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明白孫亞偉好說話,但鐵猴子蔣師陽卻是老江湖,在他們面前說假話是很不容易的,就乾脆實話實說,把自己當初在中國被人逼得染上毒癮,跟着白建剛到達緬甸,得他臨死指點,前往紅色山寨戒毒,然後馬成功向霞等人想除掉骷髏軍,到果敢請彭家聲出兵,結果被骷髏軍所滅,而自己準備替他們報仇,到達了果敢,卻被介紹到禿鷹部隊接受訓練,之後單獨前往,如何遇見範香蘭,又怨生情,最終範香蘭在野人山委身於自己,並任命自己爲“華邦民主獨立軍”副司令,在象谷發展根據地,而範香蘭目前也到達了,擔心洪三橋派飛豹隊前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特別是當說到外界對骷髏軍的一些誤解時,他說得相當的清楚,因爲他知道,在坐的有一半以上都是華人,能夠讓他們知道一些骷髏軍的苦衷,對這事一定會有幫助的。
……
雖然他口齒伶俐,能省則省的把事情說完,但還是花了近半個小時的聲音,一時間口乾舌燥,便端着茶杯喝光。
方寶的故事實在有些曲折,與黑骷髏範香蘭的這段感情更是讓人匪夷所思,但是,黑骷髏的照片已經登上了報紙,傳遍了緬甸,在座的人全都看過,而且也聽說了一個叫李葉的男子在歸來城捉了她後又救了她的事情,只是除了禿鷹之外,沒有誰想到這個李葉就是離開了禿鷹部隊的吳寶,他說的話,應該是不假的。
衆人長久的沉默着,還是孫亞偉最耿直,一咬牙又站起身來道:“範香蘭既然已經是吳寶的老婆了,我們當然要幫他,更何況吳寶已經說過了,這一次的任務,我們得到的錢會比平常多十倍。”
方寶深知禿鷹部隊的人去不去是能不能對付飛豹隊的關鍵。而若是對付不了飛豹隊,象谷的根據地不僅無法發展下去,範香蘭也絕對會有很大的危險,空頭支票是不能不開的,便道:“是啊,阿蘭說了,凡是去那裡呆上半年,無論飛豹隊的人來不來,每人都給三百萬人民幣,你們信不過她,難道還信不過我吳寶嗎。”
說着這話,他知道這些人還不知道骷髏軍在瑞士銀行的財產都被凍結了的事,乾脆再點一把火,道:“這一趟任務,如果大家真的很辛苦,我會給阿蘭說,再給大家加錢,放心,她雖然是司令,但對我百依百順,而且我現在還是華邦民主獨立軍的副司令。這點兒錢還是有權利作主的。”
在緬甸,僱傭軍的收入並不高,像上次去魯丁山寨救人,戰鬥人員才二十來萬,像丹尼斯這些非戰鬥人員不過分了十多萬,三百萬甚至更多,已經足夠大家後半生的生活,用不着再當僱傭軍冒險了,對於這些爲錢而冒險拼命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這一次,就連鐵猴子也忍不住了,道:“你給禿鷹說這事沒有,他是怎麼表態的?”
方寶道:“當然說了,而且被他拒絕了,但我覺得禿鷹太自私,所以纔想跟大家直接商量。”
老狼死後,鐵猴子在這幫人中是最有威望,而且也是與禿鷹關係最好的,立刻道:“哦,你說禿鷹哪裡自私了。”
方寶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大聲道:“他當然自私,不接這個任務,只是爲了不招惹像洪三橋這些武裝勢力的頭子,讓禿鷹部隊能夠長久的辦下去,可是大家想一想,我們要完成多少任務才能夠賺到三百萬,一個魯丁山寨,就差點兒讓我們全部死在荒野,接下來的任務。誰敢說不出意外,沒有人死傷。”
說到這兒,他又望着鐵猴子道:“鐵大哥,你是最早的禿鷹部隊成員,我想聽你說一說,從禿鷹部隊成立到現在,有多少弟兄在執行任務中死去了。”
鐵猴子顯然知道這個數字,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一共十六個。”
方寶點了點頭道:“好,那大家誰敢保證,自己不是第十七個。”
此話一出,屋子裡一片寂靜,就連只負責開直升飛機的丹尼斯也被人擊中,幸虧反應得快跳水逃過了性命,方寶說得不錯,任何一個任務都有意外發生,就像是魯丁山寨,當時去的時候,包括禿鷹在內,都認爲這個任務並不困難,誰想到差點兒全軍覆滅,雖然總算完成了任務,但還是折了隊長老狼。
如果盤算起來。一次性得到三百萬,的確是遠比十次任務得到同樣的錢風險小得多,完全可以收手退出這一行,沒有人天生喜歡做這種隨時都可能沒命的僱傭軍的。
孫亞偉已經打定主意要幫方寶,一拍桌子道:“吳寶搞定了範香蘭,還當了副司令,這是我們禿鷹部隊的榮耀,我們不幫他誰幫,再說,禿鷹不接這個任務,的確是因爲想保住禿鷹部隊這塊招牌。他是他,我們是我們,大家又沒有籤賣身契,隨時都可以離開,你們要是不去,我跟着吳寶走。”
百里夏和孫亞偉都是新來的,方寶離開後,他們兩人的關係自然最好,聽着孫亞偉表態,而且也想着那三百萬,便也道:“好,我也走,跟着吳寶幹。”
隨着這兩人表態,丹尼斯也坐不住了,望着吳寶,用生硬的華語道:“吳,你說的,去了半年,就有三百萬,如果那個飛豹隊沒有來,也是一樣。”
丹尼斯是因爲在本國犯了事才逃到緬甸來避難的,他這種非戰鬥人員去用處不會很大,但這些人畢竟是一個配合慣了團隊,對於範香蘭來說,只要生存下來,打敗了洪三橋,幾百上千萬也不會拿不出來。飛豹隊是必然會來的,就如柳夢龍的分析,半年之內,如果那郎山父子不幫範香蘭,洪三橋整頓好軍隊,又得到了從毒梟那裡抽來的資金,而王猛子又不和範香蘭一條心,這場仗,幾乎就不用打下去了。
於是,他很肯定的一點頭道:“當然,半年內。無論飛豹隊來不來,每人都有錢。”
丹尼斯立刻道:“OK,吳,我信得過你,算我一個。”
聽着已經有三個人表態,誰又會錯過這個發大財的機會,邁克爾、骨羅、馬廣生立刻也跟着附和,願意跟方寶走。
此刻,就剩下鐵猴子、蔣師陽、陸風三人沒有回答了,方寶卻一陣緊張,要知道,鐵猴子是格鬥專家,蔣師陽是爆破專家,陸風是武器專家,這三人可說是目前禿鷹部隊的核心,要是他們不去,那麼戰鬥力就差遠了。
鐵猴子三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兒什麼,然後由鐵猴子對方寶道:“吳寶,你開的價錢的確不低,也值得我們去冒這個險,不過希望你還要去說服禿鷹,因爲部隊的武器裝備都是他的,好多武器在緬甸沒有辦法買到,而沒有這些武器裝備,我們就算是去了,也很難和飛豹隊抗衡,還有,聽說飛豹隊有四五十人,而我們的戰鬥人員太少,可以讓禿鷹從預備隊員中選拔些出來,這批預備隊員中雖然沒有出現像你和華家榮那樣拔尖的人才,但大多數都是緬甸部隊中的精英,戰鬥力絕對不弱。”
方寶當然也希望禿鷹能夠同意,便點頭道:“好,那我們馬上回去,大家只需要把自己的意願告訴他,剩下的事就由我跟禿鷹談。”
這是一件關係着未來的大事,衆人答應着,也沒有再喝酒,都站起身來,而方寶知道自己帶着人越早回去範香蘭就越安全,更不敢耽擱,去接了帳,走下了飯店,大家各自開着車回去。
……
到了禿鷹基地不過晚上九點,禿鷹還沒有睡,正在操場上訓斥着兩名預備隊員,卻是兩人由於彼此不服,剛在寢室打了架,這兩人無疑也是從部隊裡出來的,但光着頭的禿鷹身材高大魁梧,聲音又大如霹靂,別說這兩人,只要他吼了起來,估計連鐵猴子這些人都會畏懼幾分,只是此人吃喝嫖賭毒都不沾,完全把心思撲在發展事業上,無論成不成功,這份執着也讓人佩服了。
當初方寶準備去行刺範香蘭,結果被禿鷹罵着多訓練了三個月,他總覺得此人的內心未必有他外表那麼兇惡,更何況的是,寧願被折磨也不吐露僱主姓名的職業操守,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於是,他走到了禿鷹面前,直接道:“禿鷹,我準備每人給三百萬讓他們去象谷呆半年,大家已經同意了,希望你能夠放行。”
禿鷹聞言,忽然轉過身來,對着他吼道:“你說什麼,他們全部去象谷,你以爲飛豹隊就那麼容易應付嗎,洪三橋就那麼好惹嗎,告訴你,不行,我不批准。”
方寶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據我所知,禿鷹部隊的規矩是加入的人在執行任務之前,隨時都可以離開,難道現在規矩變了嗎?”
禿鷹頓時望向了鐵猴子等人,聲音低沉起來,道:“你們都想去嗎?”
雖然禿鷹戴着墨鏡,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他凌厲的眼神,鐵猴子等紛紛低下頭去,看來對他的確是很畏懼的,而這種畏懼,倒不定是他怕動武,而是長期以來形成的一種甘於服從的習慣。
瞧着衆人的表情,禿鷹沉默了良久,忽然一揮手道:“我的規矩是永遠不會變的,禿鷹部隊也不會留不願意繼續留下去的人,你們要走,就走吧,明天之內,必須離開基地。”
方寶深知基地裡的武器裝備對於抗衡飛豹隊的重要性,而禿鷹既然好話聽不進,他也只有說一說難聽的話看他的反應了,於是,他忽然學着禿鷹的口氣吼了起來道:“禿鷹,你是個孬種。”
相信禿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聽到如此的話,頓時又吼道:“什麼,你說什麼,我是孬種。”
方寶又吼道:“當然,大家都不怕洪三橋,不怕飛豹隊,就你一個人怕,還有,你成立禿鷹部隊這麼久,到底做過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現在生意越來越差,大家跟着你沒錢賺,你自己過意得去嗎?”
禿鷹立刻吼道:“所以我才決定搬到緬甸北部去,正式成立禿鷹保安公司,就像是美國的黑水公司一樣,那是我的理想。”
他的話音剛落,方寶馬上吼了過去道:“黑水公司連伊拉克戰爭都敢參加,你這也怕那也怕,還理想個屁,像你這樣的孬種,無論搬到什麼地方去都做不成大事。”
兩個人就像是鬥嗓的公雞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吼着,禿鷹再也忍不住了,狂吼一聲,揮拳就朝着方寶擊來,而方寶從來沒有看到過禿鷹的出手,一時間也不敢大意,便雙腿交錯閃避着,凝視注意着他的拳腳路數。
現在的方寶已經和過去大有不同,“掌刀劍指”連建奇功,已經讓他很有信心,與敵交手,更不再心慌失神,他需要尋找到下掌的機會,去擊敗這個看起來很兇悍的禿鷹。
閃避之間,方寶已經發現,禿鷹的身手絕對是比不上鐵猴子的,他用的是極簡易的招式,雙手連環擊着,像是拳擊,偶爾會劈出一掌,或者來抓方寶的肩臂,卻是擒拿格鬥之法。
方寶也學過擒拿格鬥,知道自己的力氣強不過此人,要是近身被他纏上,絕對是要被扭住制服的,反正這又不是什麼比賽,要規定時間,然後不許一昧躲避,他需要的是一場勝利,滅一滅這禿鷹的氣焰。
於是,他就在禿鷹身前遊走着,而且也不退得太遠,讓禿鷹不停的出拳,消耗他的體力,像他這樣的大個頭,雙拳不停用力揮動,絕對是不能持久的。
果然,大約十分鐘之後,禿鷹在新的一輪猛烈攻擊沒有得手之後,動作漸漸緩慢下來,額頭上也有了汗珠,體力明顯的沒有剛纔強勁了。要知道,連續擊拳是很累的,職業拳擊比賽也是兩分鐘一回合,然後中間還要休息一分鐘。
就在這時,禿鷹似乎向前衝得猛了,雙拳有些失去平衡,而且對喉嚨處完全沒有防禦,方寶看到機會來了,忽然欺身,逼近了禿鷹,左臂陡伸,先架住了他攻來的右拳,腳下一滑,身子貼得更近了,右掌就朝着他的喉嚨處揮去,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掌功已經不弱,無意對禿鷹造成大的傷害,出手時已經收了幾分力道。
但是,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禿鷹就像是算準了他要攻向自己的咽喉,本來伸出的左手忽然回縮,一隻又粗又厚的大手掌擋在了那裡,方寶要是劈過去,無疑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而與此同時,他的右拳已經朝着方寶的胸前直奔而去。
這時的方寶離禿鷹實在是太近,根本沒有辦法再向後閃避,在匆忙之間,瞧着禿鷹的右腰側露了出來,他下意識將右手掌斜滑而去,化掌爲指,戳向他的腰眼,“不過三拳”裡有着很明確的記載,劍指攻擊的部位,第一類目標是喉結與雙眼,可以致命和致殘。而第二類則是腦後、太陽穴、腰眼,可以起到重創敵人,讓敵人短時間減少或者失去戰鬥力的作用。
禿鷹的拳頭先到,重重的擊在了方寶的胸膛正中,而幾乎同時,方寶的劍指也奮力的戳在了他右腰的腰眼之上。
於是,這場廝鬥的結果出現了,方寶被禿鷹的這記重拳擊得飛了出去,摔在了三四米遠的地面上,胸口劇痛,一時間彷彿要窒息一般。而禿鷹似乎也沒有完勝,在方寶的那一戳之下,不僅彎下了腰,蹲下了身子,一隻手還撐在了地上,嘴脣顫動,半天都站不起來。
方寶雖然看起來不強壯,但內在的胸肌還是很結實的,而且經歷了毒癮之痛之後,他的抗擊打能力與忍耐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在片刻的窒息之後,心臟重新恢復了跳動,就忍着痛站了起來,見到禿鷹還在單手撐地,便走了過去,善意的伸出手,想去拉他。
禿鷹忽然一伸臂,擋開了他的手,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來,可是誰都看得出,他的動作已經不再靈便。
想不到方寶這麼一戳威力如此之大,禿鷹吃的虧明顯要大一些,在旁邊觀站的人,眼中都流露出了佩服之色,而鐵猴子更是識貨,忍不住連連點頭。
被這麼一弄,禿鷹自然吼不起來了,但他誰也不再理,而是轉過了身子,緩緩地向着宿舍樓而去,雖然他勉強地撐着,但那高大健壯的身子仍不由得有些蹣跚,那樣子就像是一隻在決鬥中失敗了雄獅。
這還是方寶第一次使用劍指,不料威力實不在不輸掌刀,雙指之下,竟然能夠把如此強壯的禿鷹弄得頗是狼狽,無力再戰,心裡也是驚喜交加。不過他很快想到,自己絕對有必要再和此人私下交流一下,畢竟他需要禿鷹部隊的武器裝備,而且執行了這麼多次的任務,雖然偶爾會失敗,但禿鷹的指揮能力還是不容懷疑的。
此刻,鐵猴子也走了過來,低聲對他道:“吳寶,剛纔表現不錯,不過你最好再去找禿鷹談談,我跟了他這麼久,知道這個人外冷內熱,其實沒想像中的那樣難打交道,只有他熟悉所有特種部隊的伎倆,要對付飛豹隊,不能少了他。”
方寶點了點頭,先到操場左角堆放雜物的地方找到了一根細鐵絲,這才上了三樓。
……
走到了走廊的盡頭,見到門關着,扭了扭裡面反鎖了,便敲門道:“禿鷹,我想找你好好談談。”
他的話音剛落,裡面就傳來了禿鷹的聲音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想跟着你去發財的,你就帶他們走,我不會挽留。”
方寶早就知道他要這麼回答,禿鷹不開門,還好他已經準備了鐵絲,在被範香蘭關在那地牢裡的時候,他天天練習開鎖之技,已經可以當普通的開鎖師傅混飯吃了,這鎖雖然和他在地牢練習的那種鐵鎖有所區別,但大同小異,輕輕地拔動着鎖心,半分鐘之後,他猛的一扭,門就開了。
一進門,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藥酒氣息,然後就見到禿鷹已經將上衣脫光了,坐在牀上,正在用棉籤蘸着藥酒塗在右腰被自己戳着的地方。
禿鷹已經取下了墨鏡,萬萬沒想到方寶會賊一般的開門進來,看到了自己塗抹傷處的情況,一陣尷尬,頓時惱怒起來,扔掉了棉籤,站起身,瞪着他吼道:“你進來做什麼,出去,給我出去。”
面對赤着上身,肌肉凸結的禿鷹,此時的方寶就像是一名忽然闖入民女閨房,結果遭到呵斥的登徒浪子一般,臉上笑嘻嘻的,絲毫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去關上門,然後朝着禿鷹鞠了一個躬道:“高大哥,對不起,剛纔是我不對,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見我的氣。”