇上也很痛苦,皇上的立場,與你一樣殘酷,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爲你着想,那日知道你喝了散魂湯後,二話不說便親自帶人出去找了千山雪蓮,然後趕回來,哪怕知道身體受不住,也要看完你的那一舞,因爲皇上知道,今日這一舞,對你究竟有多重要,所以無論心中多麼焦急,還是在耐着性子等你舞完,然後再將你帶回,服解藥。其實……皇上是知道,只救活你的命,或許本也只是徒勞,你身上扛的更重的東西。可是,皇上還是去尋了,甚至片刻都沒有想……看來,我也錯了。或許皇上心裡,不僅僅只是有你這麼簡單。”
“大人的意思是,雲若不該出宮嗎?”這時雲若低聲問道。
然而這個答案,寧北凡卻沒有及時說出,只是安靜了許久,才淡淡說道:“不,作爲你的立場,這次出宮,是對的,皇上之所以會心痛,是因爲他也知道你這一次贏得多麼的徹底,更是向他證明了,你可以不依靠皇上,一步步向前走。然後……將會離他,越來越遠。別忘了,皇上,其實,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罷了……”
寧北凡說完,忽見那些太醫漸漸在向外走了,於是他長吸一口氣,站了站身子,然後道:“接下來,我也該回去了。今天可是除夕夜呢。”
他無事般的笑笑,如暖陽,隨後拍了拍雲若纖細的肩膀,看她傷口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便與那些太醫一同離開了景隆宮正房。
不多時,便獨剩了雲若和緊閉着眼眸的夏侯靖,幽暗的燭光在房中搖曳,將這寒冷的夜,添置了一份淡淡的暖意。
雲若沉默半響,終於還是從椅子上站起,緩步向着牀畔走去。
望着那似乎睡的一點都不安穩的他,雲若心中再是被一陣無法捉摸的感覺揪住。
忽然間,她帶着一抹複雜的情感抿了抿脣,然後輕輕探出指尖,緩緩點在了夏侯靖的額心上,喃喃說道:“傻男人。”
那一刻,雲若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許久藏起的笑顏,沒了往日的冷靜,多了一份發自心中的溫柔。
“若你的目的是動搖我的心,那你做到了……”雲若低語,然後緩緩握住了那雙還有些淡淡發燙的手,小心翼翼的攥起,然後傾下身伏在他的心口處,聽着安靜而規律的心跳,她亦緩緩的閉了眼。
這一刻,她真的什麼都不想再去思考。
太多的冷靜,刺穿了心扉。
此時,只想任憑自己的心,去找尋那個想要去依賴的他。
輕輕動了動臉頰,任由長髮掩住了精緻的面容。
心中從未如此寧靜過。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那份看不見的羈絆,早已將她和他糾纏在一起。
忽然間,夏侯靖動了動指尖,下意識回握了雲若的手。
雲若有些訝異,稍稍擡眸看向了他,但見他脣角微動,或是要說什麼。
雲若心中悄然劃過了一絲痛,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句話——會將慕家,斬草除根。
一時間雲若心頭稍稍有些發緊,眸子也有些黯然,甚至有些不想聽夏侯靖那句輕聲的夢囈。
但是……
“傻女人……多依賴朕一些……不好嗎……”
一聲毫無意識的低喃,倏地飄入了這寂靜的夜空。
雲若眸子突然一動,漸漸流入了一抹幽光,那時,她終於笑了,笑得開懷,然後望着夏侯靖連睡着,都帶着一抹不悅怒意的龍顏。
望了許久許久,漸漸傾下身,將那捲着淡淡溫暖的脣,印在了他的脣上,然後停留了很久,很久……
周圍依然那般安靜,唯有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
“嗯。”
一個字,勝過千言。
或許,此靖非彼敬,或許……可以再相信一次。
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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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
不知何時也從宴席上退開的皇甫驍卻沒有馬上離開皇宮,而是帶着慶,向着皇宮另一個方向而去。
周圍漸漸歸入了寒冷,彷彿連牆壁都多了一份森然的孤寂。
不多時,他便停在了一處最爲森冷之處,望着那些日夜把守的衆兵,皇甫驍冷冷扯了下脣,側眸對慶說道:“在這裡等我。”
慶即刻點頭,向後退了半步。
皇甫驍眸子微揚,遂甩開下襬緩緩走向門口處。
此時幾個守門侍衛倏而上前,揚刀攬住,道:“千樂宮禁地,沒先帝令牌不可隨意出入!!”
“千樂宮禁地。”皇甫驍哼哼笑起,“每次聽這幾個字,都覺得很適合那個人。”
說着,他便自腰間懶懶的捻起一塊腰牌,在指尖靈巧的把玩了一下。
侍衛一見,面面相覷,拿過查看,確是先帝賜的令牌,於是點點頭,側過身讓了行。
皇甫驍動了動脣角,然後緩緩跨入其中。
當身影沒入那幽暗的內殿時,幾個侍衛又紛紛站在門前,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冰刻的讓人不寒而慄。
門口的慶靜靜等着,視線擡起看向上面懸掛的冰匾。
“千樂宮……”他輕聲而喃,“真是一個不太想來的地方。”
他喃喃自語後,便閉上了嘴,安靜的等待着皇甫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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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樂宮,內殿。
月光灑在幽靜的殿中,如流水般將這裡染上了一片淡淡的藍。
古琴聲,於殿中淡聲輕揚,寧謐,且安逸,然也同時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沉寂。
“三爺好興致,僅用單手,也能將樂曲撫至如此,佩服。”
隨着這個聲音,皇甫驍已然跨入了內殿,帶着一如既往的狂傲不羈,身上那濃郁的色澤,在如此清澈如冰的宮中,尤爲顯眼。
這時絃音倏止,修長的指尖輕輕擡起。
一襲白衣的夏侯靖緩緩揚起那雙金色琥珀的雙眸,絕美俊逸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僅是脣瓣若有似無的動了動,用着低幽而冷漠的聲音道:“除夕宴,結束了?”
皇甫驍用了動了下脣角,然後走近夏侯伊道:“我以爲,三爺會先問雲若的事。”
夏侯伊垂下眸,繼續波動琴絃,只道:“本王的雲兒,豈會有事。”
“話是如此,但……三爺真的不準備讓雲若知道,這解藥,是來自何方嗎?”皇甫驍說着,視線撩過了夏侯伊那被白布包紮的右手掌心,然後道,“凝血。可是要用三爺的血做了解藥。若是雲若知道,以她的性子,定是要來感謝三爺的,倒時郎情妾意,重逢喜事,這多圓滿。我實在不解,爲甚不讓雲若知道,如此,不就是將雲若推向了皇上身邊。”
聞言,夏侯伊停了手,琥珀之中流出一抹幽暗,道:“雲兒……果然是愛上了夏侯靖了嗎?”
皇甫驍不語,褐色之中亦染過一絲幽光。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時候方纔始終沒任何表情的夏侯伊的脣角,此時竟勾動了一絲不經意的弧,但是在那俊美的臉上,卻又有着一種痛楚。
究竟是在喜悅,還是在心痛,他竟一時看不明白了。
半響,夏侯伊緩緩起了身,走至皇甫驍的身旁。
然後他用齒緩緩扯開裹在掌心上的白布,望着那被利劍割開的掌心,看不出究竟是什麼神情,似是過了許久,才喃喃說道:“沒人比本王更瞭解夏侯靖,雲兒愛的越深,之後就會……”
餘下的他,他卻並沒說完,只是將千言,化爲了飽含深意的淡淡一笑,然指尖卻扶在了心口,用力捏住,掌心的傷口裂開,將那白衫染上了偏偏紅豔,或是想感受那與雲若一樣的痛楚。
忽然間,皇甫驍像是明白了那樣,殘酷的笑起,“三爺,還真是一個殘忍的人。”他倏而壓低聲音,淡淡說道:“不過三爺,如今,驍可是慕雲若的人,我,也很想得到這個女人。說不定,在此之前——”
然,沒等皇甫驍一句話說完,忽然間有一個力道鎖在了他的喉上,那一瞬如羽般悄無聲息,可皇甫驍卻重重的撞在了後面,幾乎將紅牆撞裂。
一聲巨響之後,周圍再是陷入一片沉寂,墨發緩緩落回身後,彷彿無人知曉方纔那一瞬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了,一切來的太過迅速,幾乎什麼都沒有看清。
當皇甫驍被一陣劇痛席上,下意識的擡開眼時,卻驀地怔了一下。
脖間指尖冰冷無比,滲透着只要稍動便可捏碎他的殘忍,那雙先前沒有過多情緒的琥珀色金眸,此刻背離月下彷彿映照出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空洞的殺意。
皇甫驍用力喘息,咬着牙雙後緊緊握着那冰冷而幾近透明的腕子,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那身前之人,則緩緩啓脣,冷聲說道:“你,只要保護好本王的雲兒即可。你若膽敢碰她一下……”
夏侯伊冷漠的說着,臉上依舊沒任何神情,只是指尖不由動了動,很快便聽到有些地方几乎被碾碎的聲音。
皇甫驍抵着夏侯伊的身子下意識多了些僵硬,整張俊臉都泛了白。
夏侯伊見狀,這才倏而鬆了手。
終於得了自由的皇甫驍險些一下跌在地上,幸得身子還算穩當,扶了下牆後,勉勉強強的站好,看向夏侯伊的雙眸,寫着一絲不其然的驚懼。
那一霎,這個男人是當真要殺了他!
皇甫驍用力喘息,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過了許久,才一點一點站好了身子,右手仍是扶着喉處,似一個字也說不出。
而夏侯伊則僅僅是看了皇甫驍一眼,便負手緩步向着古琴方向而走,那傲然靜默的身影,踩踏着一種暗夜般的尊貴。
半響,停住,然後背身淡淡說道:“雲兒之事,本王替雲兒謝你。但,千樂宮是禁地,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她的事,本就是我的事。”皇甫驍啞聲狠語,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向着千樂宮外而走,出門之際,他又停了下步,壓低聲音說道:“不知三爺是否自己感覺得到,三爺比過去,焦躁了許多。”
夏侯伊滑過冰冷的眸子,沒有說話。
皇甫驍則低聲而笑,轉身向外走去。
離開大門的一霎,恰好與正在進入的言擦肩而過,那一時皇甫驍側過了眸子望了一眼。
當一陣濃郁的味道飄散而過的時候,皇甫驍眸子一緊,霎時扯了抹弧度。
不多時,他便離開了千樂宮。
一步跨出之際,沒等慶上前來迎,皇甫驍忽然間跪倒在地,驀地吐出一口血紅,將地上的薄雪染上了一絲腥色。
如此一下,驚的慶即刻趕上低喊:“驍爺,您,您這是——!”
皇甫驍即刻揚手擋住了慶,拼命的在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後用另一手不停的在輕撫自己的喉處。
半響,他幹聲而笑:“當真是險些喪了命。”
慶一臉不解,但皇甫驍卻好似不想解釋,只是懶懶將胳膊搭在了慶的肩膀上,道,“走了,帶爺看大夫。”
他隨意的說着,倒一點不像受了重創的人。
慶長吁口氣,見皇甫驍似乎還是過去的皇甫驍,這才鬆了口氣,於是便架着他往馬車方向走去。
而此時的皇甫驍,則下意識斂了眸子。
慕雲若,被如此兩人深愛,不知是福還是禍。
尤其是夏侯伊……
一個,隨時會將她拖入地獄的男人。
思及此,他凜然的哼笑了一聲。
說到底,無論是他還是他,也不過都是看不得自己心愛之人受傷的男人罷了。
他深吸口氣,便隨着慶離去了。
夜很深,還真是有些寒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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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千樂宮。
待言步入內殿的時候,心中疑惑的說道:“方纔那位,是中山穆王嗎?”
夏侯伊輕抿脣,卻沒說話,然後獨自重新包紮着那手上的手。
幾次沒有繫好,終於眉心輕動,將那白布徑自扔開了。
言一見,瞬間愣了一下,似是從未見過心情這般不好的三爺,遂匆匆上前拿了塊乾淨的新布,說道:“三爺,言來幫您。”
夏侯伊仍是沒說話,卻是緩緩攤開了手掌,任言來包紮。
半響,夏侯伊終於開了口,喃聲而道:“言,雲兒的舞,跳的如何?”
言聞聲,稍稍笑了下,道:“極美,衆人皆是驚豔。”
夏侯伊聽了,忽而淡漠的笑了下,道:“這要如何是好?”
言不解,看向夏侯伊。
只見他輕舒口氣,單手優雅的撐着臉頰,望着外面寧謐的月,淡淡道:“方纔,本王對皇甫驍說了許多冠冕堂皇的話。但……”說到這裡,夏侯伊漸漸垂下眸子,忽的染了一層寒霜,“本王,真的快要耐不住了……”
言語間,一股極寒的氣息籠入整個千樂宮。
言心中一緊,隨後化爲了一抹低語:“三爺,就快了。慕家和慕雲若,很快就會是三爺的了。剛接到信兒,那個東西已然有些眉目了。”
聞言,夏侯伊側過眸看向言,脣上終於揚了一絲笑,只言二字:“極好。”
言罷,夏侯伊緩緩閉上了眼眸,“本王,有些累了。”
隨着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夜更深了。
千樂宮,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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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景隆宮。
雲若微微動了下眉心,恍惚了許久,這才睜開了眼眸。
腦袋沉沉,昨日之事竟一時回憶不起。
而且,她這是在哪兒?
雲若緩緩起身,撫了撫額頭,側眸看去,發現這是一間熟悉的房。
“啊……”雲若一怔,這纔想起昨夜守着夏侯靖來着,怎自己睡過去了,還躺在了龍榻上。
雲若晃晃神,準備下去,尋下夏侯靖的身影。
就在這時,雲若只覺身子一個失衡,似乎被什麼人給向後用力勒了過去,結果就這般靠在一個寬暖的懷中,同時,耳畔便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輕語:“怎麼,佔了朕一夜,就準備始亂.終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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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瑪,兩天連更萬字,兔子快冒煙了,偶爾冒個泡求安撫啊!!
事件大宴收尾,言情大宴端上~親們放鬆一下,享受一下吧!
另外親們多多留言啊,兔子平時一直碼字,統一回復,但一定一定會回覆~~~~愛你們,兔子滾走,另外對了對了,提前祝大家,五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