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所居,雲若不得已向着墨文宮而行,齒上偶爾會用用力,似是想到了拓跋澤最後的幾句話。
今日夜晚與烈風散心,難得恢復的心情,幾乎是在瞬時間被澆滅。
以她對拓跋澤粗略的瞭解,他讓人帶的話兒,聽起來像是幾句故意惹她的玩笑,卻是透着濃濃的威脅儼。
有些事,拓跋澤是真的做的出來的,正如王爺所言,拓跋澤可以說是西陵最大的瘋子。
至少,此時,她必須要忍住心中一切的不喜,替百里君主,促成盟約之事,完不能因爲己身的情況,誤了大事稔。
兩害取其輕,這也是她答應百里君主,要做好的事。
臨近墨文宮,一陣鼓聲傳來,與東衛的歌舞不同,有種讓人感到很不愉快的沉悶感。
雲若凝眸站在了宮前,對着門口守着的西陵兵衛說道:“麻煩傳報,慕雲若來了。”
雲若單刀直入,眸子透着一縷冷漠。
那兩個守衛面面相覷,確是直接讓開了道,“慕大人請,大殿下已經在候着了。”
雲若眸子微動,沉默着徑自向着裡面走去。
墨文宮裡其實是不乏侍衛的,但看到雲若之後,所有人皆是側過身恭敬的給她讓道,絲毫不像是傲慢的西陵人看越合或者東衛之人的樣子,反倒是如對上賓,許是拓跋澤特別交代過。
不多時,來到了廳堂門口,裡面鼓聲更甚,酒味亦濃。隨行守衛即刻推開了門,“吱呀”一聲,卻是一陣幽暗,接着月光,可見那正堂窗畔,一人獨坐,正若有似無的敲着手上的一個鼓,旁邊放着酒碗,似乎已經喝去一半。
雲若雙眉微動,身後已傳來了關門聲響,雲若僅是側眸掃了眼那緊閉的門,便知自己果然是又中了圈套。所謂酒宴,所謂百里君主會參加,不過是讓她放心前來的說辭。
雲若抿了抿脣,似早便猜到九分,若是百里真在,興許她纔要疑惑。
來此,除了先前的原因,也有一點,就是想探探拓跋澤究竟是什麼打算。
收了心,雲若終將視線收回,看向不遠處的那方,且見柔和的月光下,正映着一抹慵懶的身影,是那敲鼓之人,且毫無疑問是拓跋澤。
這時他已然換下了黑色錦衣,反着了件藏藍色閒服,鬆鬆散散掛在身上,幾乎也露出了半個肩,耳上銀環流光繞過,隨着他一下一下擊鼓的動作而稍稍動着,今日亦沒束起的長髮,斜下一邊,如紗般披在身上,且因他長髮及膝,此時看來如流水般繞在身邊,獨有一份寧謐的感覺。然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他此時半闔迷離的雙目,月色灑入,卻繚繞着一抹深藍輕波。
聽到門聲,拓跋澤脣角略微動了下,仰頭斜眸,滿足的凝望着站在門前的她,然後用淡漠的聲音說道:“你果是捨不得本王自盡的。本王,是要慶祝一下的。”
雲若不動聲色,僅是同他一樣淡漠的擡了眸,道:“想來,若是大殿下哪天真想要自盡了,許是會拉上全天下陪葬的。”
言下之意,拓跋澤是那越合與西陵續盟之事在做着威脅,她來也是得來,不來也是要來。
拓跋澤笑,笑得妖冶,探出指尖一指雲若,眸子劃過一絲冷光,“你果然,是個聰明女人。”
雲若並不動容,似在壓抑着某種情緒,而後儘可能的保持着恭敬的態度,淡聲而道:“雲若今日事情繁多,還要去與百里君主商議其他事,不知大殿下找雲若來何事?或者……越合哪裡有做的不周全的,我馬上便通知尚丞相去爲大殿下調整,以免遭了誤會。”
拓跋澤脣角略彎,終於不再敲手上的鼓,隨意一抽,便將那鼓扔在了地上,幾聲亂響後,便安娜靜靜的撞在紅柱旁。
拓跋澤起身,赤足向雲若這方走來,狹長妖冶的眸中漸漸映出了雲若傾城的臉龐。而後他來到雲若面前,無聲無息地停下,揚起指尖輕撩過雲若的髮絲,湊近低喃:“本王今夜,確不是與你商討越合之事的。”
雲若眸子一眯,探出指尖觸在發上,不客氣的將被拓跋澤錮住的那縷發,稍加用力的撥開,且見那髮絲便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自拓跋澤的指尖上流走。
拓跋澤目不轉睛,也沒看,僅是在感覺發梢馬上就要脫離指尖的瞬間,他便也加了力道一下捏住了最後的髮尾,其中意義以不加掩飾。
“本王答應你,無論這間房裡發生什麼,都不會影響到越合之事。不用對着本王強顏歡笑,想如何,隨意便好。當然,要是恨到極致,殺了本王也可以。”
“既然如此。”雲若頓住手,緩緩擡起了自己始終冷靜的雙眸,一縷冰藍色的利光,悄無聲息的浮現,脣角的弧度,亦無聲無息的消失。便在下一刻,雲若突然間轉過半身,反來到了拓跋澤的身後,一手強擒住拓跋澤的左手,一手利索的滑至拓跋澤的勃頸處,稍加用力,卻又並非盡全力。這一系列的動作一氣呵成,輕巧如羽,安靜若水,伴着雲若轉身時捲起的青絲,反倒添置了些剛柔並濟的美感。
而此時的動作,也是雲若自後將拓跋澤緊緊禁錮在身前,彷彿只要她稍加用力,便會送他歸西。
拓跋澤從始到終都沒有反抗,尤其是在雲若右手向上略揚,如挑起他下頜的那刻,本就如在享受的拓跋澤,脣角的弧度更是添置了一絲興奮,然後愉悅地說道:“吶,你右手都不用力,是沒法殺死本王的。”
雲若於身後冷哼一聲,僅是在他耳畔冷冷說道:“拓跋大殿下是西陵第一強者,慕雲若幾條命夠逞匹夫之勇在這裡殺大殿下的?”說到此,雲若語氣多了些清冷,“只是覺得,大殿下似乎從第一次見面就想逼雲若動手。雲若只是,不忍大殿下三番四次失望。……但,若是這右手真的勒下去,興許大殿下也不會任人宰割吧。”
拓跋澤有些無趣的長長的舒口氣,將指尖擡起輕輕抓住雲若的腕子,而在那雲若看不見的時候,雌雄莫辯的臉上,不經意劃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
“慕雲若,成爲本王的人吧。”拓跋澤突然開口,用着很沉,很淡漠的語氣說着,“夏侯靖,已經死了,你沒理由在撐着那個爛攤子了。”
突然的一句話,令雲若的指驀地一僵,冰俏的臉上,霎時蒙上了一層蒼白。她僵動了下脣,然後壓低聲道:“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拓跋澤言罷,倏而抓了雲若的手轉身望向雲若,尤其是看到那幾乎透了怒意與恨意的雙眸後,妖冶的脣終是揚了一縷笑,傾下脣,滿足的吻了下雲若的指,“在他最後的時光,也是用着這種眼神看着本王,多麼美妙。”
“拓跋澤。”雲若咬牙,終於被打破了寧靜,指尖緊握,雙手作響,那雙目中的恨意,也幾乎已經無法掩飾。
“現在,是不是很想親手殺了本王?”拓跋澤開口,拇指滑過,輕輕在脖頸上做出落下人頭的示意。
慕雲若唯一的弱點,唯一可以擊潰她的方式,那便只有,夏侯靖。
雲若視線愈發壓沉,當真是被拓跋澤的幾句話激怒,腦海中最大的恐懼無限的蔓延,吞噬着她一切的理智。
不,不可以,此時的慕雲若但凡失了冷靜,連自己都無法控制,便再也無法尋到那心中的他。
可是,可是他究竟是生是死……
“吶,雲,今夜只有你與我。做個交換,如果你今夜成爲本王的女人,本王答應你,死去的夏侯靖,究竟在何處,你可以自己去確認。這個交易,划算吧。”拓跋澤突然笑了,笑得森冷,半步靠近,舌尖撩過了雲若冰冷的耳廓。
而云若呼吸一滯,似乎依舊沉浸在靖生死的恍惚中,還有那心底無法抑制的憤怒中。
拓跋澤脣角的弧度更深,稍一用力便將雲若壓在了門上,似乎壓抑已久的興奮感令他的呼吸都變得粗重,埋在那清香之中,右手緩緩埋入她發間,左手則攬在了她的腰際,他湊近她的耳畔,啓脣,用着極爲低惑的聲音說:“你,是我的了。”
言罷,他將脣移來,如要享用獵物那般輕輕舐過脣角,帶着那些許的酒意,漸漸壓低了脣。
“本王,會讓你忘了他的。”
然就在脣脣即將相碰的時候,雲若忽而恍神,沒想到自己竟因靖之事失神至此!
然就在同一時間,只聽“砰”的一聲,大門毫無徵兆的被推開,一陣卷着冷意的寒風透入,將拓跋澤的長髮撩起。
他側過眸,劃過一縷幽光。
雲若則是在看到來人後,清澈的雙瞳亦是猛的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