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形的鏡子泛着繞着一縷縷如水的流光,流光下的鏡面泛着晶瑩的光亮,光亮從樹葉的縫隙間透出,落在了馬車上女人的眼中。
女人眉頭一緊雙眼中寒光一閃,手上長劍以五道靈輪境界的修爲全力挑出了一道劍芒,白色的劍芒從劍尖吐出,帶着呼嘯撕裂着空氣。女人身形驟然一動,從車轅上躍起,跟在劍芒之後,她以爲那一面鏡子之後是莫小九,所以欲先發制人將鏡子和鏡子之後的人一擊斬殺。
但,莫小九沒有在鏡子之後,而她的一劍也不可能擊碎天地間的奇物九荒鏡。那一道磅礴的劍芒絞碎了了樹葉,絞碎了數一片樹幹,卻沒有絞碎菱形鏡子周遭繚繞的流光,更沒有傷及到鏡子,而是無聲的落於了鏡面之上,然後被無聲的向着側方彈了開去,撞如了山石泥土之中,轟然撞出了一條溝壑,揚起了無盡碎屑。
莫小九已經和九荒鏡融合,不會像闕諺那樣在倪天的攻擊之下受到從鏡子上傳來的震盪,起碼在同境之下的戰鬥之中不會,所以他依然穩穩的站在樹丫之上,身體沒有後退半步。他擡起的左手上有動作,鏡子之上便有着青色的霧氣翻涌,如滾滾的潮水一般將掠至近前的女人淹沒,速度之快,只在不到眨眼之間。
青色的霧氣從鏡子中翻涌而出,潮水一般淹沒了女人瀰漫至了大道之上,淹沒了破舊的馬車以及馬車旁的屍體,還有倪兒的身影。
女人不明突然出現的青色霧氣爲何物,但在剛纔的一擊之下已經見識到了眼前那面鏡子的詭異,所以身形落下後,雙腳在一根斷裂的樹樁上一蹬,便欲向後急掠,掠出霧氣籠罩的範圍。
可是,樹丫上之人已然重新握上了掛在樹枝上的黑弓,已然抽出箭扣於其上拉開了弓弦,隨即,錚錚錚幾聲顫響盪開,四支刻畫着隱遁符咒的漆黑箭矢奪射而出,帶着驚風的氣勢直取青色霧氣中剛撤身後掠的身影。箭出風驚,一路絞碎了樹葉樹枝,卻沒有絞碎青霧,甚至沒能將之吹散一縷的射入了其中,如當初莫小九墜入闕諺那一池以星輝形成的湖水一般沒有濺起半點漣漪。
四支箭矢如四道黑色的閃電在青霧中飛奪,明明帶起了狂風卻看不見青色霧氣有一絲紊亂,向後急掠的女人明明看見了那襲來的漆黑箭矢卻在瞬間又失去了箭矢的蹤影,見此,她大驚不已,大驚之下手中劍在身前舞出了一片白光,白光由星輝形成,如幕一般,密不透風。
下一刻,噹的一聲響起,伴隨着劍身的嗡鳴顫抖,一直箭矢赫然出現在了她身前,於劍身之上撞出了一片閃耀的火花,火花之中劍身劇烈彎曲,而並非特製的箭簇和箭身卻在火花中破碎。
女人自然看見了這一幕,於是臉色大喜,可喜色才現,她卻見得又一支箭矢在第一支箭矢破碎的碎屑之中出現,於又一聲震耳之聲之中擊殺在了手中彎曲之後還未來得及復原的劍身之上。
於是,劍身彎曲得更爲厲害,彎曲着貼近了她的胸口,然後,第三支第四支箭矢接連而至,兩聲清脆作響中再度擊在了前兩支箭所擊在的地方,她的胸口在這一刻遭受到了劍身上傳來的巨大力量的衝擊,衝擊得身體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後方飛去,落地雙腳貼着地面滑出了一丈之距,滑進了大道外的淺草之中。
青色的霧氣早已瀰漫過了人的高度,她在霧氣中凝神看着前方,彎曲得不能再恢復原來形狀的長劍在手中顫抖。她震驚於射箭之人的力量,那力量之巨大,使得她持劍的手臂一陣發麻。不過她並未受到傷害,因爲兩人同爲五道靈輪之境,可就在此時,側方突然有着一道黑影橫掃而來,帶起破空之聲,那是一把巨大的大黑刀。
她乃是鈞家少爺花重金請來的護衛,乃是五道靈輪虛王境,根本不懼三道靈輪的倪兒所斬來的一刀。她伸出左手,以磅礴的星輝護在指間,砰然抓住了左方襲來的大黑刀,但就在大黑刀在其五指之間不得再進半分之際,寬闊的刀身之下卻忽然乍現了一抹白色。
那白色是一柄劍,一柄光可鑑人的斷劍,斷劍在莫小九的操縱之下沿着身下的樹幹射入了泥土之中,然後方向一轉悄然從地面之下掠至了大道,由石板鋪就的地面而上,出現在了倪兒身側。倪兒自然明白莫小九之意,所以持刀前掠,橫刀斬出,所以縱劍藏在了寬闊的刀身之下,射向了女人。
乍現的白光從女人抓住大黑刀的手下掠出,沿着她的手臂擊殺向她的腋下胸側,若是擊中,那麼絕對便是鮮血橫飛,穿胸而過的下場,但她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竟是身體一側險險將之避開,緊接着右手持劍揚起,劍芒吞吐間轉身劈向了經由後背而過,掠至右方的縱劍。
倪兒一刀斬出之後鬆手後掠,那被女人抓在手中的大黑刀化作黑霧從女人指間流出,於青色的霧氣中回到了主人的掌心之中。而縱劍沒有被駭人的劍芒斬中,於女人右方掠出後隱沒在了青霧之內。
女人顧不得去驚訝左手中的大黑刀化作了黑霧消失,更顧不得驚訝右手上斬出的那一劍沒能斬中那把速度奇快的斷劍,因爲至此,她明白了樹林之人用那面詭異的鏡子製造出的這些詭異青霧的用意,那是在擾亂她視線,擾亂她的感知。她腳下全力以發,身形拔地而起,欲躍出霧氣籠罩的範圍。
莫小九自然不是要用這些霧氣迷惑女人,他之所以用箭攻擊,用劍拖延,是在體會那一面九荒鏡,體會着闕諺的分魂佔據他身體時凝聚出白色花朵的方法。至此,即將縱身而起之時,他已然明白了白花的凝聚之法,他指着樹林邊緣鏡子的手一動,青色的霧氣中便有着花朵盛開。
當時,闕諺佔據他身體之時纔剛明白瞭如何融合九荒鏡,纔剛與九荒鏡有着融合的跡象,所以白花盛開的速度很慢,而莫小九已經和九荒鏡完全融合,所以花朵盛開的速度極快,當時,九荒鏡沒有吸收青龍珠的力量,所以盛開的花朵是白色,而此時盛開的花朵自然不是白色,而是深青之色。
九瓣花朵在青色的霧氣中盛開,在地面上盛開,在木製的馬車上盛開,在拉着馬車的兩匹馬的身上盛開,更在正縱身而起,雙腳離地三尺的女人周身各處上盛開,盛開出一片深青之色,盛開出妖豔而詭異的花朵。
大道上盛開了滿地的花朵,一朵朵花有拳頭一般大小,緊緊的挨在一起,而在花朵開放的一剎那,木製的馬車在剎那之間化作了粉末飄蕩,拉車的兩匹馬在飄散的粉末中嘶聲悲鳴,周身皮膚在悲鳴中破碎,鮮血在破碎中如雨飛濺,將青霧和青花染上了一片鮮紅,而馬車內幾名小女孩在粉末中墜地,在昏迷中死亡。
一團青霧首先在女人的胸膛上匯聚,盛開出了一朵九瓣花朵。花朵出現,她堅硬如甲冑的衣衫開始破碎成了粉末飄落,露出了其下傲人的雙峰,然後雙峰的皮膚上星輝沒有任何抵擋之力的化作光點消散。
女人很恐懼,所以竭力的催動着玄海將所有的力量都提聚了出來,欲吹散青霧卷落花朵,可那霧卻無論如何都吹不散,那花無論如何都卷不落,所以,她的皮膚開始破碎,露出了恐怖的血肉。
她胸膛上盛開的花不止一朵,所以她的血肉在以極快的速度化做血霧混入瀰漫的霧氣之中,只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她的胸下便是白骨浮現,能清晰的看見其中的心臟和肺葉,以及那一個名爲玄海的白色漩渦。
女人身上的青花不止在一處盛開,她的頭上臉上,四肢以及腹部後背都開滿了花,猶如是墜入了一片花叢裹上落花。
她的身體在消融,詭異的消融,灑下的血霧將青花和周遭的青霧都染變了色,更將地面染出了一片刺目殷紅。因爲慣性之故,她的身體還在向着上方躍起,躍起的途中血肉如是被雨水長久浸泡的泥土在不斷垮。
所以,從瀰漫的霧氣中衝出的不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而是一具可怖的軀體,白骨明顯的軀體。
莫小九站在樹丫上,右手中握着黑弓和縱劍,他目光透過樹木林葉看着那一具躍至半空慘不忍睹的軀體,看着那軀體上雖然離開了青霧卻依然還在不斷盛開的九瓣花朵,眼中盡是震驚與駭然。
莫小九看見闕諺凝聚出過白色的九荒花,卻沒看見過其凝聚出青色的九荒花,他看見自己凝聚出了青色的九荒花,卻沒想到會造成這般恐怖的慘景。
莫小九聽着女人那隻剩下兩排牙齒的口中傳出的使人全身發麻的淒厲慘叫,看着女人衝上了半空,看見了那胸膛中白色漩渦陡然散發出的奪目光亮,想到了在機關城中時東方問天一方的五道靈輪自爆的情形,想到了後來倪昇與闕諺想要自爆卻沒能自爆的情形,於是臉色一變,一步從樹丫上躍下,收回那一面九荒鏡後拉着從樹林邊緣奔回的倪兒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上逃去,逃至了山頂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