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持劍縱身而起,雙腿分開同時蹬在左右雕像的胸膛之上,磅礴的星輝由腳下兇猛透出,瞬間將雕像擊得倒飛而出,砰然撞擊在了兩側的牆壁之上,彈落在了地面方格之間的縫隙之中,墜於下方灼熱火光內,融化成了一片深紅鐵水。後方幾人神色一鬆,皆是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在見到那乳白色的光將破碎的大刀重新凝聚之後他們甚是擔心這些精鐵雕像難以戰勝,不過此時看來還是有辦法將之毀滅。
少年落地站定,低頭看了看手中大刀上隨着刀身再度破碎而化作一片星點飄散的乳白色光芒,眼中泛起了疑惑之色,思索着這詭異的光到底是何物,竟能讓破碎之物重塑,可細想了良久記憶中也沒有與之相關的任何線索,不得已只能暫時作罷。他甩掉指間的碎屑,看向莫小九身後的三人道:“每一次的騰躍都儘量做到最遠,以此減少與雕像戰鬥的次數,還有,戰鬥時千萬注意上方,別誤放出了劫蜂!”
幾人點頭應是,而後持劍於側縱身而起,莫小九也是發力於腳下準備躍起,卻突然身體一輕被人抓住肩膀提了起來,轉頭一看,才知竟是之前使得他受傷的那人,此時其臉色冰寒,眼中正閃爍着陰狠的光芒,嘴角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後便是幾不可聞的聲音傳了過來,“要不是你,我幾人又怎麼可能來到這裡,陷入這般絕境,若是到得最後出不去,我定然讓你嚐嚐被劫蜂啃食的滋味!”
落地聲起,雕像動。站成一排的幾人原本以爲只有左右兩側的兩尊雕像會動,卻沒想到所有的雕像都轉動身體合圍了過來,一驚之後也顧不得多想,紛紛邁開腳步向着前方衝殺而去,一時間刀光劍影伴隨着碎屑漫天,交擊聲混合着機簧聲驟起,少年一馬當先,手中劍縱橫間便有幾尊雕像斷臂,墜落入了地面方格的縫隙中化爲了鐵水。
這些雕像雖然是精鐵所鑄且刀上有着詭異的乳白色光芒,但已經找到了能將之毀滅的方法,所以戰鬥起初並不慘烈,也沒有人負傷,可如此不知持續了多久,到得除了少年之外的三人開始有力竭的跡象時,突然有一刀從後方而來,突破了一人的防禦,哧的一聲將之後背斬除了一道尺餘長的口子,若不是他反應較快,恐怕此時已然從頭頂開始被破成了兩半。
他一把扯下衣衫扭成繩,藉着同伴的掩護勒住傷口,然後便繼續揮劍擊飛兩尊襲來的雕像,轉頭看向少年道:“大人,這些雕像數量太過龐大,我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最後就算不因受傷而死,也肯定會因力竭而亡!”
少年不斷閃躲騰挪,揮劍如風無孔不入,凡是攻殺而來的雕像皆被斬斷了手臂打入了地下,但他臉上並沒有喜色,反而凝重至極。他細細算過,到得此處早已經超過了走廊原本的長度,然而卻一直沒有發現牆壁上有通往下一條走廊的門,而且也沒有回到起點,若照此下去,這些斬之不盡殺之不絕的雕像遲早會將自己幾人活活累死!可是除了繼續向前外他想不到絲毫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能找到脫離這裡的機會。
這一場沒有敵人慘叫,只有己方血光不斷迸現的戰鬥不知持續了多久,或幾日或數十天,正在所有人都疲憊不堪逐漸喪失鬥志之時,忽見一束束強烈的光從密集的雕像之間傳了過來,定眼一看才發現,前方不遠處已經沒有了路,除了頭頂上裝滿劫蜂的圓球還依舊外,地面不見,雕像逐漸減少,左右的牆壁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紅得刺眼的熊熊火焰,和其中一團巨大的黑影。
良久之後,衣衫已經被自己鮮血染紅的幾人斬掉最後一個雕像站在了地面的盡頭處,一人擡頭看着火焰後方的巨大黑影,臉上隱有激動道:“大人,那影子會不會就是通往下一條走廊的門?”
少年不答,扯下一條衣衫纏住臂上的傷口,轉頭看向一路行來絲毫沒有受傷的莫小九和倪兒道:“接下來應是有一場惡戰,你們最好不要完全依靠我們保護。”
旁側三人聽其言知其意,一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看向火中黑影道:“大人,您是說這火焰後方不是通往下一條走廊的門?”
少年點了點頭,說道:“這條走廊突然變化,肯定不會只有這些並算不上兇猛的雕像,應該還有更爲恐怖的機關或者陷阱。”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前方的火焰忽然兇猛升騰,發出一陣呼嘯之聲,就猶如是有人在下方加柴吹風一般。與此同時無數鐵鏈拉動的聲響連成一片傳來,那黑影如是將要甦醒的妖獸一樣先是微微動了一下,緊接着便是完全醒來,站起了龐大的身體,揚起了滿是尖刺的頭顱,露出了粗壯的四肢發出詭異的叮叮之聲向着幾人走來。
幾人警惕後退,莫小九更是震驚不已,火焰之中本無路,可那黑影在沒有翅膀之下卻是毫不見下沉的跡象,竟是如履平地的走進了火焰之中,隨即,其四足一停凌空站立,巨大的頭顱上猛然睜開了兩隻白色的眼睛,滿是兇光的盯着衆人。
下一刻,一陣刺耳的呼嘯傳來,似下方有着巨大的吸力在吸扯,又似上方有着強烈的狂風直瀉而下,使得熊熊燃燒的火焰如是密集的野草一般被從中折斷,隱隱露出了其後被燒的火紅的地面和地面上那隻龐大駭人的妖獸。至此,幾人纔看清那妖獸的模樣,只見其並非血肉之軀,而全是由精鐵和木質組成,全身散發着黝黑的光亮。
由上往下看,其嘴滿口鋼鐵獠牙,頸部有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光針,後背之上似有收起的雙翅反射着火焰的紅光,可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竟是兩片摺疊的巨大刀片,其鋒利如何,從刀刃的厚薄程度就能看出,身軀之後便是一條手臂粗壯,由無數關節組成的長長尾巴,尾端一分爲三,連接着三個如蠍尾的三葉尖錐,最爲奇異的是四足,其四足無爪,取而代之的是四把如鐮的大刀,刀背奇厚,刀刃卻是極薄,讓人見之生寒,同時又驚奇這針一般細的刀尖竟能支撐其龐大的軀體。
幾人觀察間,場中變化又起,那妖獸四周的火焰中,火紅的地面上許多地方緩緩向側滑開,露出了一個個深紅色的大洞,洞中熱浪翻騰的同時一座座與人高度相仿的雕像一點點升了起來,形成了一個複雜的陣型。
少年見狀便知這是一盤棋,一盤下生死的棋,那些雕像爲兵,妖獸便是將。他凝了凝神,身上星輝透體而出,形成一層極弱的微光覆蓋上衣衫,將衣衫化作了高溫難融的鎧甲,而後毫不遲疑的跨步走上了火紅的地面,一腳踏進了火焰之中。站定後,他擡手阻止了欲要跟來的幾人,說道:“這棋局精妙,錯一步便可能萬劫不復,甚至會引得頭頂上的劫蜂破開球體而出,你們最好別動。”
幾人聞言急忙停下身形,擡頭看了看上方被火焰灼烤得一片通紅的透明球體趕緊退回了原處,一人咽喉蠕動了一下,看向少年的背影,遲疑的張了張口,說道:“可 可是大人,這 這棋局……”
少年似知道他欲說之話,手中一震,斜指地面的長劍發出嗡然一聲顫響,冷道:“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還是想自己上來?”
那人心中一悸,少年冰冷的話語使得他全身一顫,閉口不敢再言。
少年不再理會,收心凝神開始專注於眼前的棋盤,以一敵衆在棋道中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此時並非是與人對弈,這些雕像的套路肯定都是固定死的,所以他有信心找到破綻也必須竭盡所能找到破綻,若不然棋敗便是命隕。他目光穿透如血的火光在四處來回,良久之後視線一定,毅然跨出一步,同時手中長劍一揚一劈,一道劍氣如芒疾飛而出,穿透重重火焰砰然斬在了一座衝來的雕像之上。
劍芒兇猛,力量之大能破山,可卻只是在那雕像上濺起了一片火星,斬出了一道淺淺的劍痕,並未能造成太大的傷害,也未能阻下其衝來的身形。雕像沿着地面上的一條線狀的紅光而來,眨眼臨近,手中大刀帶着開山之勢劈下,噹的一聲巨響中斬在了少年揚起上擋的長劍上,交擊之處涌來的力量之大,竟使得少年的手臂微微向下一沉。
少年一聲冷哼,左手抓住刀背,右手劍一豎,劍尖向下劍刃貼着刀鋒而過,如出鞘之勢一般帶起一片濃烈的光芒挑在了雕像的手上,斷裂聲中將其五指斬了下來,同時左手一扯將大刀扔在了後方,隨即身形一縱腳尖在雕像頭頂一點,向着前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