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心裡早就有了主意,便道:“四舅,你只需要去說服崔遠剛選族長,其餘的事就由我來辦,總之我一定會讓崔爺爺他們葬在崔姓祠堂外,那裡本來就是他們的家。”
樊洪舉知道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而且性格倔強,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只得點了點頭道:“好吧,崔遠剛的事我去做,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寶娃子,我提醒你一句,雖然你現在有錢,在村子裡做了些好事,而且在招工,崔姓人對你有些敬怕,但是,如果太強橫做事,把他們惹惱了,還是會很麻煩的。”
方寶“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放心吧,我會讓崔姓人心甘情願滿心羞愧的把崔爺爺他們的骨灰迎到祠堂去。”
樊洪舉是個聰明而有經驗的人,聽到他這口氣,頓時就明白了幾分,道:“寶娃子,你是想找到當年之事的證人嗎,這根本不可能,和崔百發一起在崔天佑家做工的那批人早就死光了,而且照你所說,當年崔百發糟蹋了崔天佑大老婆的丫環小珠,崔天佑家是沒有聲張的,其餘的人就更不知道了,至於那丫環小珠,更是早嫁到了村外,連後人在什麼地方都無法查找,你怎麼來做這事?”
方寶微微一笑,遞給樊洪舉一支菸道:“崔姓重選族長的事你儘快去做,總之我有辦法。”
瞧着方寶賣關子,樊洪舉便搖頭沒有再問了,然後站起身來,向着屋外走去,自然是找崔遠剛商量這事,崔姓族長在族裡權利還是很大的,而且能夠當上是一種極大的榮譽,崔大慶這個族長絕不能讓人心服,那崔遠剛不是一個沒有志氣的人,如今有村主任和方董事長大力支持,毫無疑問沒有拒絕的道理。
……
一週之後,在一部分崔姓人提議下,重選崔姓族長的大會便在村西頭崔家祠堂召開了,而按照規矩,在村子裡面滿了十六歲的崔姓人都必須參加,於是數百名崔姓人便在祠堂聚集參與重選,而且還請了本村兩名有身份的人物,村主任樊洪舉與寶盛中藥材基地的董事長方寶作爲見證。
上午九點,大會開始,崔家的祠堂是整個皇妃村面積最大的建築,佔地有近兩千平方,分別由一個大院和一排祖屋構成,祖屋的正中大廳便是崔家祠堂,除了供奉着崔姓祖先的牌位之外,所有當過族長或者是族中有出息的人物都會列牌在內,當然,第一個最顯眼的就是侍候過唐玄宗的崔貴妃,上面寫得很清楚,崔貴妃叫做崔宛如,父親叫做崔明軒,母親叫做方柳兒。能夠進入祠堂,列在崔貴妃之後,對於崔姓人來說,的確是甚大的榮耀了。
崔家的祠堂當然是不許外姓人進的,不過方寶如今地位不一樣,而且又是暗中操縱之人,自然受到了特殊的邀請,不過當看到崔貴妃的母親姓方的時候,他心中也是好生的感慨,其實在這數千年裡,皇妃村裡的三大主姓由於通婚,早就血脈相融了,就像是他,搞不好也流着那崔貴妃同樣的血液,而村子裡的這些崔姓人,也有着樊姓與方姓的血,彼此又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呢。
當滿十六歲的崔姓人全部來了之後,點名計數,共有四百八十三人,已經超過了全部崔姓成年人的半數。
祠堂裡面站不下這麼多的人,選舉族長的儀式就在大院裡進行,崔遠剛穿着一身傳統的青色長衫,一付威嚴精明的樣子,而相比之下,族長崔大慶就猥瑣多了,而且他剛丟了村主任的位子,也顯然知道自己失勢後爭不過崔遠剛,一直垂頭喪腦,毫無再爭一爭的意思。
半個小時後,重選崔姓族長的結果出來,崔遠剛沒有懸念的當上了崔姓的族長,不過崔大慶還是有一個殊榮,那就是死後牌位可以進入崔姓祠堂懸掛,只是裡面並沒有崔正直,因爲縣裡已經發了文件說明他有嚴重的經濟問題畏罪自殺,給崔姓人抹了黑,雖然當過族長,牌位也是不能進來的。
崔遠剛先當副主任再當族長,當然是志得意滿,給族裡人講了些場面上的話,就宣佈三天後會在村頭擺壩壩宴相謝,讓大家散去。
然而,一直和樊洪舉坐在旁邊的方寶就在他叫大家解散的時候站了起來,大聲道:“大家先不忙走,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說。”
聽着他的話,大家果然都停了下來,由新族長崔遠剛望着他道:“寶娃,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啊。”
方寶走到了人羣的前面,提高了嗓門道:“既然在崔姓的祠堂,我要說的當然是有關崔姓的事,要揭發一個人面獸心,忘恩負義的崔姓畜牲,還要當着崔家祖宗的面,澄雪一段冤情。”
崔遠剛並不知道方寶要提出崔天佑的事,聞言一愣,也好奇起來,道:“寶娃,到底是什麼,你就快說吧。”
方寶點了點頭,並不直言,而是對着人羣中喊了一聲:“吉祥叔,你來說這事。”
隨着他的話語,人羣中便走出一個人來,身材瘦小,頭髮花白,大約六七十歲,此人叫做崔吉祥,在村子裡靠做一些木工雜活混飯吃。
那崔吉祥走到了方寶身邊,朝着他點了點頭,然後面對着數百名崔姓人拉大嗓門道:“我來是給大家講一件我爸告訴我的事,是有關老支書崔百發的,過去他們家勢力大,我不敢講,現在實在不能不說了,否則我心裡壓着難受,帶進棺材裡也不安心。”
瞧着所有的崔姓人向着自己瞧來,那崔吉祥也不羅嗦了,大聲道:“我爸告訴我,他和崔百發在崔天佑家當長工時關係最好,而有一天崔百發獸性大發,居然糟蹋了大少奶奶的貼身丫環小珠,不過崔家老爺念他世代幫傭,就沒有把他送官,但崔百發一直害怕崔家老爺日後還會惦記着這事找他算賬,就帶頭去毀了崔老爺家的大院,把崔老爺夫婦和一些傭人丫環燒死了,還追殺崔家的少爺崔天佑夫婦,實在不是個人,這事整個村子裡只有他知道,臨死前才告訴我的,還說崔家老爺待長工們很好,從來沒有打罵欺負的事,這樣被燒死實在太冤了,讓我如果有機會就說出來。”
崔百發是解放後村子裡的第一任村長兼支書,雖然去世了,威望還是很高,想不到崔吉祥會忽然說出這樣的事來,所有的崔姓人臉上都流露出了震驚之色,不少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信這樣的話。
崔大慶再沒用,聽着爺爺被人指證是個強姦犯,還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哪裡還忍得住,跳將出來,朝着崔吉祥的胸口就是一拳,紅着脖子道:“日……日……他媽……媽的,你編……編的什……什麼瞎話,老子打……打死你。”
崔吉祥害怕崔大慶,被打在地上連滾了幾滾,然後就往人羣中鑽,嘴裡卻道:“我沒有編,這是事實,是我爸爸告訴我的,村子裡的人誰不知道我崔吉祥不會說瞎話,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會這麼說。”
崔大慶見他還嘴硬,又罵着要去追着打他,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人閃將出來,一把抓住了崔大慶的右手臂道:“大慶叔,這事是你爺爺做的,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你也不用這麼着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或許還有人知道這事。”
方寶的手像是鉗子似的,崔大慶右臂被捏得好生的疼痛,腳步自然無法前行了,只得叫嚷着道:“方……方寶,這……這是我們崔……崔家的事,和你有……有什麼關係。”
方寶立刻道:“當然有關係,前段時間我在米陽縣,正好碰到那個丫環小珠的後人,否則還真不知道你們老崔家出過這樣的事,那個小珠的後人也是母親告訴她的,還說村子裡除了崔天佑他們一家外,只有吉祥爺爺的父親崔五升知道,我回村一問吉祥爺爺,才知道果然有這樣的事,現在重新選族長,實在有必要把這些事情弄清楚,所以,我把丫環小珠的後人也請來了,讓她給大家說說。”
講了這話之後,便掏出了手機拔了一個號碼,不一會兒,見到樊春麗帶着一個六十來歲,體態微胖穿着一件白色襯衫的老年婦女走進了祠堂大院。
方寶鬆開了崔大慶的手,指着那老年婦女道:“她叫白麗,母親叫做孔珠,就是崔天佑的大老婆範繡雲的貼身小丫環珠兒,如今在米陽縣開了一個餐館,我去就餐的時候無意中談起了皇妃村,而她就告訴了我這樣的一件事。”
言罷,他又對老年婦女道:“白大媽,你把你母親說的話給大家說說。”
那叫白麗的老年女人點了點頭,走到了人羣前道:“我媽孔珠告訴過我,她過去在羊街鄉的範家做丫環,後來跟着大小姐繡雲陪嫁到了皇妃村,嫁給了崔家的大少爺崔天佑,在她十六歲的那一年,到後院去玩耍,誰知忽然跑出一個人來,把她拖到柴房裡糟蹋了,而這個人她認識,就是崔家的長工崔百發,崔百發糟蹋了她之後,害怕事情敗露,還想殺人滅口,結果被另一個長工崔五升撞到了,才保住了性命,她告訴了崔老爺後,把崔百發抓了起來,但崔老爺竟然念舊情饒了崔百發,還把她嫁到了米陽縣。後來她才聽說崔百發帶人燒了崔家,還當了村長,就不敢說出來了,不過年紀大了些後有一天告訴了我,事情都發生這麼久了,我當然也沒有辦法去替母親追究,如果不是遇上了方董事長,這事還真沒有人知道。”
此刻,方寶接過了話頭道:“當時我聽了這事,我也不敢完全相信,回來問了吉祥爺爺,原來他也知道,才決定把白大媽請來揭發崔百發這個狼心狗肺的禽獸,還崔天佑一家一個公理。”
崔大慶聽着,不停地叫道:“胡……胡說八道,瞎編的,瞎……瞎編的。”
……
樊洪舉見到忽然鑽出這麼兩個證人來,心裡已經明白,這就是方寶說的辦法,崔百發的事肯定是沒有人知道的,而且也查不到什麼證據,但恰恰這樣,就算是胡說一氣,也沒有人能夠證明是假的,崔吉祥自然好辦,而找到白麗估計要稍難些,因爲如果要讓事情真一些,她的母親最好名字裡有一個珠字,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初村子裡在崔家的長工傭人已經死光了,誰知道有沒有一個叫小珠的丫環。方寶弄的這一手雖然不地道,但如果崔百發的事情屬實,也是唯一替崔天佑一家鳴不平的辦法了。
於是,他走到了崔遠剛的身邊道:“遠剛,有兩個人作證,這事我看假不了,你是新的族長,說說怎麼辦吧?”
崔遠剛頓時沉吟起來,他在崔姓人裡威望甚高,當然不是愚笨之人,對於這事,其實也是半信半疑的,不過崔百發一家當了幾屆的族長,崔大慶雖然不爭氣被自己奪了位子,但還是有一定勢力的,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當然能夠藉機會把崔百發一脈的勢力完全打壓下去最好。
想到這些,他便點了點頭道:“想不到崔百發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讓人意想不到,既然是這樣,就把他的牌位從祠堂撤下來,當然,如果大家有異議,那就少數服從多數。”
說到這裡,他揚聲道:“同意撤崔百發牌位的就舉一下手吧。”
在場的四百餘名崔姓人和崔百發有至親關係的不過三四十人,其餘的雖然沾親帶故,但算不上熟,而且無論崔正直還是崔大慶當村長這些年,他們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現在這事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但是,方董事長要徹底鬥垮崔百發一脈是擺明了的,現在他是村子裡的大財主,要仰仗拜託的時候實在是太多了,而崔大慶先失了村主任,現在又失了族長之位,門庭敗落已經必然,此時此刻,要跟着誰,實在不用多想的。
於是,在崔遠剛說了話之後,衆人紛紛舉手,同意撤牌位的佔了一大半。
崔遠剛點了點頭,便吩咐一名堂侄去把崔百發的牌位從供奉的桌上拿下來,交到崔大慶的手裡,而看到崔姓人多數都舉了手,崔大慶雖然恨得咬牙,可是也沒有辦法,結結巴巴的罵了一聲,捧着牌位就走了出去,而他家的一些至親也跟着走了。
方寶沒有去理會崔大慶他們,而是望着崔遠剛道:“遠剛叔,既然事情已經真相大白,崔天佑一家應該恢復進入族譜了吧,還有,據我所知,崔天佑臨死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重回祖屋,這個祠堂原來是他們的家,希望能夠安葬在院子裡,也算是落葉歸根,彌補這些年在山裡的艱難。”
崔天佑家當地主時對下人甚好,這事好多崔姓人其實都知道,不過迫於崔百發一脈的淫威,再加上當時全國的政治風氣,不得不參加了圍捕的行動,崔遠剛也聽說過方寶少年時離家經常到後山崔天佑那裡去,感情無疑非同一般,現在他財大氣粗,是村子裡的第一號人物,就連自己子孫的工作安排也要求到他門下去,那是萬萬不能得罪的,這個順水人情是不得不做了。
當下他連連點頭道:“崔天佑一家的確受了不少罪,過去村子裡的人有對不起他們家的地方,既然這樣,那就把他們的骨灰埋在大院裡吧,至於族譜,明天我叫人把名字給他們重新登上去。”
雖然知道崔遠剛多半會答應,但聽到了這話,方寶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他總算完成了崔天佑的遺願之一,崔天佑的另一個遺願是希望收集父母當年的遺骸,可惜的是,他已經問過村子裡最老的老人了,當年崔家被燒之後,所有的遺骸都被崔百發叫人扔到山溝去了,連埋都沒有埋,根本不可能留在如今,不過由於崔天佑的父親崔世平當過族長,恢復了族譜之後是可以把牌位供於祠堂的,以此招魂,也可以魂兮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